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騎士都隨着主將奔赴戰場,姮娥一個人留在軍帳中,漸漸聽到外面殺聲四起,她警覺起來,因爲雜亂的慘叫聲竟是越來越離她近了。軍帳在聚居地的最中央,不應該聽到廝殺之聲,難道逢蒙守不住前方?姮娥悄悄掀起軍帳,向外察看。
這一看她不由大驚,因爲聚居地已經成了逃難的地獄,到處是哭爹喊娘像沒頭的蒼蠅亂跑的人,騎兵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也掉轉馬頭在倉皇逃命,姮娥看到一個個騎士被古怪的藤索絆倒,被追趕的武士砍殺,她心頭一沉,不好了,逢蒙的戰甲軍團遇到麻煩了。
就在這時,她突然看見了一個人——后羿,他高大的身材在混亂的戰團中格外醒目,他手中的神劍像砍瓜切菜一樣命中他的敵人,他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嗜血的雙瞳令對手心驚膽顫,避之不及。后羿離她所在的中軍帳大概幾百步距離,姮娥蜷緊手指,看來,這場戰局勝負已分。
她脫掉了牛皮軟甲,摘下了髮際的白色孝帶,解散了一頭烏髮,蹬掉了腳上的靴子,現在,她赤足披髮,身上只剩一件雪白的綢裙。她猛地拉開軍帳,向着后羿跑了出去,她放開嗓門尖利地大喊起來:“大王,救救我……”
后羿忽然看見了一幕奇異的場景,當週圍的人都在恐懼逃開,卻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逆向奔來。她踩着死屍堆輕盈奔跑,修長的雙腿深深吸引了他的視線,黑髮在風中飄蕩,露出一張美豔到無法用言語描述讓他瞬間如被電擊的面龐……
姮娥?是姮娥?后羿呆住了,她不是被燒死了嗎?她沒有死?一個殺昏了頭的騎士和他的戰馬突然斜刺裡衝了過來,受驚的馬長嘶一聲迎面向姮娥撞去,千鈞一髮之際,后羿身形躍起,金劍擲出,一劍將騎士和戰馬都劈成了兩半。“大王……”美人撲到了他的腳下,蒼白的小臉掛着委屈的珠淚,“大王說要變成大俠來救我,爲什麼食言了……”
極度意外而近於恍惚的后羿不敢置信地試探着伸手去扶起腳下的女子,女子嚶嚀一聲順勢抱住他的手臂:“大王,你終於來了……”后羿深吸了一口氣:“姮娥,你還活着?”女子驚恐地環顧:“幸好我看見了大王,要不然唯有一死了。”后羿的思緒清醒過來,目光一沉:“逢蒙囚禁了你?”姮娥只是搖頭,似乎沉浸在可怕的回憶裡:“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原來她根本不知道發生過的一切!后羿突然明白過來,時光倒退回了那個午後,她坐在藤籃中,美得讓他窒息,他吹開她耳畔的秀髮,對她耳語:“我們演場戲吧,我會變成大俠把你從祭壇救下來。”這場戲,原來還沒開場!現在他還有機會演,爲什麼不呢?后羿忽然心頭狂喜,熱血沸騰,他一把將美人攬入懷中:“姮娥,是我來遲了,讓你受委屈了!”
是的,他的運氣逆轉了,逆轉了! 后羿只覺得幾日來的沮喪煙消雲散,體內煥發出更旺盛的鬥志,他一手護着姮娥,一手揮舞金劍,將膽敢接近他的敵人變成了一具具屍體。他殺得高興,完全忽略了懷中女子在面對一地鮮血時不該有的冷靜與漠然。
逢蒙從背後折回一路衝殺到了中軍帳,卻發現帳門大開,姮娥早已不見蹤影,他焦急地叫喊,無奈現場一片混亂,根本沒有人迴應他,他砍翻幾個近前的武士,仍不死心地四處尋找,這時,副將追趕過來,不容分說拖住他:“后羿已經佔了大半聚居地,將軍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將軍先保住性命要緊,以後再來找她吧!”逢蒙萬般無奈,只得含恨帶着殘部衝出聚居地,向陽城逃去。
戰事進入尾聲,后羿重新奪回了聚居地,他下令重獎這次被招募參戰的武士,並將勝利的消息傳遍周邊所有部落。活下來的有窮氏族人見逢蒙失勢,紛紛表示悔過,願意重新跟隨大王,其他部落聽到傳聞后羿王竟能死而復生,都感到懼怕,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出后羿是天降神將,衆部落都忙着派遣使臣表示效忠,后羿的威望比之前更隆。
后羿擁着姮娥回到大屋,貝姬猛然見到姮娥,驚得將手中捧的陶缶掉在地上跌得粉碎。后羿單獨叫過貝姬,見證過榮阿氏之死的武士都已當場死在仙霞山,剩下唯一的知情者就是貝姬,他決定將榮阿氏的死推在逢蒙身上,於是他厲聲對貝姬道:“好好服侍姮娥姑娘,敢泄露半點消息,你的一身肥肉就會被煉油。”貝姬卻神色不安地對他說:“大王要老奴守口如瓶,老奴絕對不敢吐半字。可是,老奴覺得,姮娥再次回到有窮國恐怕會帶來禍事,老奴勸您要麼除掉她要麼放走她,不能將她留在身邊。”
