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本王希望秦將軍能夠助我。”
楚思齊看着莫悠,認真,鄭重,卻又不像商量,不是詢問,而是帶着勢在必得的信心。
想到皓雲國現在的時局,以及那位不容小覷的太子,莫悠放佛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
“三皇子,倘若我沒有記錯,您一直視將軍府爲眼中釘,還曾試圖要將之摧毀。”莫悠垂眸看一眼身前的茶水,微微泛着波瀾,一圈圈的波紋,就像是這整件事情,接二連三的都是陰謀詭計。
“我想秦夫人定是誤會了。”楚思齊勾起嘴角,在對方冷嗤的眼神中,緩緩說道:“小王不是要和你討論過去的事情,而是要告訴你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他狂妄的態度,一時讓莫悠哭笑不得,“我們要做的事情?三皇子,您恐怕搞錯了,您的事情向來與我們將軍府無關。”
“秦夫人此言差矣,今時不同往日,有你在這裡,秦將軍必來相助。”
莫悠冷冷注視着眼前這個男人,他和竹隱不愧爲主僕,行事都是那般不擇手段,喜歡捏人軟肋。
她忽然想到了遠在京城的秦白煙,想到了當初在將軍府發生的一切,越發覺得楚思齊心思深沉,讓人難以看透。
與這樣的人結盟,着實可怕的緊,你根本不知道他何時會突然翻臉,反咬你一口。
“三皇子,您的確可以利用我來威脅將軍,可是您別忘了,我也有選擇的權利。”莫悠臉上的表情緩緩恢復平靜。
楚思齊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她會說出這番話,漫不經心地看着她,“秦夫人,你沒有這個機會。”
“是嗎?”莫悠沒有任何感情的勾起脣角,心裡卻有些悲涼。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早在她決定和白羽廝守在一起時,就已經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只願將軍能夠理解她的做法,不要怪罪她的擅作主張,不要……
“秦夫人,你以爲死就能解決一切嗎?”莫悠的牙齒剛剛碰上舌頭,楚思齊就忽而起身,瞬間掐住苑寧的脖子,笑的冰冷,“這個丫頭你覺得本王會如何處置?”
看着他的動作,莫悠猛地一怔,剛剛下定的決心,因爲苑寧蒼白的小臉,產生了一絲動搖。
看到她的猶豫,楚思齊繼續說道:“你放心,本王不會要她的命。”
不要命,就是要讓她生不如死,莫悠豈會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七日後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在此之前,還要委屈秦夫人暫居此處。”楚思齊說着看了一眼門口處,“來人啊,帶莫姑娘去暮江樓。”
他話音剛落,適才守在外面的兩名侍女便走了進來。
她們來到莫悠身前,側身請她移步。
眼看着夫人要被帶走,苑寧既害怕又擔心,忍不住叫了聲“夫人”,只是她的脖子還被楚思齊握着,只能發出細微的求救聲。
苑寧轉頭看向她,眼裡有內疚,亦有安撫。
早在醒來那一刻,她便察覺到,自己無法催動內力。現在的她,恐怕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否則以楚思齊的精明,怎可能如此放心地將她交到兩名婢女的手上。
“莫姑娘,只要你肯乖乖聽話,本王自不會爲難這個丫頭。”看着往外走的女子,楚思齊再次開了口。
莫悠腳步稍頓,卻是沒有回頭,既而加快了腳步離開這裡。
走出這裡,莫悠才得已看清楚所處的環境,是一座古樸宏偉的府邸。不過因爲天色太暗,縱然每處屋檐下都懸掛着宮燈,卻依然無法窺得全貌。
這個時候的莫悠也沒有心情注意這些,心事重重地跟着兩名侍女穿廊過院,最後停在一座小樓前。
看着這座四層高,燈火通明的樓閣,莫悠臉上閃過一絲奇怪。
本以爲楚思齊是要將她單獨軟禁起來,可是看眼前的情況,這座小樓裡似乎還有別人。
“這裡是竹大人的住處,殿下交代,這幾日竹大人的日常起居,就要勞煩莫姑娘了。”其中一名侍女看出了她的疑惑,及時出聲解釋道。
聞言,莫悠忍不住蹙起眉頭,現在她終於明白這兩名侍女看着她的眼神,爲何那般怪異了。楚思齊剛纔突然叫她“莫姑娘”,也並非無意。
現在他又將自己安排到這裡來,還要求她來照顧竹隱的日常起居……只怕再遲鈍的人,都能夠看出他的用意。
