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人不利己者,常認爲自己沒有得利是世界的不對】
深夜,月上枝頭,孟府各房已進入夢鄉,只有孟慶唯書房的蠟燭還亮着。
孟慶唯把眼睛從書案上的公文上移開,坐在椅子上發愁揉着額頭。
“老爺,”孟六端着茶杯進來,小心地放到書案上:“您叫我?”
“我已經讓人備馬了,你連夜走,把這封……”孟慶唯把公文拿起來,嘆了口氣,然後扔給孟六:“把這交給二府大人。”
孟六接過公文,往懷裡一塞,就準備出發。
“記住,不要讓人看見。”方平世從外面進來,囑咐道。
孟六一臉慎重,衝他點了點頭,然後從書房出去了。
方平世走到恩主前,小聲道:“老師,藍同知一人之可能無法翻案,是否要給史別駕也去信一封?”
擡起頭看了這個幕僚一眼,孟慶唯搖了搖頭:“二府大人與史通判有些爭執,給兩人去文等於把二人全部得罪了。”
房中沉默了一會。
“那布政使、按察使那邊?”方平世再問道:“布政使司的井參議不是與大人關係很親近嘛,此事應該能說得上話吧。”
“我逾制搶了審案權,後來又退給花晴風,廉訪大人已經對我非常不滿,按察使司那邊給我的信寫的很明確了,此案絕不會爲我再說話,”孟慶唯兩眼茫然地看着書案,然後臉色變的猙獰起來:“那井小參是個吞銀獸,上次拿了我那麼多銀子,卻沒出什麼力,這次我一點好處都沒有,難道還要給他送錢嗎!”
吼了一句,孟慶唯胸膛不停起伏,像風箱一樣乎乎喘氣。
見恩主幾乎失去理智,方平世嚇的不敢說話。
“亨道,這次我究竟應不應該給楊順舉翻案?”方平世字亨道。
見幕僚立在一邊不敢言語,孟慶唯開口道:“今天齊木居然敢將我拒之門外,衙門中那些小吏又對我敲敲打打,可是他們不想想如果花晴風坐穩位置,他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孟慶唯一邊大叫,一邊從座位上立起來,用力地揮舞手臂,指着縣衙的方向。
方平世只能安靜地聽着,否則要怎麼說呢?
齊木在葫縣勢力很大,又出身於屯軍,花晴風說到底只是個流官,沒有個七八年的時間,不太可能對齊木發難,而有了前幾次敲打,齊木已經很確信自己很安全了。
而縣衙小吏們,居於縣丞之下還是縣令之下有什麼區別?
縣令掌權也不可能不依靠吏員,反正都是被人壓着,對這羣吏員沒有太大不同,倒是孟慶唯,如果翻案造成地方大族的不滿,小吏們的利益一定會受損的。
既然齊木和小吏對翻案都不積極,那麼孟慶唯倒顯得孤家寡人了。
這並不奇怪,本身大家就是因爲共同利益需要才踩縣令的,現在沒有共同利益,自然也就難爲一體。
“贊府,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方平世道。
孟慶唯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贊府孝廉出身,又與各位大人有舊,將來仕途不會艱難,”斟酌了下語言,方平世又道:“雖然有縣令頂下此案,但遲遲不結案,那麼考成薄得一個下考是很有可能的,將來無論是知縣政還是右遷他職,都必然依考成薄評定,若是有這麼一筆,即便有各位上官看重……”
聽到這裡,孟慶唯深吸了一口氣,坐回了椅子上,示意幕僚繼續。
“再有,即使偵破此案花晴風也得不到多少威望,因爲他幾乎全靠運氣纔得到的線索,而縣中小吏皆爲利使,不會因爲這一個案子就甘爲縣令驅使,沒有小吏爲其前驅,即便在平頭百姓中有點名聲,不過仍然是個花架子,又能乃老師如何,他還敢找老師的不是?等過上三四年,老師找個機會右遷他縣,這花架子是好是壞,也跟老師沒關係了。”
“所以老師將此案翻過來,也不過爲後人牟利,而且此案偵破後,學生再四下活動,考成薄裡記一筆上考,那時候右遷的機會說不定也不用等上三四年了吧。”
啪!孟慶唯猛拍了下桌子:“是啊,我怎麼沒想到此案對本官也是有利的,快速將孟六喚回!”
