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宮。
這幾日,秦遠覺得侍衛們有些奇怪,似乎背地裡在議論些什麼。但只要遠遠瞧見他,立刻三緘其口。他心中難免疑惑,外面發生什麼事了麼?
太子終於回宮了。
秦遠知道宮中禮儀繁瑣,一直等到天黑纔去拜訪。有些天不見,大哥曬黑了些,卻神采奕奕,看來這趟差事並不辛苦。
秦慕達瞧見他開心得很,馬上命人取出一柄溜金飾銀的重弓來,“二弟,你試試這弓,可拉得動麼?”
秦遠略試了試,他應該可以拉滿,卻只拉了一小半便停住,“大哥,不行了。”
秦慕達拿起弓,拉了個滿月道,“你現在功力盡失,還能拉成那樣,已經不錯了。這套弓箭是馮將軍送的,他倒有心,知道我喜歡打獵,便孝敬了這弓。你喜歡麼?喜歡便拿去吧。”
秦遠道,“大哥,我現在拉都拉.不動,拿去做什麼?還是你留着玩吧。”他頓了頓才問道,“我還有一事想請問大哥。”
秦慕達示意左右退下,這才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可惜我卻一無所獲。”
秦遠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我知道大哥已經盡心了。”
秦慕達拍拍他的肩道,“別怪大.哥說話不中聽,忘了她吧!都這麼久了,兵荒馬亂的,天知道她到底怎麼樣了,就算回來了,你還要嗎?”
秦遠痛苦的搖了搖頭,“不可能,我這一生再也無法.忘記她的!都這麼些天了,我一閉上眼還是想起她。”
秦慕達道,“她到底有多美,竟讓你如此難以忘懷?”
秦遠道,“見過她的人,都沒辦法忘記她的。”他心情低.落,沒說兩句,便起身告辭了。
秦慕達望着他的背景,忽覺有些不忍。今日他在.母后那兒回稟此次巡邊情況時,遇到大內侍衛於總管來回稟事情,恰巧與二弟有關,可母后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他便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
秦慕達心想着,.二弟畢竟年輕,就算他現在忘不了,過幾年總會忘記的。一時想起秦遠方纔的那句話,腦子裡卻突然冒出一雙眼睛來。他搖了搖頭,去他的嬪妃處尋求更新鮮更刺激的遊戲了。
秦遠情緒低落的走在回宮的路上,快到自己宮門口時,瞧見倆侍衛從旁邊一條小徑上走來,有說有笑的沒注意到他。他皺了皺眉,本欲照常走過去。
忽見一人朝秦遠的宮殿方向一努嘴道,“聽說沒,他外面的女人可找來了!”
秦遠心中一驚,迅速閃身到樹叢後面,偷聽他們的談話。
另一人笑道,“誰不知道?宮中都傳遍了!我估計,”他壓低了聲音道,“就他自己不知道。”
“聽那天守門的兄弟們說,那女人長得還不錯,打扮得也漂亮,跟月裡的嫦娥似的。若是不知道的,大半夜裡還真以爲是仙子下凡呢!”
“你又沒親眼瞧見,怎知是美是醜?”
“怎麼不知道,那天見了的兄弟都這麼說。”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瞎吹?”
“我覺得不象。你想啊,這些貴人們什麼沒見過,普通貨色哪裡瞧得上眼?只可惜那天沒輪到我當班,沒眼福去前門那瞧見。”
“這女人可真夠癡心的,居然找來了。可宮裡是什麼地方,能隨隨便便讓人進來的麼?”
“這你就不知道了,越漂亮的女人越蠢!越好騙!”
“瞧你說的,好似騙了多少個似的!”
那人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兩人一時大笑起來,漸走開了。
秦遠心中震驚不已。
天哪!是安寧來了麼?若不是她,這些人怎麼說長得跟仙子似的?這麼美的女人天下能有幾個呢?還說是自己在外面的女人,在外面知道他真實身份的,那只有她一個啊!他們說全宮中都傳遍了,爲什麼,自己卻一丁點兒都不知道!
熊熊怒火立刻在他心裡燃燒起來,秦遠深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現身出來回了宮殿。
他在屋裡轉了兩個圈,馬上命人傳雷侍衛立刻來見他。
很快,雷侍衛來了。
秦遠關了門,直接問道,“你可要對我說實話麼?”
