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情難自禁

蔣懷風這纔看到了何雅似的,轉過頭來,喜道:“阿雅你怎麼來了!”

何雅勉強一笑,決定將此行目的和盤托出,只看眼前之人是有否有心相幫。

不料她才說了一句,挨着蔣懷風一旁的侍女低呼一聲,幾粒剝了皮的葡萄從蔣懷風身上順着衣料滾落在地。

那侍女忙跪在地上求饒,蔣懷風不見怒容,笑道:“是我太心急起身。”

何雅話被打斷,蔣懷風轉而道:“帶沈夫人去客廳,我先去換件衣裳。”

何雅先前太過着急,此時轉念一想,正好這裡有許多閒雜人等,既然來了,也不差這幾分鐘,於是便安安靜靜地由人帶着去了客廳。

蔣懷風的客廳讓何雅大吃一驚,她直覺前面路過的那一間房子才應該是客廳,而眼前的這間,雜七雜八地放滿各樣的東西,即使用料不同,工藝不同,但是不用何雅費心,也能發現這裡面的東西大部分作用都和後世的一些東西相似。

沒工夫理會那帶路管家眼裡的傲氣,何雅陷入沉思:蔣懷風這到底是在做什麼?難道對她起了懷疑?但是,就連何世平和何綱也不知道她的真實來歷!而這一輩子優渥的生活,她極少有機會展露前世的技能,在他們溺愛的眼裡,她頂多某些方面有些出格。

蔣懷風是在試探她麼?如此來說,他是不是在某個角落裡默默地看着自己?

想到上次被沈澈偷窺到她與何綱的談話,何雅腦中立即響起警鈴,片刻後,她便裝作很興奮地摸向其中一件物品。

“呀——這是什麼東西。”她裝作完全不懂的樣子,不但把東西拿反了,而且朝着最脆弱的地方戳去。

那年齡本身就不大的管家立即嚇出了一身汗。

“夫人,不是這樣的拿的……”連忙給扯了下來。

“噢……”何雅表情悻悻。順勢走向掛在牆上的一樣東西——吉他。

管家極其緊張,這東西可是大人最喜歡的,連忙跟在何雅身後。但是他再小心,怎麼能比得過何雅故意爲之。

一聲痛苦的低呼,何雅捂着手指,血一滴滴從指縫裡流出來,落在昂貴的地毯上。

管家頭上冒汗,別人不清楚。他可是一直跟在大人身後。就算大人沒有明說,落在這女子身上的視線明顯要長久的多。

他正手足無措之時,猛聽到身後有人道:“怎麼了?”

太好了。大人來了,呃,不太好,大人來了。

蔣懷風很快命人取來藥和乾淨的棉布,不勞下人動手,親自跪坐在何雅身前幫她上藥裹傷。

何雅並不介意被他觸碰,卻把臉扭到一邊。從蔣懷風的角度看,是再難爲情不過了。

“好了,多謝蔣大人,我……”感到到最後一緊,何雅忙把手收回去,蔣懷風大掌一探。卻是將她整個手都握在了手裡。

“輪迴巷一見。如幾世相識……”

“大人……”何雅眼中明確是驚疑,驚嚇多於疑惑。

蔣懷風似被她氣勢嚇住。訕訕鬆開手來,身子往後退了幾分:“阿雅,抱歉失禮了,我只是……情難自禁。”

好一個情難自禁!何雅垂了頭,語氣裡幾分懊惱:“我此行前來只是爲了我家相公……”

欲言又止,作出起身離去之態。

蔣懷風忙伸手止住她:“沈大人出事了?你不是來問你父親的?”

何雅道:“若大人不知,請恕何氏唐突,這就告辭。”

蔣懷風豈容她走,況且此事他並非一無所知,相反,這幾日他一直在等何雅上門。

卻也不再攔她,只在她將要出門的瞬間,淡淡道:“我已收到你關於你父親的密報……另外,聖上命我負責整個京城的安防,自然也包括皇宮大內,沈大人若出了什麼事兒,別的地方查不出來,我這裡……卻是可以的。”

瞧見那即將踏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蔣懷風滿意一笑,不過瞬間卻極真誠道:“阿雅,方纔……是我不對,現在我就命人速去探查,你且這裡安心等候。”

似乎爲了洗去不軌嫌疑,蔣懷風很快命令侍女們都進來,並撿着珍惜味美的水果糕點送上來。

何雅見此情景,便耐着性子邊吃邊等。

小半個時辰,有人進來附着蔣懷風私語,蔣懷風大驚失色,起身道:“阿雅,沈大人被昭王幽禁了!”

何雅手上的糕點滾落在地。蔣懷風道:“不如你跟我同去,憑我手上的尚方寶劍,昭王總要給我些面子!”

