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縣大街上,王晨和衙役垂頭喪氣,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往縣衙走去,渾然不顧鄉勇一個個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羣當中。
王晨從圍觀的老百姓臉上掃過,停留在林貴的身上,他看到的只有失望,無論如何他也未能想到局面能如此難堪,作爲葫縣典吏,曾經的舉人他是看不大上花晴風的,雖然花晴風是兩榜進士出身,論出身論資歷他遠遠比不上。
但王晨心有傲氣,特別是任葫縣典吏以來,花晴風被齊木整治的不得不裝瘋賣傻,斯文掃地,更令他瞧不起這個葫縣空架子。王晨曾認爲如果自己是葫縣知縣,絕對不會讓事情淪落至此。
現在王晨知道,他大錯特錯了,即便是齊家一小小的家僕就讓他鎩羽而歸,如果對上大佬齊木,他還能如意向中那般順利獲勝嗎?
這時候的王典吏是灰心到了極點,其實他的能力不止如此,但是他犯了和花晴風乃至中國曆朝歷代文官的同一個毛病——執行力不足。
王典吏之前瞧不起花晴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花晴風手下沒人可用,蘇循天志大才疏,而且和他姐姐蘇雅一樣瞧不起這個姐夫,別說爲其奮不顧身,內宅的僕人更是向花家爲了表忠心,明裡暗裡踩花晴風,更別再說爲其效力。
而王晨不同,他手下有人,比如林貴、田大有,丁茂才等人,別看人少,好歹不是孤家寡人,若不是這幾名弟兄盯着,即便有牌票,那些鄉勇又豈能老老實實地包圍茶樓?假若是花晴風,即便以一縣之尊前來,鄉勇也只會一鬨而散了。
所以別看典吏比知縣官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論起行動力、執行力來,王晨一個小小的典吏比花晴風強出數倍。但可惜的是齊木的行動力更強!
空手而歸的原因也是如此:齊木雖然帶走了大批家丁,但是常來漱軒玉聚賭的家丁嘍囉並未全部離開,本來老大離開,下面的人應該更加散漫纔是,但是現實情況是,反而無一人再去參賭,甚至名下賭坊也跟着歇業,這就是齊府強大掌控力、執行力的表現。
同時範雷能請動羅小葉也是行動力的證明,如果今天範雷不能請動屯軍,今天王晨一夥就可以在齊木的地盤上耀武揚威一番,無論如何也不會如此的丟臉。
因此對於文官體系的政府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行動力、執行力,若是基層沒有執行力,其結果也就是明朝崇禎朝的下次。
“官差老爺,官差老爺,”從街角里突然衝出一羣大媽,氣喘吁吁地跑到王晨面前:“官差老爺,救人吶。”
王晨滿頭問號,看林貴等人也是如此,忙道:“諸位街坊,何事如此慌張?”
“青天大老爺,我們坊裡有一葉姓人家,這人家有一位小娘子,長的呢可真是如花似玉……”
“停!”看這位大嬸越扯越遠,王晨趕緊打斷。
“真是你扯這些幹嘛”衆大媽埋怨道。
“王典吏,林班頭”從人羣中鑽出一人,正是此處坊正:“我們街裡不知道哪來一登徒子,調戲這葉家娘子,哎呀,這葉小娘子已經定親了,若是因此……典吏老爺一定要幫幫忙啊!”
經漱軒玉事件後,王晨意志消沉,但他畢竟是心志堅毅之輩,聽聞有登徒子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眼中一厲:“本典吏受命維護本縣治安,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轉頭一掃,剩下不超過十人的鄉勇們把身影藏到貨攤或樑柱之後,王晨心中一陣悲哀,在坊正所述中只有一個流氓而已,但這些鄉勇還是躲躲閃閃,一方面是對王晨失去信心,另一方面也跟鄉勇紀律鬆散有關。
不過王典吏畢竟是手下有人的,即便在這種不利的局面下,也會有轉機,如果是孤家寡人的花晴風,即便是有次機會,也抓不住。
王晨手一揮:“林班頭,茂才隨我前去擒那淫賊!”
衆衙役紛紛用力點了下頭,便一起衝入街角衚衕裡。
葫縣是個小縣,大街並不多,王晨回衙的大街兩邊都是破舊的平民院落院牆,大多數院牆牆角上還鋪陳着密密麻麻綠油油的青苔。
一名少女踏過青苔,急匆匆地拐進和其他院落一樣破落的小院子,然後趕緊回頭把大門關上,就在門頁合上時,一直肥胖的大腳“嘭”地頂在門上,少女嚇得扔掉手中的東西大喊道:“你別過來,我要喊人了!”