雷侍衛愣道,“實話?二殿下所問何事?”
秦遠盯着他的眼睛道,“是不是,是不是有人來尋我了?”
雷侍衛面有難色,一時不敢開口。
秦遠故作悲憤道,“我現在跑也跑不了,難道你們竟沒有一個人能對我講句實話麼?”
雷侍衛道,“二殿下,不是卑職不肯講,是有人命令我們,不準講!”
秦遠道,“可我現在已經聽說了,就不算你講的。算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雷侍衛秉性忠厚,見秦遠如此哀求,心就軟了,一跺腳道,“罷了!二殿下,此事卑職一直心存愧疚,我實話告訴您!”他靠近秦遠些才小聲道,“前幾日晚上,宮門外確實來了位女子,據說是仙子般的人物,自稱是您的妻子,要求見您。”
秦遠的心跳似乎都停住了,他屏住呼吸道,“接着呢?”
雷侍衛道,“聽說她當時就要往宮門裡衝,被跟她來的年輕人攔住了。她便一直在那裡哭,守門的兄弟們不知何事,便下去查探。可跟她來的人對您出言不遜,差點動起手來……”
“出言不遜?”秦遠的臉一下白了,真的是安寧,一定是她來了!她在哭,一定是聽說自己成親的消息了。她相信了麼?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後來呢?”秦遠一把拉住雷侍衛道,“她人呢?”
雷侍衛道,“後來突然又來了一個男人,把他倆全帶走了。”
“又來了一個男人?那跟她來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秦遠又急又懼,不斷追問着,“可有一個高高瘦瘦,長相斯文的男人?”
雷侍衛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只聽說兩個都是年輕男人,象是富家公子哥。”
秦遠的臉色忽紅忽白,心都揪成一團了,他揮了揮手,雷侍衛迅速退下了。
現在毫無疑問的是安寧她確實來了!可她跟誰來的?那都是什麼樣的男人?
秦遠的腦子都快炸開了,他坐不住了,他一定要想法立刻出宮去。就算把整個晉都翻過來,他也要找到安寧!
可怎麼說服母后呢?
秦遠坐在那兒獨自苦苦思索着,可似乎不管怎樣的理由,都很容易被駁斥回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記起,周復興第一次入宮可是樑淑燕帶來的,若是安寧和他在一起,會不會跟樑府也有些關聯呢?
想及此處,秦遠忽找到一個絕妙的理由。自己跟樑淑燕現在怎麼說也是夫妻,現在妻子生了病回了孃家,他這個做丈夫的,是不是可以去探視一番呢?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理由可行,秦遠拿定了主意,心中長舒了一口氣,準備去母后宮中請旨。剛推開門,卻發覺天還沒亮,原來自己竟坐了一夜了。他也沒心思睡覺了,便收拾齊整,等着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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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後在寢宮裡,剛起身就迎來了小兒子的問候。
休息了一夜,她心情不錯,不覺笑道,“今兒日頭是打西邊出來的麼?怎麼慕遠你倒想着來請安了?”
秦遠深知母親性子,便直接道,“母后,孩兒確實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晉後並未惱怒。
秦遠道,“孩兒想去樑府探視一番。”
晉後笑道,“喲,這還沒幾天,就惦記你媳婦兒了?”
秦遠似有些赧然,低頭不語。
晉後也想緩和一下母子關係,雖然明知兒子是想借此出宮散心,但還是答應了,“那行,你去看看也好。不過不要招搖,靜悄悄的去。”
秦遠心中大喜,馬上應了。
晉後轉念又道,“母后再多派些侍衛護送着你去,可記着早去早回!不許在外面給我惹事生非!”
秦遠心中一凜道,“孩兒明白。”
等他換上便服,準備出宮時,才發現母后對自己防範之深。馬車外有十二名侍衛騎馬跟着,趕車的兩位車伕中赫然有雷侍衛,另一位料想也非泛泛之輩。走進車裡,居然還有四位侍衛守着,那張侍衛也在其中。秦遠知道此人心思細密,自己若想幹些什麼,怕瞞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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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府。
一早,周復興正在書房給魏師叔寫平安信,樑淑燕也在他房內,靠着窗戶繡一隻荷包。賴嬸子忽匆匆來報,說是二殿下馬上要來了,讓小姐趕緊準備。
樑淑燕一下嘴張得老大,周復興也停住了筆,皺眉道,“他怎麼來了?”
