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送上門去

許妙菡心裡陡然發酸,早在她們進來之時,何雅便命人送上茶來,許妙菡借了那熱茶之氣隱住眼中水氣:“轉眼間弟妹都七個月了,因我身子不好一直也未來看過,先前還有些誤會過弟妹……我專意做了些小衣裳,你看看合不合適?”

何雅不是沒瞧見她眼中溼意,卻只做沒看到:“讓大嫂費心了,我這屋裡沒一個利索的,正想着讓大嫂幫着做兩件。”

許妙菡勉強一笑:“你若是喜歡,我再多做些給你,反正我也……無事可做。”

按姜大夫所言,許妙菡三年是不能再孕育孩子了。

何雅點頭道:“好。”

沈嬌此行來,是爲了鋪子裡的新品,何雅雖不再插手鋪子裡的事,看着那百畝竹林,閒着的時候試着弄了點竹炭來玩,何雅原想沈嬌不過是個有脾氣的爽快潑辣姑娘,一番接觸下來,這姑娘簡直觸類旁通,將何雅那不成熟的“竹炭洗面奶”“竹炭去臭劑”“竹炭美容霜”玩得高端大氣,另開了鋪子專門弄這些東西,只賣給京城的貴族小姐。

許妙菡靜靜聽着她倆談話,原先和何雅同時進門,她人雖沉靜,心底還是有一絲得意的,何家那樣逼婚,沈墨還是選了她,後來,她處處以“大嫂”的身份自律,但看着何雅,無處不是帶了戒備——是的,她是怕何雅來搶沈墨,就算不來搶,有這麼一茬,眼皮子底下誰看着能舒服,就連她失了孩子,雖然明確了不是何雅乾的,但她還是有那麼一絲疑問,直到進了這屋子。看見那兩人偎在一處——沈墨對她極爲尊重,處處都會詢問她的意見,但過於尊重。就少了這股子親暱——這一眼看去,她便知道她錯看何雅了,或許以前她是和她爭過沈墨,但現在、以後都不會了。

眼前女子淺笑生兮,時而怕人聽不懂似的伸手比劃着,語氣溫和。與最初見到那個飛揚跋扈。動不動就摔盤子碗的人完全不同,這纔是她的真性情?不管如何,她躺在牀上這幾個月。府裡的人好像對何雅都換了個看法,就連一向討厭何雅的公公,提起何雅,臉上都帶了笑……這樣下去,她這個長媳,哪還有半點地位可言……

“大嫂、大嫂……”

許妙菡猛地回神,沈嬌正疑惑地瞅着她。原來她們已經說完了。

何雅看出許妙菡有話要說,笑着對沈嬌道:“就按咱們剛纔說的辦吧,你先回去,我這還有事請教大嫂。”

沈嬌極爲機靈,吐了吐舌頭先走了。

何雅揮手叫肉圓子等人出去,許妙菡眉頭深鎖:“弟妹。你如今身子不便。我本不應來打攪你,可是……我左思右想。每晚都難以入睡……我催過大爺很多次,想來想去還是得來找你……求你幫我找出了到底是誰害了我的孩子!”

許妙菡說着便要往地上跪去,嚇得何雅連忙去扶她,她又不方便,兩人撞在一塊,何雅痛的哎呀一聲,嚇得許妙菡連忙扶住她。

剛扶了何雅坐在椅子上,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沈澈探進來半個身子:“怎麼了,雅雅?”

許妙菡嚇了一跳,不知沈澈動作怎這麼快,何雅嗔怪地看了一眼門口:“沒事,我跟大嫂說話呢。”

許妙菡不好再跪,何雅知許妙菡這不是來求她,而是來求沈澈,想了想道:“大嫂,咱們是一家人,你的孩子雖然不是我身上的肉,但我也一樣難受,二爺他也一樣,這件事,他已經盡力在追查了,只是能查到的那個人死了,但是我相信早晚會查出來的……大嫂你且安心養着身子。”

許妙菡望着何雅,一想到那已經成型卻又夭折的孩子,都沒福分抱上一抱,就像把她的心放在油鍋上煎了煎,她每每忍不住去問沈墨,沈墨的回答太過平穩,這幾日她突然聽到那些個消息,再也忍不住跑到這裡,她懷了那些希望,卻又聽到何沈墨如出一轍的回答,忍不住心底的失落,都表現在臉上。

何雅忍了忍,一些話終究沒說出來,她與許妙菡,終究不是很熟,只默默將許妙菡送至福園門口,許妙菡走了兩步,突然轉過身來。

“弟妹……你,”許妙菡起了個頭,突然看到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是沈澈。

“什麼?”風有些大,何雅沒聽清。

許妙菡收住舌頭,迎風一笑:“風大,你快進屋去吧。”

