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緊跟着上官湄抒跑出酒樓,一把拽上她的手。
“危險,你不能去。”
上官湄抒被迫停下,猛地轉身看向她,眼裡帶着不滿和焦急。她用力想要掙脫開對方的牽制,無奈力氣不如對方。
“你放手,我要去救段哥哥。”
她幾乎是帶着哭腔,懇求般地低喊道。
“你沒有武功,去了只是送死。”莫悠不爲所動,拖着她往酒樓裡走。
上官湄抒雖然掙脫不了她,卻也是有些力氣的,而來你拉我扯僵持在原地。她們的爭執,很快引起一陣騷動。
酒樓外逐漸圍起來一羣不明真相的百姓,看到兩個姑娘在爭吵,好奇地過來看熱鬧,不時地對着她們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着什麼。
“秦夫人,你們可以見死不救,但我不行。段哥哥是我的命,他絕對不能死,求求你放我走……”
上官湄抒沒想到,莫悠看上去嬌小瘦弱,誰知力氣卻是這樣大。如果再多僵持一會兒,自己肯定是敵不過她。
想到剛纔聽到的那些話,她的段哥哥現在正處於生死邊緣,心頭一陣緊縮,眼淚忍不住滴落下來。
十年前她已經承受過一次失去的痛,十年後她不想再重蹈覆轍。哪怕她沒有能力救回段哥哥,至少她可以陪在他的身邊,和他同生共死。
上官湄抒無意間的職責,讓莫悠心頭一滯,再次被挑起了內心的糾結。
是啊,竹隱的死,對他們而言會是個好消息。
可是它卻會要了另一個人的命。
這一刻,莫悠再次猶豫了。
她和上官湄抒相處的時日不多,可是這個小姑娘讓她十分欣賞,也十分的可愛。
以前莫悠不懂情愛,或許無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可是現在,她想到裡面的秦白羽,不禁對湄抒產生一種感同身後的憐惜。
只是,如果她現在因爲一時心軟,那麼將來會受到傷害的人,或許會更多。
不行,她絕對不能心軟。
就算是讓湄抒恨她,她也不能冒那麼大的風險。
“跟我回去。”莫悠狠下心,不容置疑地說道。
手腕的力道加重,上官湄抒一驚,發現自己竟是完全用不上力氣,只能任由對方將她拉回酒樓。
“秦夫人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和段哥哥不是朋友嗎,爲何要見死不救?“上官湄抒終於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
她的情緒過於激動,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不遠處地秦白羽看到這種情況,微微蹙起眉頭,面色十分凝重。幽邃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片刻後,他走向莫悠她們。
“夫人,你們在哪裡遇到的刺客?”
肅冷的聲音,緩緩壓上頭頂,讓上官湄抒面色稍變,瞬間停止了和莫悠之間的撕扯。
她轉頭看向說話之人,這個男人她是第一次見,聽他們剛纔的對話,他似乎就是秦夫人的夫君。
他長得非常俊朗,可是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息,他的眼神非常凌厲,讓人不自覺對他產生畏懼。上官湄抒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就已嚇得手心冒出冷汗。
這個人讓她想到了太子殿下,同樣的霸道,同樣的能在無形中帶給人壓力。
“在南城門外二十里處。”莫悠驚訝地望向秦白羽,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
難不成要去救人?
秦白羽回望着他,眼神緩緩柔和下來,“你留下來陪着這位姑娘,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莫悠忍不住握上他的手腕,“你真的要去?”
秦白羽知道她心裡的擔憂,輕輕拍上她的手,“放心,我有分寸。”
“你要小心,我等你。”莫悠鬆開了手。
秦白羽不再說什麼,徑直走出屋子。很快,就有幾名便裝打扮的官兵,緊隨着他離開。
莫悠轉身看向酒樓門口,眼裡閃動着擔心。
“他……他是要去救段哥哥嗎?”上官湄抒眼裡露出喜色,卻又不太敢確定地問道。
莫悠看向她,點點頭,“走吧,段公子不會有事的,我們回去等。”
她們去了二樓的“蘭馨閣”,苑寧看到莫悠回來,懸着的心瞬間落地。
“夫人,竹……”苑寧剛開口,就意識到上官小姐也在這裡,忙改了口,“段公子可有、可有爲難你?”
莫悠對她露出一個放心的眼神。
此時,上官湄抒終於冷靜下來,也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勁。
“秦夫人,我知道你們口裡的段公子,就是竹哥哥。你們不用再刻意瞞着我,我只想知道,你和竹哥哥真的是朋友嗎?”