孟府的後門吱呀一聲打開條縫,孟六從門縫中探出腦袋,四下打探一下,見街面無人,纔將後門大開,牽着馬從裡面出來。
“六爺,何必這麼晚走,明早不成嗎?”一個僕從模樣的人抱怨道。
“哎,誰說不是呢,但是老爺擔心被他人聞之,又恐遲則生變,所以還是趕夜路的好。”孟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無奈道,誰讓他是做下人的呢,即使是心腹,也不是萬事如意的。
田六蜷縮在街角後面的陰影裡,側着身,全神貫注地盯着後門出來的兩人一馬,便用肩膀頂了頂旁邊的手下。
田六的手下剛纔睡着了,睜眼一看就看到後門燈籠下的身影,立刻會意,從懷中慢慢的掏出煙花,這個煙花只要用火摺子點着,便會衝上雲霄形成美麗的圖案。
孟六翻身上馬:“我要趕緊走了,你們備馬時間太長了,要被老爺知道了,至少要打你們板子!”
“六爺,夜路小心啊。”
“沒事,我有這個。”孟六用手拍了拍腰間的兵刃
而暗影中田六和手下也在竊竊私語。
“等那騎馬的離開,你跟着他跑一段,看看從哪個們走的,然後點燃煙花,通知外面的弟兄,明白了嗎?”田六在手下耳邊說着,眼睛卻盯着孟六,見孟六要馭馬離開,立刻就要拉手下站起來。
突然,孟府中傳來聲音。
“六爺,六爺,不要走了,老爺招你回去!”門內出來一個管家打扮的人,衝孟六喊道。
孟六和暗影中的人都愣了愣,田六和手下坐了回去,而孟六則跳下馬來,竟繮繩扔給旁邊的僕人,帶着一臉疑惑回了孟府。
之後一夜無事。
聽了田六的彙報,華慶峰滿意的在田六等人身上拍了拍:“辛苦了,回去到老方那裡令二錢銀子,再打幾角酒給大家解解乏。”
田六等人紛紛抱拳道:“謝太爺賞。”
“回去休息吧。”
等田六石義回村後,華慶峰看着華西村逐漸從睡夢中醒來,回到自己馬車上。
“不知道孟慶唯這演的哪一處?”花晴風目睹了全過程,不由好奇道。
“估計是想去搗亂,結果不知爲什麼又反悔了。”華慶峰猜測道,但也不敢確定。
花晴風眼睛一亮,高興的大叫道:“這麼說,咱麼贏了,案件結束了!是不是應該把石義留在城外的那幾個人也叫回來?”
華慶峰否定的搖了搖頭,疲憊地回到馬車上,架着馬車往縣城走去。
事情沒那麼簡單,孟府昨晚發生的事情,只是華慶峰自己的推測,再說即便孟慶唯一時反悔,以後也可能重新再來一遍,所以石義的手下還不能撤回。
但剛回到縣衙,就看到溫言興奮地從二堂跑出來,他剛說一句話,華慶峰就安心的差點躺倒地上。
“府衙的公文下來了!”溫言興奮道:“府衙要求將楊氏的案卷提到府裡,明府咱們贏了。”
華慶峰幾步趕進二堂,見到胡進站在堂中發呆。
“胡進,是你!”
胡進衝華慶峰一拱:“託縣尊洪福,小人日前已經被調到府衙公幹。”
“原來是高升了,對了,府衙的公文何在?”
胡進恭敬地把公文呈上,華慶峰一把搶過公文,認真的嚼着每一個字。
深深呼出一口氣,華慶峰一下癱倒在椅子上:“此案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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