莫悠頭疼地看着眼前的小樓,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莫姑娘請進。”這時,一名侍女打開了屋門,擡手請她入內。
莫悠說不出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害怕還是排斥,五味雜陳地久久沒有動作。
“姑娘?”那名侍女見她愣在原地,疑惑地喚了一聲。
與此同時,屋內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秦夫人。”
伴隨着一道驚喜的聲音,一名俏麗的女子從小樓內跑出來。
莫悠定睛一看,竟是上官湄抒。
不知道爲何,縱然白天發生了那些事情,可她與湄抒之間的關係,卻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每次相見,湄抒的眉眼間都是熱情,仿若她們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湄抒,你也住在這裡?
”莫悠對她展開一絲微笑,問道。
如果湄抒也住在這裡,那麼是否就代表,她之前那些猜測是自己多心了。而她也不用再擔心,住在這裡會惹人閒話。
畢竟湄抒對竹隱的感情,從來都沒有隱藏過,楚思齊不會不知道。
可是,侍女的下一句話,便又潑了她一頭冷水。
“莫姑娘,是竹大人受傷了,上官小姐來探望他。”
受傷,竹隱怎會受傷?莫悠奇怪地往裡面看了一眼。
“秦夫人,您剛纔說什麼?”上官湄抒在聽到她那句話時,瞬間就愣住了,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和探究,“您的意思是說,您住在這裡嗎?”
看着她的表情,莫悠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可是她最不想的就是,讓湄抒誤會了她和竹隱之間的關係,她實在不想傷害這個小丫頭。
“是三皇子的意思。”莫悠看着她,解釋道。
她相信就算自己不多解釋,對方也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上官湄抒很快就收起了凝重的表情,鬆了口氣。
只是,這種放鬆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她便再次露出滿臉的心事。
“秦夫人,我現在終於明白竹哥哥爲何要抓你了。只求你不要怨恨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莫悠一時間不知該說她是單純,還是傻氣。
只有她纔會認爲竹隱他們的行爲是身不由己,會選擇無條件的包容他,信任他。
“有時候糊塗些,未嘗不是好事。湄抒,明天就回去吧,這裡太危險。”莫悠忍不住勸道。
這裡的人,所要圖謀的事情是奪權篡位,稍有差池就是滿盤皆輸,萬劫不復。湄抒如果一直留在這裡,難保不會被人說三道四,到最後也被牽連其中。
“我不會走的,三皇子也不會放我離開。”上官湄抒對着她笑,笑容中卻藏着苦澀。
莫悠微驚,眼裡露出詫異。
“我爹是兵部尚書,也是太子的太傅。”上官湄抒解釋道。
莫悠恍然,眼裡閃過一絲擔心。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先進去吧。”上官湄抒很快又換上了一副輕鬆的笑臉,挽住莫悠的手臂,帶着她往樓裡走。
“湄抒,既然你無法離開,不如也住在這裡,我們也好彼此有個伴兒。”莫悠輕聲開口說道。
聞言,上官湄抒的臉上立刻閃過一抹喜色,感激地看着莫悠,說道:“秦夫人,你真是我的貴人。有你在,我就能名正言順地留下來照顧竹哥哥了,三皇子也不會再說什麼。”
莫悠失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上官小姐,殿下特地交代過,要莫姑娘來照顧竹大人。”這時,左邊的那名侍女忽然開了口,恭敬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強硬的態度。
上官湄抒不滿地瞪她一眼,“秦夫人已有家室,你們卻讓她照顧別的男人。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豈非折損了她的清譽。”
此話一出,頓時就讓兩名侍女傻了眼,面面相覷地對視一眼,臉上既有驚詫又有疑惑。忍不住偷偷望向莫悠,這才注意到她挽起的青絲。
心裡再次暗吃一驚,原來真的是位夫人。
難道之前是她們誤會了三皇子的意思?可是,如果是誤會,殿下他爲何要支開暮江樓裡所有人,只讓莫姑娘留在這裡呢?
