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姨娘可謂是受寵若驚了,方纔她與蔣國公老夫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宋涼月壓根就沒有接她話的意思。
到底是爲什麼,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可既然決定了要攀附上蔣國公老夫人這棵大樹,那就一定要將宋涼月這一關給過了,要不然,萬一到時候宋涼月在蔣國公老夫人跟前說漏了嘴,自己所有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呢?
所以方纔她已經想好了,不管宋涼月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自己只一個勁兒賠不是就成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宋涼月竟主動與她示好?
一時間,雲姨娘竟有些沒反應過來了。
還是宋涼月笑着開口問道:“還是雲姨娘有事,沒有空?”
“不,不是,二姑娘相請,我自然是有空的!”雲姨娘可謂是求之不得!
等着她們兩人去了瀟湘苑之後,宋涼月要胭芳上了茶,含笑說道:“如今雲姨娘懷有了身孕,特意叫胭芳泡的是花茶上來的,是美容養顏的,雲姨娘趁着這些日子不妨多喝些花茶,等到時候雲姨娘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之後,皮膚定然是水嫩嫩的!”
周娘子不僅精通醫術,在養生方便爺算是略有造詣,這個法子,宋涼月也是跟着她學的。
雲姨娘忙捧起茶蠱小啜了一口茶,含笑說道:“果真是清香甘甜,原先奴婢在家裡頭的時候也曾自己做過花茶,但味道卻是沒有這般好,也不知道二姑娘用的是什麼方子?”
就但憑着這幾句話,宋涼月就曉得了,就算是過去了大半年,雲姨娘依舊沒有太大的長進,定然是身邊有高人指點,所以這才能夠與梅氏抗衡罷!
不過如今她壓根就沒心思管雲姨娘身邊的那位厲害的人到底是誰,只笑着說道:“這方子是周娘子研製出來的,我這兒雖說一份,但到底沒有周娘子的允許,不好將她的東西給你,這樣罷,晚些時候我派人問一問周娘子,若是周娘子不介意的話,我就將方子謄一遍給你,你看如何?”
雲姨娘笑的愈發開懷了,“好,就聽二姑娘的。”
說着,她環顧了周遭一圈,眼裡流露出的歆羨之色那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就算是我不識貨,也能瞧出來這屋子裡擺了不少好東西,看樣子蔣國公老夫人還真疼您呢!”她愈發覺得今兒這瀟湘苑一趟是來對了。
她的那點心思,宋涼月是曉得的,“外祖母這些年一直都念着我娘,想着我娘,自然將對我孃的思念都轉移到我身上來呢!對了,雲姨娘,太太這段時間身子還好嗎?”
“還不是老樣子!”雲姨娘撇撇嘴,臉上的不屑是一點都沒有隱藏,“老爺甚至還親自寫信與大老爺,請大老爺從宮裡頭找來了位太醫,可那太醫卻說太太因爲先前逍遙丸的事虧了身子,尋常的小風寒到了太太身上就成了大病症了,就算是太太好生養着,只怕這病每個十天半個月也是好不了的……”
話說到一半,她確屬突然頓住了,意識到自己說出了“逍遙丸”這三個字眼來,可偷偷一瞥,卻發現宋涼月的臉色並沒有變化,這才大着膽子繼續說道:“奴婢也想,太太這病只怕也還得等些日子,只可惜馬上就要過年了,如今奴婢又懷着身子,這府裡頭上下都沒人操持,老爺將事情都交給了大姑娘!”兜兜轉轉饒了一圈,這話題終於回到正軌上了。
“宋安原先跟着太太學過管家,按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宋涼月面上不動聲色,可她又怎麼會不懂雲姨娘的不甘心呢?
雲姨娘在揚州苦苦經營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將宋府上下重要部門的管事婆子換成了自己的人,可如今宋元嘉一句話,自己這麼長時間的辛苦就白費了,將主持中饋的權利交給了宋安,那不就等同於交給了梅氏嗎?
對於宋安的手段,她可是領教過,比起梅氏來,那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姑娘雖是個能幹的,但這過年又是要祭拜祖先,又是要準備年禮的,事情不僅多,還繁瑣得很,大姑娘只怕也忙不過來,更何況,如今老爺帶着奴婢等人匆匆來到京城,府中的人手還沒來得及採買,就怕到時候會鬧得手忙腳亂的!”
“畢竟是在京城,又是老爺多年後頭一次在京城過年,若是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亂子來,豈不是要鬧出笑話來?”
