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白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眼前,兩個爲他擔心的女人皆鬆口氣。
日積月累的牽腸掛肚,讓秦白煙的心時刻懸着,一刻也不曾放下。而現在只一眼,只是看着那張熟悉又嚴肅的臉,心裡忽然就產生一種塵埃落地的踏實感。
數月不見,秦白煙免不得會先噓寒問暖一番,看着眉宇間隱隱流露出疲憊感的弟弟,心裡又十分心疼,最後也只說了幾句,來不及詢問他在宮裡經歷過什麼,便先回寒溪築,想讓弟弟好好休息調整一番。
“將軍,熱水已備好,您先進去梳洗一番吧。”莫悠從後面走來,對他說道。
秦白羽擡眼看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人輕輕拽到身邊來。微微用力,女子便坐進了他的懷裡。
他把頭放在女子的肩頭,輕輕地蹭上兩下,露出舒服又滿足的表情。
感受到他瞬間放鬆下來的心情,莫悠只覺得心疼。在外人看來,這個男人足夠高大堅韌,放佛天大的事都壓不跨他。可只有在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她才知道他也有脆弱的一面,會像個孩子般向她尋求安慰。
莫悠反手抱住他的肩膀,輕輕拍撫着他的背,他們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秦白羽才放開懷裡的人,二人相視一笑。
回京第一天,風塵僕僕奔波一路,卻在應接不暇地忙碌中度過。索性這一天之中,並不都是勞累與擔心。高箐箐的探訪,皇上的沒有誤信讒言,多少都給他們帶來一些慰藉。
那之後,日子倒是平靜不少。
許是皇后生辰臨近,宮裡一邊忙着辦壽宴,一邊也要照顧好太妃娘娘。所以,大家也都分身不暇。
宮中內人忙着置辦東西,朝中大臣也都暫時把重點放到太妃娘娘身上,畢竟她現在代表着皓雲國,促進兩朝邦交友好的事情,纔是國事的重中之重。
只是這樣清閒平靜的日子,並不能讓人真的感受到放鬆。
就像一場暴風雨的來臨,總要經歷一陣壓抑,烏雲凝聚,等待一個時機,瞬間爆發。
莫悠剛送走來爲她量體制衣的繡娘,那邊就有宮人來報,說是太妃與皇后宣她入宮見面。
再五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壽辰,此次壽宴莫悠也會參加,這種時候,她們爲何突然宣她進宮?
在莫悠的認知當中,她與太妃之間確有一段互助互利的關係,但卻不足以交心。而她與皇后娘娘之間更是沒有半點交集,兩個與她沒有過密關係的人,這個時候突然要見她,不免讓人覺得奇怪。
縱然心有疑惑,卻也不能回絕,快速梳洗整理一番後,便跟着傳話的宮女進宮。
馬車緩緩前行,莫悠靠在車壁上,沒有半分觀看外面景色的心思。
這是她第二次來皇宮,回想第一次的經歷,心裡沒有半分好感,只覺得壓抑和煩悶。
馬車最後停在一座宮殿前,莫悠擡頭看上面的牌匾,含芫殿。
“此處是太妃娘娘的寢殿,秦夫人請進。”
宮女繞到她身邊,施禮,帶路。
從將軍府出來後
,莫悠不曾開口說一句話,此刻亦是沉默不言,恭順地跟着宮女行走在宮殿中。
經過七拐八繞,終於進入大殿,莫悠微擡眼辨認這裡的情況,發現只有太妃、皇后和一些宮女後,心裡劃過些許異樣。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太妃娘娘,娘娘們千歲千歲千千歲。”
居於上座的兩位娘娘互望一眼,溫和一笑,臉上露出和善親切的表情。
“免禮,平身。”皇后一擡手,寬大袖袍猶如蝴蝶般飛揚飄逸,在不經間顯露出其尊貴典雅的氣韻。
“謝皇后娘娘。”
莫悠依言起身,微垂着頭,乖乖站在那裡。
“賜座。”皇后娘娘再次開口。
莫悠再謝恩,在一名宮女的帶領下,稍稍朝上面的人走進一些,在她們的左下方坐下。
看着下面沉默恭順的女子,太妃也開了口,“秦夫人不必拘禮,今日宣你來只爲閒話家常。本宮與皇后娘娘乃是多年的手帕交,皇后聞知你於本宮有恩,遂想見見你。所以此處並無外人,你只當這裡是自家花廳,想說便盡情說,不要有任何顧慮。”
莫悠纔剛坐下,一聽這番話,馬上又起身,恭敬矮身道:“多謝兩位娘娘擡愛,臣婦不慎惶恐,更加不敢邀功。當初如若不是有太妃娘娘爲我們說情,我與將軍也不會如此順利地回朝,將軍也不會這麼快就恢復清白之身。是太妃於我們有恩,臣婦才該感激,時時謹記您的恩情,日後甘願爲您牛馬。”
“秦夫人嚴重了,快請起。”太妃娘娘微揚嘴角,露出淡雅的笑。
正如之前所說,兩位娘娘找她來只爲閒話家常,並無別的用意。莫悠心裡最初的疑慮,在接下來的談話中逐漸被消除。