說罷,許妙菡再無停留,在兩個丫環的陪同下疾步遠去。

沈澈摟住她肩膀:“走吧,用不着送到這兒的。”

“大嫂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何雅皺眉道。

“那和我們也沒什麼關係。”沈澈刮她鼻子,看見許妙菡他還能想起來上次何雅差點被冤枉的事兒,雖然自己也摻和了,但人哪會計較自己所爲,反而記別人記的更牢。

“沈澈你是個小氣鬼。”何雅道。

“爺心裡裝的是天下,剩下那一點兒都給你佔滿了,自然沒別人的地方。”沈澈大言不慚。

何雅笑笑,知他也會盡力去查,許妙菡這事兒就給放到一邊了。當晚,何雅便叫肉圓子出去了一趟,想辦法瑜貴妃那條線搭上。

其實何雅對瑜貴妃能不能出手相助並不是很確定,畢竟,何世平現在已經倒臺了,但一想到多年前,還是個姑娘的瑜貴妃在何家短暫住過的一段時光,何雅隱隱覺得可能還有點希望。

出乎意料,肉圓子很快帶回來了消息,現在宮中守衛森嚴,肉圓子並沒能進宮,卻找到了瑜貴妃的一個宮女的家人,埋伏在她家附近守株待兔,威逼利誘之下讓這宮女送了消息進去,沒想到瑜貴妃很給面子,說給她點時間,讓她試試。

何雅還沒高興完,被何綱帶來一個消息震的頭暈腦花——何世平在回京的路上失蹤了!

何綱來送這消息的時候,沈澈也在,因皇帝已經赦免了何世平,何雅最近有了空閒便忙活着給何世平找處適合養生的宅子,主要何雅覺得京城裡面吧,是有不少好宅子,但依她老爹的性子,光是別人的眼神估計就夠受的了,何綱那太簡陋了,還是給弄到京郊比較合適,正好她手上也有一些閒錢,但這個消息一傳來……何雅坐在牀邊一語不吭,眼角卻帶了幾滴子淚。

沈澈看着何綱就有些發煩,你說都這麼大肚子了,你等生了再來說這事兒不行麼?

一個眼神過去,何綱感覺自己被刀切了好幾下,硬挺着脖子道:“這事兒我也不能瞞你呀,爹也不是我一個的,不過你放心,蔣大人已經派人去找了,活要見人,死……總過要找到人。”

沈澈更爲不悅,老丈人失蹤了,兒子不找,女婿不找,怎麼輪着蔣懷風了?

但想着蔣懷風也是出力了,忍着沒吭聲,等何綱一走,立即握了何雅的手:“雅雅,你放心,我這就下令讓暗使三司都出去找,活要見人,死……總歸一定要找到!”

何雅臉埋在他懷裡半響,輕聲嗯了一聲,沈澈又竭力勸她,待懷裡人好不容易露出一絲笑容之時,猛聽外面三長兩短的鳥鳴。

不一會兒玉硯便急衝衝進來,看見何雅也在略有猶豫,沈澈道:“速速報來。”

靜王再度遇刺了!

沈澈匆忙離去,臨行前只來得及吩咐何雅安心府裡呆着,哪也不要去。

何雅初還沒覺得什麼,哪知沈澈一去竟然七八日都未歸來。

三四天的時候何雅還能忍,到後來便將福園的人都派出去打探消息,還分出精力來對付王夫人的盤問——喜歡不喜歡這個兒子,住在外面就算了,在府裡幾天都見不到人,還是得問一下。

盛京風和日麗,暖風陶陶,沒一點兒緊張的感覺,甚至因爲怡冰公主的出嫁,還帶上了一點喜氣,反正不是自己犧牲,能安穩幾年就是幾年,老百姓也差不多這麼想。

幾番打探毫無進展,何綱那也杳無音訊,何雅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備轎!”

轎子直奔蔣宅而去,何雅篤定,這位仁兄一定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蔣宅的守門人見到何雅並不吃驚,飛快地進去通傳,不久,何雅便被人引着從一側小門進去,此時距上次來蔣宅過去有月餘時間,何雅肚子更圓了,蔣宅裡開着的花也換了一茬。

絲竹嫋嫋,何雅停了腳步細聽,肉圓子道:“這樂聲真好聽,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兒。”

引路小廝面露傲色:“這都是我家老爺親自譜的,這是清音樓的紅花姑娘在彈……”說到這兒,那小廝猛覺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笑了笑,做了個手勢請何雅繼續前行。

那小廝絕對多想了,蔣懷風無一絲侷促之色,陽光正好,他託着腮幫坐在花園之中,四處擺了些椅子,一個個姿妍容麗的女子或坐或立在他周圍,方纔那曲子已經唱完,現在有個姑娘擺弄着琵琶,唱得正是她喜歡的一首歌——並不是什麼知名的藝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