宋涼月卻含笑說道:“若是到時候真的鬧出笑話來了,豈不是正如雲姨娘所願?”
這一句話說的屋子裡的氣氛微微變了,聰明人與聰明人說話稍微提點一二就成了,可與雲姨娘這樣的笨人說話,那就只能開門見山了。
雲姨娘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二姑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奴婢雖只是個妾,但到底也是宋家的姨娘,若是老爺在外被人取笑,宋家的名聲不好聽,奴婢……奴婢出去也是臉上無光啊!”
“就是因爲你是姨娘,所以不管是爹爹的名聲,還是宋家的名聲,都和你沒有關係!”既然已經將話說破了,宋涼月那可是沒有打算藏着掖着了,“你是姨娘,要做的就是伺候爹爹,爲宋家開枝散葉,只要將這兩件事做好就夠了,可如今你卻害怕宋家沒了面子,雲姨娘,你當真覺得我是個小孩子,好糊弄些嗎?”
說着,她對着胭芳使了個眼色,胭芳將屋子裡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帶了下去。
此時雲姨娘的面色已經不大好看了,原本她還以爲宋涼月這是冰釋前嫌的意思,可萬萬沒想到這卻是一場鴻門宴。
只是來都來了,她總不可能說這會兒子走罷,“瞧二姑娘這話說的,奴婢怎麼就有些聽不懂呢?”
宋涼月撥了撥茶蠱,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倒是有幾分駭人,隨之而出的話語聲更是滿滿的冷意,“我也不知道雲姨娘是真的聽不懂還是裝的不聽懂,不過既然雲姨娘聽不懂,那可是要我與你挑明白來說?”
雲姨娘不是個嘴巴伶俐的,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話了。
宋涼月卻是緩緩說道:“太太中了逍遙丸的毒,你是最清楚是怎麼回事兒的,若不是當初你聽到了我與胡嬤嬤的話,告訴了太太,太太又怎麼會知道逍遙丸的事,怎麼會想出法子來陷害我與我娘?”
“雲姨娘,不管是真心也好,利用也罷,我自詡對你不薄,從未做過半分對不起你的事情來!可你卻爲了肚子裡的孩子陷我於不仁不義,可最後卻落得那樣一個下場,難道你就覺得我就這麼蠢笨,再等着你來利用我嗎?”
縱然屋子裡燒着地籠,可這一番話停下來,雲姨娘卻是冷汗涔涔,半晌才說道:“姑娘,當初奴婢也實在是走投無路……太太的手段,您是曉得的……若是早知道當初會是那樣的情況,奴婢是怎麼都不會將自己偷聽到的事兒告訴太太的……”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宋涼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之所以會後悔,那是因爲你上一個孩子並沒有保住,雲姨娘,你問問自己,若是你肚子裡的孩子保住了,你心裡可會有半分愧疚?今兒你來蔣國公府,你安的什麼心思,你我,甚至包括外祖母都心知肚明,也就是當初你做下的那些事我沒有與外祖母說,若是我說了,只怕外祖母會像厭棄太太一樣厭棄你罷?”
蔣國公老夫人連梅氏都沒有放在眼裡,更別說一個區區的姨娘了,若是想弄死自己,豈不是比踩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想及此,雲姨娘愈發覺得怕了,忙跪在地下,哽咽道:“二姑娘,二姑娘,求您給奴婢一條生路罷!奴婢當初真的是走投無路,奴婢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一定給您當牛做馬……”
宋涼月只冷眼看着她,並沒有說話。
只有雲姨娘真的心生恐懼,那才能拿捏住她!
此時此刻,雲姨娘跪在地下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只喃喃說道:“奴婢是真的曉得錯了,真的曉得錯了……”
良久,宋涼月才緩緩說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當初雲姨娘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懶得提了!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初你做了那樣的事情,我多少要提防一些纔是,如今你想要再借蔣國公府的勢,反正對我也沒有什麼損失,讓你借了便是!但你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成,否則,沒門!”
雲姨娘卻是戒備的看着她,“二姑娘要奴婢答應什麼條件……莫不是要奴婢告訴老爺當初逍遙丸的事是太太自導自演的?二姑娘,使不得啊……可就算是奴婢說了,老爺信不信還不說,因爲這事兒,老爺也一定會連奴婢都厭棄上的……”
她想要鬥倒了梅氏不假,可從未想過將自己也牽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