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的神思回到了幾天前的廂房外,段墨舒信誓旦旦地說可以爲她捨棄天下的時候,眼神中分明是落滿了星辰的。
而此時的段墨舒只是轉着手中的茶盞不說話。
隔壁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在靠近,段墨舒感受到之後並不作聲,他的眉毛輕輕一挑,問道:“逸風是住在你的旁邊嗎?”
洛盼桃稍稍頷了頷首。
根據官桂所說的情況,有實力惹事的男人,四個兄弟中也只有逸水了吧,很難說許佩凌是不是因爲逸水將自己搭進去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消除逸風對自己的疑心,這一條路上能夠少一個人敵對自己都是好的。
這就是爲什麼段墨舒還是決定先來找洛盼桃的原因。
顧慮到洛盼桃的面子,他說的話逸風還是可以聽得進去的。
段墨舒淡淡地說道:“剛纔我可是聽說逸水出事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說着將茶杯慢慢地放了下來,走到洛盼桃的身邊,洛盼桃立刻緊張地問道:“你要做什麼。”
洛盼桃一直都有體寒的病症,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很難根治,可偏偏這樣,她還願意在風口中站着,段墨舒將窗櫺輕輕地關上,說道:“小心着涼。”
洛盼桃的心頭突然涌上一股暖流,手腳竟也不像剛纔這麼冰涼了。
洛盼桃移了腳步,離段墨舒遠了一點。
“如果不是看在你平日裡對我挺照顧,你這個樣子,我定是要和你分辨的。”
說着,洛盼桃輕輕地撥動着一側的小辮子,這幾天她都是穿戴成女孩子的樣子了。
藥林谷中的小藥童裝扮實在無法滿足她這個時候對自己的幻想了。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段墨舒的聲音裡帶着寵溺。
指尖突然觸碰到窗臺上一些細細的猶如鋒芒一般的細屑上。
難道又是一種毒物?
這麼想着,段墨舒並不做分辨。
如果洛盼桃真的想要毒害自己,何必一路追隨至此,他將細屑藏了一點在袖子中,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逸水恐怕闖禍了。”
段墨舒說着,眼睛早就盯住了東邊的那堵牆上,有團團的殺氣從那個地方傳來,不是逸風就是幕後黑手。
洛盼桃轉過身來,因爲動作太大,頭上的珠翠發成了咣咣噹當的聲音。
段墨舒一臉嚴肅,又言不由衷的樣子:“如果不是事出緊急,我也不會跟你說。”
段墨舒又多加一句:“你快和逸風好好討論討論吧。”
說完便向門口走去。
“等等。”
段墨舒收住了腳步。
嗯?
洛盼桃思忖了片刻,說道:“你怎麼知道?”
段墨舒淡然道:“許佩凌爲了救逸水,現在也生死未卜,我身負重傷,不能直接營救,只能來告訴你們,若是合作,恐怕還有勝的可能。”
牆面上迅速地刮過了一場風,那道風已到了門口,須臾之間,就聽到逸風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主人。”
洛盼桃感慨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段墨舒笑而不語,傻瓜,這怎麼可能是偶然呢。
“進來。”
逸風如閃電一般進了來,在經過段墨舒身邊的時候深深地剜了一眼。
“逸水如今在哪裡?”段墨舒問道。
逸風沉沉地說:“他和逸火一直都在下面喝酒。”
段墨舒的眼神慢慢地挑起,不對啊,逸風怎麼可能這麼不清楚屬下的動靜?逸水與人起了衝突分明已經過去很久了,他竟然不知?
段墨舒細細地分辨了一番,在確認了逸風不是在說笑的情況下,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段墨舒蹙眉問道。
段墨舒與逸風有一瞬間的對視,逸風的神色之間有了一絲擔憂。
“逸風果真是顧此失彼,只想着怎麼周全你的安危,忘了他那個最愛闖禍的師弟了唄。”段墨舒說。
“你不要信口雌黃,我們內部是怎麼運作的,好像還不需要你來批評。”逸風說着目露兇光。
洛盼桃面色緋紅,段墨舒真是不給面子,直接就戳穿了逸風對她的照顧,她沉吟了片刻,冷冷地反脣相譏:“太子殿下有什麼資格責怪我的屬下,你的屬下還不是因爲擅離職守而落入了敵人的陷阱中?”
洛盼桃說着冷冷地看了一眼段墨舒。
段墨舒默然不語。
逸風想了一下,說道:“主人,現在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怎麼辦?”
洛盼桃心中鬱悶,逸水平時雖然大大咧咧的,可怎麼也不可能糊塗到這個地步,心中也是疑惑至極。
“攝魂之術。”段墨舒淡淡地說。
逸風稍微反應了片刻,而後有些慌張地問道:“此話當真?”
