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國公自然是留了雲姨娘一起用飯,更是在同一張桌上用了飯。
這下子,就連宋涼月都覺得蔣國公老夫人這未免太擡舉了雲姨娘些,好在等着三人用過了午飯,雲姨娘正妄圖攀附關係的時候,蔣國公老夫人卻說道:“雲姨娘如今正懷着身子,該好好休養,我這個老婆子就不留你陪我說話了,來人了,給雲姨娘拿兩株二十年的人蔘和兩斤上等的血燕,叫雲姨娘帶回去補補身子!”
雲姨娘自然是笑着應下了,接了東西就走了。
宋涼月看着蔣國公老夫人那一臉倦怠,不由得有些心疼了,“您說您這是何苦呢?這些日子您身子骨本就不大好,何必強撐着說那麼久的話,若是真的開心也就罷了,偏生您與雲姨娘也是初次見面,雲姨娘說的又是揚州那邊的見聞,怕您是一點興許都沒有,還得強撐着笑臉,連我看了都覺得心疼!”
方纔有好幾次蔣國公老夫人揉眉心的小動作都沒有逃脫宋涼月的眼睛,可就算是宋涼月有心將話題岔開,可蔣國公老夫人都像是沒聽懂似的!
蔣國公老夫人一臉憐愛看着她,“咱們涼月長大了,曉得心疼外祖母了,說實在的,就雲姨娘那說話做派,我是一萬個瞧不上的,只是我這樣做卻是有我的緣由的!你大了,有些話我也不必對你藏着掖着了,對你爹爹和梅氏,我是恨透了,可就算我再怎麼恨你爹爹,他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多少也要顧及幾分!”
“可對於梅氏,我是一點都不用顧及的,更別說當年在揚州她們母女還對你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我一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若梅氏能夠過的不好,那我比誰都開心,你說外祖母心狠也好,歹毒也罷,可我就是這麼想的,要不然,我何必這般擡舉雲姨娘?”
“這雲姨娘過的愈發好了,梅氏的心裡就愈發不舒服了,就好像是梅氏心中的一根刺,插在她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叫她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叫她嘗一嘗你娘當年是個什麼感覺!”若說心痛,只怕故去的蔣氏當年比梅氏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罷!不管怎麼說,宋元嘉對梅氏都有幾分情分在的,可對當年的蔣氏,那叫一個狠心。
當年當蔣國公老夫人曉得蔣氏自縊的消息之後,恨不得將宋元嘉和梅氏兩人千刀萬剮,也不是沒想過找人偷偷解決了宋元嘉和梅氏,叫他們倆兒給自己的女兒陪葬,只是哭過了一場,到底還是冷靜了下來。
但這並不表示蔣國公老夫人原諒了宋元嘉和梅氏,這麼多年來,這心中的恨意更是一點都沒有減退。
宋涼月卻是安慰道:“外祖母,您就別難過了,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若是娘曉得了您這個樣子,只怕也不會放心的,叫我說,您如今好吃好喝,身體健康,比什麼都強……”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蔣國公老夫人冒冒然打斷了,態度十分強硬,“你的意思是叫我忘記了當年的事情嗎?涼月,你還沒有成家,自然是不曉得當孃的心情,你娘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怎麼能夠忘得了?”
“從小你外祖父就對你二舅舅和二舅舅要求十分嚴苛,整日習武練功,連我都不大常見得到他們,平日裡身邊就只有你娘一個人陪在我身邊!有的時候我半夜一個人躺在牀上,想着你孃的樣子,都還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啊!”
這話說的宋涼月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活了兩世,自己也就隱約記得故去蔣氏大概的樣子,還有她身上的氣息,別的事情好像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對於她,也沒有太多的感情。
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孃,哪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宋涼月相,若是一開始蔣氏能夠熬下來,只怕如今所有的境況都不一樣了罷,“但是外祖母,如今娘都已經去了,您就算是再傷心再難過,娘也回不來了,若是您一直放不下過去的事情,對您的身子更是百害而無一利,對太太卻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誰說沒有?”都說愛和恨的力量都是偉大的,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蔣國公老夫人冷笑一聲,說道:“梅氏當年是怎麼坐上這個宋家太太的位置,我叫她再怎麼成爲梅姨娘,她逼死了你娘,以爲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嗎?”