兩名侍女越來越覺得不對,可是主子的心思又着實難測,最後乾脆搖搖頭,放棄了思考。主子的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們去騰出兩間屋子,我帶秦夫人去探望竹哥哥。”走出樓梯口處時,上官湄抒停下腳步,對身後的兩名侍女吩咐道。
二人猶豫了一下,可礙於上官湄抒的身份,最後還是聽從了她的安排。不過這件事情,回去還是要稟報給三皇子才行。
“竹哥哥住在三樓。”上官湄抒指了指樓上,說道。
莫悠點頭,上樓的時候,開口問道:“竹公子怎會受傷?”
“我也不太清楚,聽別人說,好像是被那些刺客所傷。”提到這個,上官湄抒真是又氣又心疼。
莫悠微微垂下眸子,她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太子派去的人,早就被楚思齊的人替代。可是,爲何竹隱還會受傷呢?
正疑惑間,她們已經來到了三樓。
這裡只有一間屋子,屋門非常寬敞,走進去後,放眼望去空間更是充足。
四根白玉石雕柱子佇立在裡面,看着頗顯大氣,屋內每一處的格局都佈置的相當巧妙。明明看起來是一體的屋子,可是每一處又有着不同的景色,讓這裡顯得既充實又寬敞。
當她們越過柱子時,上官湄抒悄悄指向左邊,低聲說道:“竹哥哥就在裡面休息,剛剛換過藥,這會兒應該已經睡下。”
莫悠看向她指着的地方,那裡被紗帳遮住,隱約能看到紗帳內跳動着幾簇燭光,燭光後是一張巨大的牀榻。
“既然他已睡下,我們就走吧。”莫悠收回目光,聲音冷漠地說道。
上官湄抒神色稍滯,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差點忘了,秦夫人和竹哥哥是敵人。
她對莫悠露出一個歉然的表情,“那我們……”
上官湄抒剛開口,那邊的紗帳就被人撩開了,竹隱披着外袍出現在二人眼前。
他的面色非常差,眼裡帶着疲倦,大概是因爲受傷的緣故,他整個人看上去都非常清瘦虛弱。
莫悠與他四目相對,臉上依舊波瀾無驚,只是平靜地望着他。
清俊的面容上,少了平日裡的柔和,多了幾分愁緒和嚴肅。竹隱收回目光,心裡劃過一絲失落,他在期待什麼呢?
“湄抒,你先回去。”他轉眼看向莫悠身邊的女子,溫和的聲音中,卻是不容反駁的命令。
上官湄抒心頭一跳,竟是有些害怕現在的竹隱。
見她呆愣在那裡,遲遲沒有動靜,竹隱再次開了口:“回去。”
上官湄抒肩膀微抖,眼裡露出委屈,遲疑地看向莫悠。竹哥哥現在的樣子好可怕,留秦夫人一個人在這裡真的好嗎?