事到如今,何雅只能隨着蔣懷風同去,很快有人爲蔣懷風取來尚方寶劍,兩人同上了蔣懷風的馬車往昭王府上駛去。

上次,蔣懷風爲了避嫌騎馬在外,這次,兩人同在一輛馬車之內,何雅窩在一角,聽着馬車奔馳的聲音,和偶爾傳入耳中的“閃開”等聲音,心裡震驚蔣懷風如今權勢之大。

但別說整個大周,就是京城,多少名媛閨秀,蔣懷風何必對自己這個大腹便便的已婚女人感興趣!

“阿雅,你莫着急,我……一定幫你把沈大人找回來。”蔣懷風似乎想握她的手,卻在伸出去的時候收了回來,光線不甚明亮的車廂裡,他的目光既明亮又誠懇。

“多謝蔣大人,你會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何雅低聲道。

蔣懷風沒有答話,只發聲催促外面加快速度,同時遞了墊子給何雅,示意她坐穩當些。

馬車到了昭王府,昭王府大門緊閉,蔣懷風命人叩門,聲聲如雷,那大門兀自緊閉,正要發怒之時,有人來報,昭王已於前日進宮。

蔣懷風大怒,提起鞭子便抽打來人,直言按耽誤軍情處置。

何雅皺眉之際,蔣懷風命人掉頭直往皇宮,皇宮,她怕是進不去。

蔣懷風從懷裡摸出一面金牌來:“阿雅,聖上賜我有金牌,我隨時都可入宮,你也可以去。”

這是何等的寵信!何雅吃驚地擡頭,正對上蔣懷風略顯不好意思的笑。

“蔣大人,辛苦你了。”何雅不由道。

“不用見外……”蔣懷風的手又伸了出去,卻在觸碰到何雅的時候醒悟過來,忙收了回去,這次何雅倒是淺淺的笑了。

早有宮人候在角門,見何雅跟着也並不過問,前面殷勤引着蔣懷風前行,蔣懷風倒是極爲體貼,放慢速度專意等着何雅。

何雅鮮少這個時候進宮,此時殘陽如血,一座座宮殿更顯空曠寂寥,讓人陡然生出些不安感,她略一打量,加緊步伐跟上蔣懷風,卻在一處漢白玉石階前陡然停住。

蔣懷風以爲她不方便走下來,伸手遞給她。

何雅猛地回頭,幾十米之外的另外一面臺階上,一襲白袍的靜王身後,有一個人在默默地瞧着她……和握着她手的蔣懷風。

這七八天沒見了,衣裳穿的還是那日早上她幫他換上的,雖離得遠,但也能看出鬢角有縷頭髮不聽話地跑出了帽子。

“沈大人——”蔣懷風驚喜道,似乎忘了鬆開何雅的手,直接拉着往沈澈那邊走去。

何雅猝不及防,身子往前一趔,蔣懷風嚇了一跳,忙鬆了她手詢問她是否有事,何雅沒有回答,她眼睛一直都瞧着遠處那人——那人也一直瞧着她,方纔她險些跌倒,他卻紋絲不動。

靜王率先走了過來,沈澈跟在靜王之後。

蔣懷風呼出一口氣,對靜王一禮,又對沈澈道:“沈大人,尊夫人擔心你,我這纔將她帶入宮中,既然你們已經相見,我這還需要面見聖上,那就此別過罷。”

言罷,又衝着何雅微微一笑,算是作別。

靜王沒想到蔣懷風說的如此明白,這蔣懷風,態度一直很模糊,卻肯送何氏入宮……

靜王不動聲色地看了沈澈一眼,何雅見他們過來之後一直沉默。方遠了瞧不真切,進了一看,沈澈脣上下巴上都生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心裡一酸,話卻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猛聽沈澈道:“走吧。”

走吧?呃……回過神來,沈澈竟然已經拉下她了好大一截!

這……跟着出了宮,方纔放何雅進來的宮人不由多看了她兩眼,何雅只挺了肚子抓緊跟上。

靜王自有車輦,想原先沈澈大概跟着一同進宮,此時因何雅也在,便先行離去。

走前從馬車裡低聲道:“回去好生養傷。”

何雅一驚,沈澈受傷了?這一眼下去,終於發現左肩上的衣裳顏色比別的地方都深些,因着玄色的衣料,她竟一直沒看出來。

“啊——這怎麼又……”何雅只來得及說了半句,沈澈已叫了轎子,自己一撩簾子,先進去了。剩何雅一個人外面把剩下半句話給嚥了下去。

想了想,忙跟着進去了。

沈澈也不瞧她,同上次一樣靠着閉目養神。

何雅小心挨着他坐好,轎子搖搖晃晃起來,低聲問道:“怎麼又受傷了,嚴重嗎?”

說着便想去看看他的傷勢,沈澈肩膀一晃,擋住她動作:“累。”

一個累字,何雅也沉默了,她也很累,這一天跑了這麼多地方。

一時間,只剩下轎子咯吱咯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