段墨舒思前想後,逸水擅長製毒,許佩凌又是個劍術與內力了得的人,這兩人若是合作起來,就算是頂級的高手都要身負重傷,可是他們兩人同時失了蹤跡,可見對手是反其道而行之。
逸風細細想去,段墨舒說的果真很有道理,而且這個人很可能是個女人。
用攝魂之術的人,如果不是奇醜無比,必定國色天香,這麼看來,絕命司中的那一位木顏秋靈最有可能了。
“木顏秋靈?”逸風一想到這個女子便脫口而出。
段墨舒頷了頷首。
段墨舒雖然絕跡江湖,可也聽說過絕命司的厲害——
人過之處,寸草不生。
如今扣住逸水和許佩凌可不是凶多吉少了嗎?
段墨舒笑着說道:“逸風,如今到了這個關頭,還不讓你的其它兄弟也參與討論嗎?”
段墨舒怎麼會不知道,屋檐上還有一個人,此人必是老老二逸雲。
逸風微微嘆了口氣,段墨舒只覺屋檐上的那股壓力倏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逸雲清脆的笑聲。
“太子殿下果真功夫了得。”
逸雲還是掛着個酒葫蘆,一副超然於世的樣子。
由此,四人才都落了座。
這是逸風第一次進段墨舒的屋子,一時之間有些不好意思,反而不如逸雲來得爽快,他想了片刻,說道:“我剛纔已經問過逸火了,果真是個女子。”
逸雲將剛纔的情形重新描繪了一遍,段墨舒託着下巴細細地響了起來。
“紅衣女子是什麼樣子,逸火可有看清楚?”
逸雲搖了搖頭,“當時逸火的敘述中,逸水和紅衣女子進入膠着狀態之後,兩人四周就好像是被籠罩了一層層的濃霧一般,根本是看不清楚的。”
其實逸水放鬆警惕也不能全怪他,江湖上的人少有人知道絕命司五大長老的事情,只以木顏秋靈在江湖上行走時間比較長,所以大家都能知道她的攝魂之術。
如今聽逸雲這麼講,紅衣女子很有可能是絕命司中那個不男不女的老三西涼瀲灩。
絕命司的人根本不會相信別人,就算是搭檔騙人也要選擇自己相信的人。
“西涼瀲灩?”逸風聽了段墨舒的猜想之後皺起了眉頭。
段墨舒微微頷了頷首。
“當年我在赤壁修行的時候聽說過這個人的事情,此人最是陰險,因爲是雌雄合體,所以變幻多端,招數險惡。”逸雲沉思道。
“今天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爲了威脅我出來。”段墨舒說。
洛盼桃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靈光,很早的時候師尊就叮囑過,段墨舒若是要重返京城,必定是危險重重,如今路程還不到一半,就已經遭遇此中禍端,未來又該怎麼辦呢?
逸風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說道:“這件事情終究是逸水唐突了,如果不是他平日裡風流成性,現在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逸雲靜靜地聽着,笑而不語。
西涼瀲灩和木顏秋靈若是練手,誰又能夠抵擋得住此間禍害,逸水的功力他是知道的,如果換做是在座的任何一個人,現在恐怕已經屍骨無存了。
“老二,平時你的鬼點子最多,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逸風問逸雲。
段墨舒將目光投注在了逸雲的身上,這個男人總是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神秘感,總覺得他的背後應該是有更大的組織在支撐的,所以在剛開始的時候,段墨舒首先調查的人就是他。
“其實這種事情,太子殿下才是最瞭然的。”逸雲淡淡地說道。
許佩凌是段墨舒這麼重要的朋友,若是真的有危險,他怎麼可能泰然處之,段墨舒必有後手。
根據逸雲的判斷,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完顏紅菱。
段墨舒頷了頷首,淡淡道:“我若有辦法,不會來找你們。”
段墨舒的餘光掃到了洛盼桃的臉上,洛盼桃的臉色突然之間紅了。
這句話太明顯了,如果段墨舒真的與辦法,今天走這一遭就是爲了洛盼桃來的,即便是逸風這麼遲鈍的人也瞬間感受到了其中的曖昧情愫,便冷冷地說道:“二弟,你怎麼又開玩笑了。”
逸雲意味深長地看這三個人,淡淡地笑了。
洛盼桃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問道:“你要是有辦法,就不要賣關子了。”
段墨舒緩緩地轉動着手中的茶盞,沉思片刻,“這一路上,你們覺得不覺得有人跟着?”
逸雲一副早就瞭然的樣子,倒是逸風,因爲太關心洛盼桃的安危,反而將這些事情交給老二去勘探。
逸風略想了一下,說道:“請指教。”
段墨舒不打算將完顏紅菱的身份先公之於衆,只是在外圍賣着關子,一來可以緩解洛盼桃的焦灼,二來也可以試探一下在洛盼桃的團隊中,到底有誰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
“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但是現在江湖派系中,有人想要殺我,就一定有人要救我,我無非是從中取得一些制衡罷了,按照木顏秋靈的風格,如果他們真的有危險,早就能收到人頭了,之所以還按兵不動,難道不是因爲他們還在等待籌碼嗎?”
說着段墨舒的眼睛環顧四周。
最終落在逸水似笑非笑的眼睛上。
江湖中曾經存在過一個隱秘的情報系統,傳聞,這是樑宇國爲了搞垮宣國而存在的一個系統,整個情報網由樑宇國王子樑倡武一手策劃而成的,至於江湖上更多神出鬼沒的傳聞,則更是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