只她本是寡言之人,加之她們三人的身份之別,所以這一下午的光景中,經常會重複出現同一種情況。
莫悠貌似在用心聆聽兩位娘娘的話,時不時附和地點點頭,只有在對方問到她時,她纔會謹慎地回話。
說實話,她並不擅長在這樣的場合中,與這些皇族貴胄交流,無奈她又不能表現出現,所以忍得十分辛苦。
幸而當初在筆墨樓時,殘酷的訓練造就出了她堅韌的耐性,讓她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能夠表現地非常沉着冷靜。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莫悠本欲告辭,卻被皇后娘娘搶先表態,要留她用過晚膳後再出宮。
莫悠不能推辭,只得留下。
好不容易盼到晚膳端上,莫悠一心想着早些吃完,快點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誰知,她剛吃上幾口菜,忽覺腹中一陣絞痛,令她難以忍受叫出聲來。
宮女們剛爲皇后和太妃布完菜,未及動筷,就見莫悠那邊一陣異動。
本來好好的人,卻在一瞬間忽然跪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着肚子,額頭上佈滿冷汗,面色蒼白的可怕。
“秦夫人……”太妃娘娘忍不住喚了一聲,心裡存着一絲僥倖,或許只是對方一時腹痛,並無大礙。
可她這種想法未免天真,對於她們這些
久居深宮的女子而言,有些事一眼就可看出端倪。
皇后娘娘當即就變了臉色,沈着臉喝道:“來人,速去請太醫來。”
剛吩咐完,目光又飄向莫悠身前那桌膳食,裡面迸發出冷厲的光芒,“去查一下,這些膳食都經過何人之手?統統給本宮抓起來,一個都不可放過。”
就在莫悠疼的暈過去時,含芫殿裡已然亂成一套。
不知昏睡多久,當意識逐漸恢復時,眼皮還十分沉重,四肢亦疲軟無力,只能用耳朵感受周圍的情況。
隱約中,莫悠聽到了太妃和皇后娘娘的聲音,這中間時不時還會響起一道男人的聲音。
起初,她聽不清楚三人在說些什麼,直到意識越來越清楚的時候,終於捕捉到隻言片語。
只是當她將這些“隻言片語”弄明白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白光,放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炸開了一般。
他們的談話再次變得不清晰,腦海中只不斷迴盪着一句話……
此女陰虛盈虧,體質極寒,怕是曾受過致命傷。雖是僥倖保住一命,卻再難受孕。
再難受孕是何意?
莫悠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可那個男人卻說得有理有據,十分篤定,讓她一時亂了分寸。
怎麼會這樣?她不能受孕,她不能生孩子,不能爲秦家傳宗接代,不能擁有和白羽的血脈……
那她還能做什麼?
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如果她不能生孩子,秦家便會斷了血脈,那白羽該怎麼辦?爹孃又怎會忍受她不能傳宗接代,世人又會如何看待白羽?
想到這些,她的內心便充滿未知的迷茫與恐懼。
待她能夠睜開眼時,寢殿內只剩下兩名宮女。
複雜的心情,讓她沒有餘力去考慮別的,眼神迷離,木然望着頭頂的錦繡帳幔。
一旁的宮女見她醒來,不禁面露喜色,彼此對視一眼,便有一人馬上跑了出去,想是去通知皇后和太妃了。
“秦夫人,您醒來了。”
留下的那名宮女上前幾步,傾身湊近牀上的女子。
莫悠回過神,淡淡望她一眼,掙扎着想要起身,宮女忙上前扶她。
“剛纔發生了何事?”她靠坐在牀上,心情仍十分沉重,面色也蒼白暗淡。
宮女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臉上閃過一抹爲難之色。就在她斟酌着是否開口時,太妃娘娘便及時出現了。
“你醒來了。”
太妃娘娘款款走近,目光柔和地看向莫悠。
“參見太妃。”
莫悠微側過身,剛欲行禮,便被對方一個手勢阻止住了。
“你身體不適,無須多禮,快坐好。”
¸TTKдN¸C○
“多謝娘娘。”
太妃娘娘看出她不同尋常的沉默,便主動開口說道:“含芫殿內有細作混入,欲要毒害本宮,卻不想陰差陽錯讓你替本宮受了這番罪。是本宮害了你,索性這毒藥並未傷及到性命,太醫已爲你逼出體內所有的毒,日後你只需靜養,按時服藥,不日便可痊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