回想起初遇時的情景,竹哥哥竟然和她們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倘若他們真的只是朋友,竹哥哥定然不會做出這等越禮的事情。
其實這個問題她早就問過竹哥哥,竹哥哥告訴她,說秦夫人身份特殊,爲了她的安全,不得已才如此做。
可是現在看來,竹哥哥並沒有告訴她實話。
莫悠看着上官湄抒,經過剛纔的事情,她怕是已經起了疑心。
“曾經是朋友,現在……”莫悠猶豫了片刻
,還是說了出來,“現在是敵人。”
“敵人!”上官湄抒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一時間難以消化這種變化。
“沒錯。我是被他抓來這裡的,我的存在是他的籌碼。這件事情,或許會牽扯到更多的人命,我不願救他,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湄抒,我只能告訴你這些,我和他是敵人。”
很多事情是瞞不住的,太多的猜測,只會加劇人內心的恐懼。她必須要讓上官湄抒意識到目前的情況,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上官湄抒仍是一臉的震驚,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敵人?籌碼?
竹哥哥爲何要這樣對秦夫人?
“恕我冒昧問一句,剛纔那個男人,就是您的夫君嗎?”上官湄抒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
莫悠點頭。
“那他和竹哥哥也是敵人嗎?”
“是。”
糟糕,他們都是竹哥哥的敵人,怎可能會去救他。
難道她被騙了?
思及此,上官湄抒猛地站起身,意識到旁邊人詫異的目光,忙掩飾住內心的驚慌。
“秦夫人,我去竹哥哥的房間看看,或許他已經回來了。”上官湄抒儘量用着平靜地聲音說道。
她說完,人已慢慢挪到了門口。
莫悠看着她的舉動,在對方打開屋門的一瞬間,開口說道:“湄抒,竹公子與我夫君相識十年之久,他一直住在夫君的府上。縱然現在是敵人,可十年的情誼,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放下。”
上官湄抒身體頓住,緩緩轉過身。
她看着莫悠,眼裡有些懷疑,然而對方臉上的堅定和認真,逐漸打消了她心裡的疑慮。
對啊,秦夫人說過的,他們曾經和竹哥哥是朋友。
秦夫人看起來不像壞人,或許她可以試着相信她一次。
上官湄抒關上屋門,重新走回去。
“秦夫人,你能否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或許我可以……”
上官湄抒話未說完,突然就被莫悠打斷了,“等等,好像有些不對。”
她緩緩站起身,秀眉緊鎖,鼻翼微微張合着,緩緩在屋內走動,似乎是嗅到了異樣的氣息。
“怎麼了?”上官湄抒被她的樣子嚇住了。
“屋裡怎會突然有股異味……”莫悠的目光四處搜尋,企圖找到那股怪氣味的來源。
“異味?”上官湄抒和苑寧對望一眼,也用力嗅了一下。
“沒有異味……”苑寧剛開口,馬上就被莫悠打斷。
“苑寧,我出去的這段時間裡,你們可離開過這裡?或是有旁人進來過?”
苑寧點頭回道:“將軍回來過,他知道夫人您去找了竹公子,便又出去了。奴婢見將軍面色很差,便也跟過去查看情況。後來才知道,夫人和竹公子都不在酒樓。這期間,奴婢離開了有小半個時辰,然後就被將軍打發回來了。至於上官小姐,她也一直和奴婢待在一起。”
“小半個時辰……”莫悠輕聲囈語,越來越濃烈的怪味,讓她意識到情況不妙。
恍惚間,四肢百骸都變得有些鬆軟,精神也逐漸變得渙散。
“快出去,這裡被人下了迷香。”莫悠眸光一沉,迅速拉上兩個人,往門口處跑去。
與此同時,後面的窗戶忽地被人打開,幾名黑衣人接連跳了進來。
三人皆被驚了一下,轉身望去,幾名黑衣人已經提刀靠了過來。
“夫人。”苑寧驚駭地拽住莫悠的衣袖。
莫悠忙將二人護在身後,“別怕,快去開門。”
苑寧忙點頭,慌亂地往門口跑去。
誰知,對方馬上察覺出了她的意圖,閃着寒光的飛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飛射過來,直直擦着苑寧的臉頰飛過。
刺痛的感覺,讓苑寧哀叫一聲,死裡逃生的感覺,讓她四肢百骸都冒着寒氣,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莫悠微驚,剛欲出手,卻發現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
緊接着,腳下就是一陣發軟,她用力眨了眨雙眼,卻發現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
不多時,眼前就是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在她倒下的同時,後面的苑寧和上官湄抒也跟着昏了過去。
黑衣人們快速抱起三個人,破窗而出。
夜色漸深,微弱的月色下,一輛馬車在幾名黑衣人的護送下,直直往南邊飛奔而去。
當莫悠逐漸恢復意識時,才發現她和苑寧置身一個陌生的屋子。屋內佈置的非常華美,像是一座宮殿的寢室。
屋內只有她們兩個人,兩邊的牆壁上掛着幾盞壁燈,屋子中央還擺放着一隻精美的燭臺架,上面燃着十幾盞燭火,照射的屋內亮如白晝。
屋子最西邊有一扇窗戶,莫悠扶着額頭,撐起還有些疲軟的身體,緩緩起身挪向窗戶。她伸手試着推了兩下,發現能推動,便加重了力氣,將它全部推開。
外面掛着一輪清月,看天色已經將近子時。
已經這麼晚了,不知道將軍他們是否已經回到酒樓裡?
