夕顏回到“素顏閣”,正與程素蓮交代去褚家的事,紅袖姑娘娉婷而來。
紅袖是元成縣最大的青樓——“花蝶苑”的姑娘,就是那位到“素顏閣”來,聽到林夕顏關於青樓姑娘一番高論的女子。
那之後,她號召了不少姑娘到“素顏閣”買妝品,自己也經常光顧。
由此,她與夕顏成了朋友,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紅袖姐姐,今天來要選些什麼樣的妝品?”林夕顏笑顏如花。
“今天不想選妝品,而是想跟妹妹請教的。”
紅袖姑娘美眸流動,神采奕奕,“元成縣的各大青樓楚館,每年都要舉辦選美會,選這一行的花魁。
以前,我總以爲那不過是供男人們取樂的事兒,對此興致不高,每年不過是彈琴唱賦敷衍過去。
而今有幸認識了妹妹,常聽妹妹說話,懂得了些許道理。人是爲自己活的,青樓姑娘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我不想取悅男人,卻要爲自己而活。即便不幸身入青樓,也要做這一行的頂尖之人。
所以,今年的花魁,我想爭上一爭。不知妹妹對此,有何建議?”
“姐姐好氣度!”林夕顏笑意吟吟,“姐姐自己可有想過,要在選美會上作何表演?”
紅袖本是家境殷實的大家小姐,長相柔美,自小習練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父親是個正經的生意人,爲人赤誠,卻不料被生意夥伴坑騙,敗光了家業,還欠下了很多債。
債主逼上門來,搶光了家中所有,仍不甘心。
看她姿質出衆,便要納她爲妾,拿她抵債。
她一時氣惱,自願賣身入了花蝶苑,做了個只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姑娘。
她本覺得生活無望,每日陪客人彈琴喝酒、吟詩唱賦,渾噩度日。
直到遇到林夕顏,看到那樣不一樣的女子,她心嚮往之,才與之相知相交。
“今年我想上場跳一支舞。”
紅袖揮起衣袖,原地轉了一圈,纖細的腰肢如弱柳拂風般綽約動人,“姐姐二十有二,已不是最好的年紀,這身段看着可還行?”
“姐姐說的哪裡話?二十有二,正當妙齡!這身段,當傾倒衆生!”
林夕顏毫不吝嗇地誇讚,“跳舞要出彩,妝容還是次要的。鮮活靚麗如姐姐這般,只要比平日化的妝容稍精緻些,便極引人注目。
重要的是,要有一件飄逸輕盈的衣裙,舞起來隨身體而動,如仙子下凡般,更添靈動。
說起衣裙,姐姐可有中意的?我家還經營着繡坊,繡娘繡藝絕頂。姐姐若願一試,必讓你的舞姿大放異彩。”
林夕顏真行,人家來問建議,她給人家搭配衣裳。
不過她說的也沒錯,憑紅袖的身段模樣,不需要多濃的妝容。
她需要的,只是一件合體精緻、飄逸出塵的裙子。
“那正好,我正想做一件那天上臺穿的。要不讓你家繡娘去花蝶苑,給姐妹們量量尺寸,各做一件?”
“好姐姐,我正有此意。”
林夕顏握起紅袖的手,“午後就讓繡娘們去量,再帶一些妝品,讓各位姐姐們各自挑選。”
這是一次絕好的機會,林夕顏甚爲高興。
如果花蝶苑的姑娘們妝容、衣裝都讓人驚豔,並且奪得頭名,那“素顏閣”和“雲錦坊”就算在元成縣揚名了。
說起來,雲錦坊創建之初,一直在默默地爲贏得宮裡派發的繡活做準備。
在元成縣就接些小活,真沒鬧出大動靜。
宮裡那次一舉奪魁,也只是轟動京城。
而自從接下宮裡的活,便沒再接大活。
迄今爲止,元成縣知道雲錦坊的,並不多。
如今宮裡派放的活,已經基本做完了,這批青樓姑娘的衣裳剛好接上。
只要這次打出名頭,日後還愁生意不自找上門?
林夕顏邀程素蓮跟她一起去花蝶苑,給姑娘們介紹妝品。
程素蓮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去。
她不輕視那些女子,可真要讓她走進那種地方,還真接受不了。
林夕顏也不強求她,縣令大人的夫人,去青樓好像是有那麼點不好?
她讓程素蓮幫她搭配出要帶去花蝶苑的妝品,然後提着去了雲錦坊。
跟姜玉雪說起要去趟青樓,那溝通起來,簡直不要太輕鬆。
姜玉雪根本不像趙思妍和程素蓮那樣,還要跟她討論一番青樓女子如何如何。
在京城,她跟很多青樓姑娘打過交道,繡品展示更是直接請青樓的玉如煙姑娘上場。
讓她去青樓量體裁衣,根本毫無壓力。
午後,林夕顏和姜玉雪去了花蝶苑,受到姑娘們的熱烈歡迎。
連老鴇媽媽都過來,看姜玉雪給姑娘們量尺寸。
她這樓裡,幾年都沒出個花魁,因爲姑娘們都不太上心。
難得這次主動請人上門,送妝品、裁衣裳,她也高興得緊。
若是這次花魁出在花蝶苑,她這老臉上也有光不是?
而且日後的生意也會更好,那些男人們定會像狂蜂浪蝶般涌進來。
花蝶苑跟怡香院不同,怡香院屬於低等妓館,姑娘們除了陪吃、陪玩、還得陪睡。
花蝶苑的姑娘陪的更多,陪吃、陪喝、陪吟詩、陪唱賦、陪品茗對弈、陪……就是不陪睡。
當然,酒桌上被那些不守規矩的男人們佔點便宜,還是不能翻臉的。
所以,紅袖姑娘基本不陪客人吃花酒,只爲客人彈琴助興。
所以,她的手上常年覆着薄繭,撫琴磨出來的。
林夕顏和姜玉雪進到花蝶苑,並沒覺得難堪。
姑娘們各自有各自的傲氣,沒有下等娼樓妓館的媚聲浪語。
姑娘們薰着各種香,卻大多清新淡雅,不是低等劣質的濃香。
林夕顏取出妝品,給她們一一展示。
她也不過是介紹個名字,便被姑娘們取過去,自去試用效果了。
姑娘們做的這個營生,即便之前不精通化妝之術,到了這裡也不得不精通。
與她們相比,林夕顏的化妝術,倒是處於下乘。
姜玉雪那邊已經給姑娘們量完尺寸,正拿着布料,讓她們挑選。
一個八九歲的小廝端着茶壺,來給客人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