這麼不識時務的話惹惱了后羿,他一掌把老巫婆推了個趔趄:“我本來以爲她死了,結果老天又把她賜還給了我,也不枉我付出一條命的代價,我告訴你,這姑娘我要定了,我絕對不會再把她讓給任何人。”貝姬抿着嘴,不敢再做聲。后羿稍稍緩和了語氣:“有窮國經此一役,百廢待興,我現在要去處理大事。你帶姮娥去我後屋最好的房間,替她換上漂亮衣裳,今晚我就要她,該怎麼做不用我說,我相信你很擅長。”
一切像過節一樣熱鬧起來,貝姬指揮着部落男女,將大屋收拾裝飾一新,張燈結綵,所有的窗戶都掛上了紅綢,被褥和繡枕撒上了芳香的花瓣。姮娥坐在椅子裡看着周圍忙碌的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表情。貝姬經過她身邊時,有意用目光盯着她,姮娥也不閃避,甚至勾起嘴角給了她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表示了曾經的熟稔。
屋裡佈置停當,貝姬目視姮娥:“姮娥姑娘,你對新房可滿意?”她特意加重了‘新房’兩個字的語氣,姮娥環顧了一圈,輕聲道:“怎麼只有這幾盞油燈?我覺得不夠亮。”貝姬倒愕了愕,她居然有心思關心房間的亮度?“晚上睡覺,你要那麼亮做什麼?”貝姬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裡有了尖刻的意味。豈料姮娥瞟了她一眼,平靜地說:“大王英明神武,我想好好看清楚他,怎麼,貝姬捨不得燈油錢?那我去找大王說說。”貝姬忙道:“這點小事何必勞煩大王。”她揮揮手,即命部落女人在牀頭和桌上各添了幾盞燈。姮娥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貝姬微笑道:“姮娥姑娘,現在該跟老奴去沐浴更衣了。”
她牽着她的手,又一次來到了林中的湯池。這個地方,她們曾經來過,她曾經爲她沐浴過。
只有她們兩個人,姮娥緩緩脫去了衣服,和上一次的動作一樣,把她的肚兜摘下來放在了衣服上。她曲線嬌美的身體讓霧濛濛的湯池充滿了**的味道。貝姬冷冷地注視着她,這姑娘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你的肚兜好像破了。”她忽然道。“是的。”姮娥不緊不慢地答應着,自己走進了湯池中。貝姬將絲帕蘸了水,蹲到湯池邊,想要幫她洗。姮娥卻拿過絲帕:“這次不是祭祀,我可以自己來。”
她撩起水,優雅地淋着雪膚。
“你爲什麼要回來?”貝姬冷不丁問。
姮娥的手沒有停,也沒搭理她。貝姬沉下聲音:“你回到有窮國到底有什麼目的?”姮娥這才停了水聲,淡淡地望着她:“你很希望我死麼?”貝姬的臉在水霧裡陰晴不定:“我看你是很希望我們都死,包括大王。”
姮娥像沒聽見她的話,哧哧笑起來:“貝姬,這是我和大王的秘密,我該告訴你麼?”貝姬一愣:“你和大王的秘密?”姮娥從湯池裡向她游過來,抹了一臉水珠,貼近了她的臉,吐氣若蘭:“我早就知道我在祭臺不會死的,因爲大王悄悄告訴我,他會來救我的。”
貝姬望着她無邪又略帶點得意的表情,一時竟有點失措:“你不認識那個妖怪?”
“妖怪?什麼妖怪?”姮娥無辜而困惑地望着她。“就是……在祭臺救你的人啊。”貝姬覺得自己的聲音失去了底氣。姮娥歪着頭想了想:“我昏過去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逢蒙呢?他佔了有窮國,你在他那裡,你總記得他!”貝姬厲聲道。姮娥臉色忽然冷了下來,低下頭盯着水面,顫聲道:“大王都告訴我了,是逢蒙殺了我娘。”貝姬默了半晌,狐疑地抓住她的手:“那你不想報仇嗎?”姮娥擡起眼睛,眼神清亮:“當然想,我跟着大王,大王會替我報仇的。”
她們彼此對視,強烈的直覺告訴貝姬,這個沐浴的女子絕對不是之前沐浴的那個了。貝姬終於慢慢鬆開了她的手:“你真的願意侍奉大王?”姮娥從湯池裡站起了身子,絞乾了絲帕,輕輕擦拭溼漉漉的身體:“大王他喜歡我啊。”她扭過頭,嘲諷地瞄着貝姬的肥肉,“你該不是嫉妒我吧?”
貝姬作了幾次深呼吸:“男人近過你的身沒有?”姮娥輕笑起來,然後銳利地掃了她一眼,聲音冰冷:“大王的奴僕能向大王的女人這麼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