莫悠繼續看着窗外,可惜視線被鬱鬱蔥蔥的枝葉遮住了,加
之天色又暗,根本看不到遠處的景物。
身後一道細微的聲音,莫悠關上窗戶,回頭看到苑寧正一臉難受地揉着額頭。
莫悠忙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苑寧抱着頭,好半晌才清醒過來,看到身處的環境後,有些驚訝地問道:“夫人,這是哪裡?”
“不清楚。”莫悠再次看了幾眼屋子,心裡有些猜測,卻又不敢肯定。
看這屋子的佈置,的確和“映日荷花”有幾分相似,可是如果真是太子派人抓的他們,時間似乎有些對不上。
而且太子要的是“以絕後患”,又怎會費心思把她們抓來這裡呢?
“夫人,奴婢記得,咱們被抓的時候,上官小姐也在。怎麼這裡只有咱們兩個?”苑寧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奇怪地問道。
想到上官湄抒,莫悠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從她對竹隱的態度來看,上官湄抒應該也是官家小姐,此刻她不在這裡,是否就代表抓她們的人認識湄抒。
那麼,兇手是皓雲國的機率就更大了。
就在這時,屋門被人打開了。
苑寧被驚了一下,猛地握住莫悠的手。
門外站着兩名侍女,她們正微微矮下身子,似在迎接什麼人。
莫悠擡眼看過去,果不其然,她所猜沒錯,這裡果然是一座宮殿的寢室。
只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走進來的人不是太子,而是那位不知所蹤的三皇子,楚思齊。
他此刻一身銀白長袍,玉冠束髮,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飾物。簡單的裝束,透着隨性,更顯出了他的倜儻風流。
楚思齊進來後,兩名侍女便又重新關上了門。
看着走進來的人,苑寧臉上露出驚訝,但是能在這種時候看到熟悉的面孔,倒是很好地減少了她心裡的恐懼。
“秦夫人,別來無恙。”楚思齊走到她們身邊,眼含笑意地看着莫悠。
此時此地見到楚思齊,讓她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
“這裡是什麼地方?”莫悠站起身,與他對立而視,問道。
“揚靈城,本王的別院。”楚思齊似早已猜到她會如此問,倒是沒有什麼隱瞞。
揚靈城,這個地方上官湄抒曾經告訴過她,這裡果然是皓雲國。
原來楚思齊早已回朝,難怪當初她在薈揚鎮時,只聽到了皓雲國國主駕崩的消息。那時她還以爲是有人刻意隱瞞了三皇子不在朝的消息,誰曾想,他竟然已經回來。
既然他已經回來,爲何沒有聯繫竹隱呢?
不對,倘若他沒有聯繫過竹隱,又怎麼會找到墨軒樓去呢。
莫悠回想着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莫悠面色冷凝。
“正如秦夫人所想,當初在將軍府所發生的一切,就是爲了引秦將軍來這裡。”楚思齊說出她心裡的猜測。
“那麼,報仇也是假的?”莫悠蹙眉。
如果不是爲了報仇,那麼他們還有什麼目的?
“上雲的確是想爲父報仇,不過在本王的勸說下,他已經放下了多年的心結。現在的他認爲,只要他的所作所爲對皓雲國有利,就是對竹將軍最好的回報。“楚思齊撩起衣襬,坐了下來。
對皓雲國有利的事情?
“下午追殺我們的人,不是太子派去的。”莫悠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楚思齊眼裡欣賞,這個女人果然聰慧,對事情有着敏銳地感知。
“不錯,本來太子的確是派去了殺手,不過早已被本王的人截獲。”
莫悠眼裡猛然迸發出冷厲的光芒,這麼說來,竹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他是知道自己不會有事,纔會放她走。好讓她回去找秦白羽,引將軍去救他嗎?
這個男人……實在可惡。
他是料定了將軍不會放任他不管,利用別人的善意,來達到他的目的。
“秦夫人,上雲和你一樣,都是在今日剛剛獲知本王回朝的消息。”楚思齊看出她心裡所想,微微蹙起眉頭,說道:“下午的時候,他的確是想救你。秦夫人,或許這些話本王不該說,但是上雲對你的用心,連本王都能夠看得出來。”
莫悠冷下臉,對他這番話不作任何迴應,只是問道:“你們把將軍怎麼樣了?”
看着她冷漠的表情,楚思齊眼裡露出一絲寒意,但同時也有些好奇。
能夠讓上雲捨命相護的女子,她身上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上雲如此着迷?
沒錯,這個女人的確有着普通女子比不上的果敢和機敏,但若論出身,她着實配不上上雲。
況且她已爲他人婦,看起來對上雲又無絲毫情意,上雲若是一直執迷不悟,只怕日後會吃不少苦。
“想來現在秦將軍已經回到墨軒樓。”楚思齊收回心思,回道。
聽了他的話,莫悠有些安下心了,但同時心裡又生出更多的疑惑。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莫悠斂眸,問道。
楚思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倒上兩杯茶水,指着對面,示意對方坐下。
莫悠沉默片刻,坐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