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否善變,我不能下定論,我只知世事無常,緣分天註定,若是錯過會是一生的遺憾。”
看着神色略有動容的女子,莫悠再接再厲地嘆道:“所謂‘有花堪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人生苦短,莫要將剩餘的時日都留給遺憾與傷心。”
她的這番話,讓苑寧陷入了沉思,久久不再言語。
馬車一路緩緩前行,車內安靜地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莫悠在等,等着宛寧自己想明白做出選擇。
卻不想這一等就是好幾日,知道他們一行人進入京城地界,她也沒有等來苑寧的任何表示。而且這幾日小丫頭除了會經常發呆神遊,便沒有其他異常之舉,就好像已經忘掉了袁程義的事情。
看她現在的情況,莫悠知道自己不管勸什麼都是多說無益,便就先將此事擱置了。
朝廷那邊早早就接到他們回京的消息,所以當車隊剛行至京城城門外時,就見到禮部尚書宿尤宿大人親率衆人前來迎駕。
聽着外面聲勢浩大,莫悠忍不住掀開窗簾往前面看去,就見衆人正在拜迎前面車駕上的太妃娘娘。
看了片刻,莫悠便索然無味地想要放下窗簾,不料她纔剛要收回視線,不經意間就瞧見在那羣人中出現一道熟悉的人影。
“將軍。”
莫悠低叫一聲車內的人,“我看到了刑部的張大人。”
秦白羽眉目微挑,坐過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張袁帙帶着兩名侍衛,穿過那羣人朝他們這邊走來。
“悠兒,我恐怕不能陪你先回將軍府了。”
莫悠收回目光看向他,臉上帶着擔憂,片刻後才點點頭,“我明白,忘將軍早去早回。”
儘管她的聲音聽着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清冷,秦白羽還是感受到了她內心的緊張和不安,便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柔聲說出兩個字,“放心。”
手上溫暖的手掌很快撤離,莫悠忍不住用自己的另一手覆蓋上,目光追隨着男子而去。
她看着秦白羽從容不迫地走下馬車,行至張大人的面前,對他拱手拜禮,二人交談了幾句後,秦白羽便跟着張大人消失在熱鬧的人羣中。
“夫人,這……將軍他……”苑寧也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顯出焦急的神色。
莫悠微微壓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多說話。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當初朝廷認爲將軍勾結外朝謀逆叛國,這種大逆之罪早就傳的人盡皆知。就算現在有太妃娘娘爲他們作保,朝廷那邊也不會就這麼輕易饒恕將軍。
只是,這些人來的也太快了些,他們還未踏進城門,就已經把將軍給帶走了。而且,來人還是備受皇上信任的刑部尚書張大人,可見皇上定然非常重視此事。
莫悠闇自搖頭,不知將軍此去是兇是吉?
揣着滿腹心事,莫悠其實一刻都呆不住,待好不容易等到衆人迎駕完畢,這才向泰妃娘娘辭了行,駕車疾奔回將軍府
。
顛簸一路,馬車在將軍們門前快速停下,喚來幾道馬呼聲。
苑寧先跳下車,本是想回身去接自家夫人,哪隻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已經被眼前的情景給驚呆了。
與此同時,莫悠自己跳下了馬車,還沒來及看清楚眼前的情況,便先聞一道熟悉又久違的聲音。
“悠兒。”
激動的語調,刻意壓低的聲音,足見此人正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生怕會一不小心失了儀態。
莫悠擡眼望去,迎面就見一名端莊清麗的女子朝她走來,她的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眼神裡卻透着難以言喻的興奮。她的一舉一動都顯得非常高貴從容,可靠近過來的速度卻非常之快。
“姐姐。”
放佛隔了一世,終於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見到了最想念的人。
莫悠忍不住深呼一口氣,也擡腳往前走去。
“你們終於回來了。”相遇時,秦白煙一把握住莫悠的手,目光朝她身後看去,卻久久不見車上有人下來,“阿羽呢,爲何不見他的人?”
說着,眼裡也慢慢聚攏起擔憂來。
“將軍被宣入宮中面聖,怕是一時半刻不能回來。”見她面色愈發不好,莫悠反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道:“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有她這句話,秦白煙安心不少,連忙命人接下馬車與行李,她則拉着莫悠回到府裡。
“松鶴園每日都有人清掃,接到你們要回來的消息後,我又命人重新換上了新的被褥、簾帳。”二人邊走,秦白煙邊向身邊的人解釋道。
“勞姐姐費心了,這段日子我們不在,這府中大小事都需姐姐操勞,實在是委屈姐姐了。”莫悠關心地問道:“這段日子可有遇到過什麼麻煩?”