胖強盜一直很鬱悶,數天前他綁過一個天仙似的女子,嬌豔欲滴的能擠出水來,可是連衣角都沒有摸到,就不得不落荒而逃。
之後回到葫縣就被範雷安排到一個隱秘之處,本來他被那個女肉票的嬌嫣嫵媚撩撥心裡火熱,本來想像往常一樣去青樓妓館,但被頭兒命令深居簡出不得露面,這幾天真是食不下咽,不知肉味。
幸虧齊木大爺因爲行商離開了葫縣,頭兒看管也愈發寬鬆了,胖強盜找了機會跑了出來,可是大白天那青樓正關門補覺呢,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胖強盜無奈只好往藏身處走,卻在街角發現一名水靈靈的小婦人,穿的是上青下白,像顆剛用井水濯洗過的小白菜,然後就聽到周邊街坊的閒聊,這女子即將嫁給一個病澇,真是“好白菜讓豬拱了”
肥豬,不,胖強盜立馬興奮起來,雙眼中的淫慾砸向那名女子,女子感到恐懼慌不擇路,居然向家中跑去,卻在家門口被堵住。
“小娘子,你叫啊,你叫我就揍你。”胖強盜揮起拳頭,恐嚇道。
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楚楚可憐地瑟瑟發抖,胖強盜興奮的涎水都流了出來,看着女子家中無人,街坊鄰居嚇的都不敢露頭,這下總不會有人來打擾吧!
一隻手在肩膀上拍了拍,胖強盜不耐煩地掃了下去:“滾一邊去,沒看爺在辦事嗎?”
“吆喝,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民女,還敢讓官差滾一邊去,你小子不想活了嗎!”
官差,胖強盜幾乎停止了心跳,猛回頭看見後面站在一名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官人,頭戴四方平定巾,身穿湖藍色盤領衫,被數名衙役衆星拱月般圍在中間。
“官……官爺,”看到這麼多衙役出現在背後,胖強盜兩條腿都細了:“我只是跟她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玩笑,好啊,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帶走!”王晨不耐煩地命令道。
衆衙役立刻上前,按頭按胳膊,一條鎖鏈就鎖住胖強盜。
“走!”只聽丁茂才一聲暴喝,胖強盜褲襠裡又溼了,這下真的要砍頭了……
胖強盜被鐵鏈五花大綁地帶到縣衙,後面跟着一羣手拿鐵尺的凶神惡煞。
“抓住此賊好歹挽回點面子了。”丁茂才悄悄地跟林貴說道。
林貴聽到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他很爲兄弟擔心,擔心這次打擊會讓他一蹶不振。
王晨盯着胖強盜說道:“你最好希望我記得你,否則你會被遺忘在牢中,直到變成一具屍體。”
聞言胖強盜更是如打擺子一般,渾身顫抖。
“他關到牢裡去”王晨一指,一個衙役便拽起鎖鏈,牽着胖強盜往牢房而去。
回過頭來,王晨驚訝地看到一位身穿粉紅襖裙的美人,站在門口一臉擔心地看着自己。
作爲知縣內宅的大丫鬟,月舞還是喜歡親自出來採購的,別的僕人或許是爲了貪墨那點銀子,但月舞就是喜歡大把大把買東西的感覺,雖然不是自己的。
陪着月舞的是蘇雅的貼身丫鬟,本來月舞進入內宅,讓她感覺到一種地位上威脅,還因此暗地裡給月舞穿小鞋,可是月舞是何等聰慧的女子,幾個回合下來,貼身丫鬟不僅不再針對月舞,還與她成了閨蜜一般的好友。
當然這也跟兩個女孩都是豆蔻年華,心底善良有關,如果是兩個半老徐娘,估計一場宅斗大戲是免不了的。
因此當兩名少女開開心心的購物歸來,經過衙門口的時候,卻聽到裡面吵吵嚷嚷的,隨機對門子喊道:“裡面怎麼這麼熱鬧啊?”
衙門的門子當然認得兩位少女,對着諂媚的笑容,趕忙上來問候:“兩位大丫鬟這是買東西回來了啊,需不需要小人幫忙拿東西啊。”
雖然花晴風威風掃地,但是畢竟是朝廷七品,而且就不看官位,跟兩個美少女搭訕也是一大美事。
“不用了,”月舞乾脆利落的拒絕了:“以後需要幫助的時候,再要麻煩您嘍。”
可是貼身丫鬟不放過他:“哎哎,這衙門裡怎麼這麼熱鬧啊”
門子吃了個軟釘子,卻興高采烈起來:“回姑奶奶的話,是王典吏從街上抓了一個淫賊回來,正押解南監去。”
“淫賊啊!”小丫鬟用手遮住因吃驚張大的嘴
聽聞是王晨抓獲的,月舞也好奇地向門內看去,從外面回內宅是不需要走縣衙大門的,花家僕人自另有道門。
“舞姐姐,咱們去看看吧。”小丫鬟比月舞小几個月,所以熟稔後就開始叫她姐姐。
明知小丫鬟在慫恿她,但月舞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萬一抓賊受傷了怎麼辦?
“從大門走吧。”月舞輕輕點了下頭。
從縣衙正門當然也是可以進內宅的。
看到情人完好無損的站在衆人中央,月舞鬆了口氣,而王晨激烈的跳動,用溫情脈脈的眼神回望着月舞。
就在兩人忘情的對視的時候,月舞感覺到旁邊有人拼命地拽着她的袖子。
轉頭看到蘇雅的貼身丫鬟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只見她看着那個被帶走的賊人方向,嘴裡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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