樑淑燕從凳子上跳起來,驚恐地道,“我不要見他!就說我生病了,不見客!”
周復興道,“那怎麼可能!就算是你生病了,他也能來探視你。”
樑淑燕可憐兮兮的望着他道,“周大哥,我真的不想見他。”
周復興略一沉吟道,“那你回樓上躺着裝病,若是他一定要來,也沒關係,就讓他瞧瞧。我倒想看看,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可是……”樑淑燕癟着小嘴,一臉的不情不願。
周復興道,“你別怕,我上去陪着你。”
樑淑燕這才點了點頭。
周復興轉頭道,“賴嬸子,麻煩你去跟相爺和夫人通稟一聲,若是二殿下一定要來探視,就說二小姐不舒服,不便外出見客,他若要來就請他自己過來吧。”
賴嬸子點頭出去了。
周復興又對樑淑燕道,“你好歹也得準備一下,先上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樑淑燕先上去了。
周復興繼續把手中的信寫完,拿鎮紙壓了晾着,這才帶上門,去了二樓。
樑淑燕和衣躺在牀上道,“我這樣可以麼?”
周復興一笑,“可以的。”
幫她把牀上的帳子放下,瞧了瞧屋內情形,挪動了一下牀邊的屏風,打算待會兒自己就躲在後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內情形,方便照應。
秦遠此時已經到了樑府大門口,樑相爺和夫人誠惶誠恐的把他迎了進來。
進了中堂,老夫妻對他行了禮,秦遠這才問道,“二殿下妃呢?怎麼沒瞧見她?”
樑相爺手心裡捏着一把汗道,“王妃鳳體違和,自在房中休息,不便出迎,望殿下恕罪。”
秦遠帶着些許玩味的表情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親去探望下她吧。”
樑相爺心中如十五隻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的。賴嬸子雖傳周復興的話來說,可以讓秦遠去見樑淑燕,可誰知道這二殿下跑來想幹什麼?他又不知道周復興和秦遠的關係。可事到如今,樑相爺也只有硬着頭皮道,“如此有勞殿下,請讓老臣領路。”
領着秦遠一干人往小樓而去。到了小樓外面,樑相爺正猶豫着要不要帶這麼多人進去。
秦遠先發話了,“你們,”他一指那些侍衛,“在院外守着。”
那些侍衛面面相覷,都看着張侍衛。
張侍衛一指那騎馬來的十二人道,“你們,守在院子外面!”又對兩車伕和在車裡的三人道,“咱們跟二殿下進去。”
秦遠默許了,帶着他們六個進了小院。張侍衛留二個在一樓守着,其餘四個跟着他一起上了樓。
樑相爺先敲了敲門,方纔把門推開,“二殿下,請。”
秦遠剛跨進屋,見後面四人也跟着,有些不悅道,“王妃的閨房,你們也要進來麼?”
張侍衛施禮道,“職責所在,請二殿下恕罪。”但他還是又留了兩人守在門口,只和雷侍衛一起進來,並且只站在門口,並不往裡走了。
秦遠見此,倒不好怪罪了。也不知樑淑燕情形如何,決定先見了人再說。
樑相爺把秦遠領到樑淑燕牀邊,掀起一邊帳簾道,“王妃,二殿下來了,快起來迎駕!”
樑淑燕躺在牀上,連呼吸都屏住了,兩眼閉得緊緊的,一絲縫兒都不敢張開。
秦遠瞧見她這模樣,心知她在裝睡,也不知她的瘋症好了沒?他斜眼打量着樑相爺,見他臉上卻沒有擔憂,只有緊張,便大致明白了幾分。
秦遠直接就坐上了牀沿,伸手拍着樑淑燕的臉道,“王妃,該醒醒了!”
樑淑燕的臉都白了,眉頭緊皺,使勁忍着,就是不睜眼。
秦遠心下好笑,一時忽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