莫悠感受到她投過來的目光,心裡微微一暖,對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上官湄抒無奈地扁扁嘴,轉身離開。
她一走,竹隱便放下了紗帳,邊往裡面走,邊說道:“有些事情要和莫姑娘說,請進。”
他這樣的態度,一時讓莫悠想到了從前的段礬,心裡有些感慨,不禁放下了一些戒心。
她跟着走進去,卻只是站在紗帳前,沒有繼續往前走,和坐在牀邊的人保持着距離。
竹隱看着她這個舉動,心裡酸酸澀澀地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張了張口,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今天下午那些刺客……”
“我知道,是你們的人。”莫悠冷聲打斷他的話。
“我也是剛剛得知的消息,原來三皇子早已回來。今天的事情,我並不知……”
“竹公子你不必和我解釋,不管怎樣,今天這種局面就是你們想要的。”莫悠不耐地打斷他的話,聲音比剛纔還要冷上幾分,“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話音落,便毫不猶豫地掀開紗帳,走了出去。
見此,竹隱眼裡閃過急切,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對方眼裡的冷漠。
“等等。”
竹隱的聲音有些激動,快速起身追上,一把握住莫悠的手,阻止住她的去路。
看着擋在身前的男人,莫悠蹙眉,用力想要抽回手。無奈力氣不敵他,掙扎多次都是無果。
“放手。”莫悠乾脆放棄了抵抗,只是冷冷注視着眼前的人。
竹隱也注視着她,竟是有些無賴般地說,“不放。”
余光中瞥見對方左手臂上透出一抹血色,莫悠眸色一凜,快速出手去襲擊他的傷口,企圖用疼痛來逼他鬆手。
竹隱注意到她的意圖,但卻沒有閃躲,哪怕是那隻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傷口,直到傷口再次裂開出血,他亦沒有絲毫地退讓。
溫熱的血液,透過指縫,緩緩流出來。莫悠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他明明已經痛得滿頭冷汗,卻還是不肯放開她。
“竹隱,你不用裝可憐,今天你就算是流乾了血,我也不會眨一下眼。”
手上的血越來越多,莫悠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加重了力道。
竹隱悶哼一聲,蒼白的臉上,不斷有汗水流下。
“能夠死在你的手上,我無怨無悔。”竹隱的聲音非常虛弱,甚至還有些發抖,可語氣卻是異常堅定和滿足。
莫悠冷哼一聲,絲毫不爲所動,想到他們過去對秦白羽所做的一切,她只恨不得馬上殺了這個人。
她眼中的不屑,讓竹隱心頭一陣緊縮,悶悶的氣息堵上胸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竹隱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受,終於忍耐不下,一把將人攬進懷裡。對方的手依舊死死抓着他的傷口,可此刻心裡的痛,早已麻痹了身體上的痛。
他只想離她再近些,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痛,感受到自己的情意。
莫悠只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對方揉碎,她拼命掙扎着,已然顧不得再去攻擊對方。雙手用力抵在對方的胸口,想要將他推開。
竹隱失血太多,此刻又情緒激動,雙腿忍不住一軟,直直往後退去。縱然如此,他的雙臂還是死死纏着懷裡的人,很快就失去了平衡,抱着莫悠倒在地上。
身體落地的一剎那,竹隱覺得體內的五臟六腑都被震了幾下,他悶哼一聲,眼前一陣恍惚。
“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間出現的聲音,震驚的語氣,緩緩傳入莫悠耳中。
她回頭去看,發現是去而復返的湄抒,對方正死死瞪着他們,眼裡流露出受傷和不敢置信。
莫悠一時不知是該尷尬還是頭疼,索性不去看對方的臉,幾乎是懇求般地說道:“湄抒,先扶我起來,好嗎?”
上官湄抒本是擔心莫悠,走了沒多久,便又折了回來。
可是她剛到門口,就聽到了竹隱的聲音,那句“無怨無悔”,讓她的心痛如刀絞。
她整個人都傻了,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現在她不僅聽到了,還看到了,他們就抱在一起。她的竹哥哥,抱着一個有夫之婦,就連摔倒也要護着她。
可惡,可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