“府內一切安好,雖說現在朝廷上下謠言滿布,說咱們秦家人是逆賊。可皇上賢明睿智,沒有輕信那些流言蜚語,亦未對將軍府做過任何處置。”
說話間,二人已來到“松鶴園”門前,侍衛們見到她們,臉上有掩飾不住地興奮,紛紛下跪行禮。
正如秦白煙所說,這裡還保持着最初的模樣,過去那幾個月他們好像一直沒有離開過這裡。每一處風景都是那般熟悉,卻又給人一種闊別已久的親切感。
秦白煙的一番話讓莫悠茅塞頓開,先前那股擔憂也逐漸消失了,她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旁邊的人,“皇上一直都非常器重將軍,再加之秦家軍在朝中的地位,不管是於公於私,皇上都不會輕易動將軍府。”
“悠兒所言極是,加上現在又有太妃娘娘和中書令大人作保,想來朝中那些大臣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秦白煙附和了一聲,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連忙拉着身邊的人坐下,問道:“悠兒,你快告訴我,這段日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來話長,姐姐,你也先坐下。”莫悠的目光從女子身上落到旁邊的椅子上。
秦白煙點
頭坐下,看一眼後面跟進來的丫鬟們,便揮揮手下令,“全都下去,這裡不需要人伺候。”
丫鬟們依言退下,屋內很快只剩下他們二人。莫悠長話短說,不着痕跡地掩蓋掉路上遇到的那些危險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將這段日子以來他們所經歷的事情,向秦白煙一一道出。
儘管她已經儘量避免說出那些會讓人擔心的事情,可秦白煙聽完她的故事後,臉上還是露出了後怕與緊張,雙手不自覺握緊莫悠的手,久久不肯鬆開,生怕對方會一個不注意便消失不見。
莫悠輕吐一口氣,擺出一副隨性又愜意的表情,總結道:“雖說這一路上艱難險阻,卻一直都有貴人相助,又結識下不少的朋友,也算的是一種閱歷與收穫。”
“幸好你和阿羽都安然不恙,我與爹孃也就放心了。”秦白煙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訕訕一笑,收回自己的手,“你們有所不知,自從得知你被皓雲國的細作擄走之後,爹孃時常會飛鴿傳書回來詢問你的情況。後來阿羽又奉命出使東南河道,爹孃的書信就更加頻繁了。若非有聖意在前阻擋,他們怕是早就回京了,此次你們平安回來,爹孃本想請旨回來,可皇上不肯應允……”
“是我們不好,讓他們二老也跟着不得安寧,改日得閒,我也該去邊疆之地探望他們一番纔是。”
莫悠莞爾,雖然她與秦家二老只有一面之緣,成親以來更是沒有伺候過他們一日,但現在她和白羽心意互通,情深幾許,她早已將將軍府當成自己唯一的家,秦家二老亦是她出世以來唯一的爹孃。
可是,就算她是如此想的,不知道他們又是如何認爲的?
“姐姐,爹孃他們可知道我的身份?”莫悠斟酌再三,最後還是把心裡的擔憂問了出來。
秦白煙暗暗思考片刻,臉上露出不確定,搖搖頭,“此事我也不甚清楚,不知阿羽可有向二老交代過。從這段日子裡他們傳來的書信來看,爹孃知道你爲阿羽和將軍府犧牲很多,對你非常感激,言語間盡是對你的關心和讚賞。”
這樣看來,秦家二老或許尚不知她的真實身份。
若是得知她是殺手,並非官家小姐,他們可還會如現在這般接納她?
以前,莫悠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那是因爲她明白,自己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
可現在她已經覺得,不管日後會遇到何等磨難,就算是要面對生死,她也絕不離開這裡。
既然已經認定秦白羽是她的夫君,認定這裡是她唯一的家,她便不會輕易放手離開。
叩叩,外面響起一道敲門聲,瞬間拉回了莫悠的思緒。
“小姐,屬下有事稟報。”
伴隨着敲門聲落地,屋外傳來一道冰冷又熟悉的聲音。
莫悠眉目一挑,看向對面的秦白煙,後者臉上露出些許赧然,收回目光裝作沒有看到她眼中的探究之色,對着門外問道:“何事?”
“外面有人來拜訪將軍與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