原先梅氏等人在揚州,她就算是想插手,也是有心無力,派去的胡嬤嬤卻是膽量有餘,聰慧不足,可如今既然梅氏來了京城,她是萬萬不會讓梅氏好過的!
宋涼月忙說道:“外祖母,您到底要做什麼?”
蔣國公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你放心,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然有法子!”
“外祖母,使不得!”宋涼月卻是如臨大敵,有些擔心起來,“雖說如不論是家世還是名望,宋家都和蔣國公府不在一個層面上,可宋家到底也算得上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人家了,若是到時候衆人曉得您插手宋家的事兒,這旁人該怎麼說?又要蔣國公府的面子往哪兒放?難道您真的要爲了死去的娘置蔣國公府一家子人於不顧嗎?您別忘了,還有幾位表哥沒有成親,難道您也要眼睜睜看着她們受牽連嗎?”
“您的心思我不是不曉得,我知道您恨太太,可如今看太太這情形,怕是老天爺已經開眼了,她自有老天爺去收拾,咱們何必多此一舉?就算是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這太太真的不再是宋家的主母了,依照着雲姨娘的身份地位,只怕也不會被扶正的,別的不說,姑母就是第一個不會同意的!”當年梅氏之所以能夠被扶正,那是因爲是和宋元嘉有婚約在先,宋家先悔婚,這纔沒佔到理兒的!
蔣國公老夫人的眼淚順勢落了下來,“那,那你說叫我如何是好啊?當年衆人都與我說是你娘害死了秦姨娘和秦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可你娘是個什麼性子,不會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當年我與她說,梅氏是個禍患,要她早下手的好,可她卻說她下不去這個手,難道你娘她連梅氏都不捨得害,會去害尚且懷有身孕的秦姨娘嗎?這其中,若不是梅氏動了手腳,還能是誰?”
知道歸知道,可她卻是一點證據都沒有,那又能有什麼辦法!
宋涼月拍着蔣國公老夫人的脊背,安慰道:“外祖母,外祖母,咱們都知道娘是無辜的,您放心,太太她會有報應的……”知道又如何,可卻沒有證據啊!
當初梅氏中了逍遙丸毒癮,毒發的時候胡言亂語,都未曾說漏嘴過,更別說如今梅氏的病好了,依照她那小心謹慎的性子,又怎麼會露出馬腳來?
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想要追查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宋涼月安撫了好一陣,蔣國公老夫人的情緒這才稍微平復了些,不由得說道:“按理說我不該與你說這些話的,我這心裡不舒坦就夠了,如今還鬧得你心裡也跟着不舒坦起來,罷了,就當着今日我這話沒有說過!”
“好,外祖母說的對的話,我都聽!”宋涼月臉上帶着笑,說道:“可我說的有道理的話,是不是外祖母也該聽進去?外祖母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去理會太太了,若是您想要擡舉雲姨娘來噁心太太,那我是什麼話都不會說的,只要您高興就好!可妄圖拉太太下水的事兒,以後都別想了好嗎?”就怕到時候狐狸沒抓到,還惹了一身騷!
蔣國公老夫人只看着她,嘆氣道:“你這丫頭呀……”
宋涼月知道這算是蔣國公老夫人答應的意思,笑着說道:“萬一到時候太太真的成了姨娘,到時候爹爹肯定是要續絃的,若是再娶進來一個厲害的太太怎麼辦?如今咱們家這位太太聰明雖聰明,但到底身子不好,只怕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難道您心疼娘,就不心疼我呢?”
“好,好,都聽你的!”蔣國公老夫人有些無奈,但不可否認,宋涼月後面那番話纔是真正打動她的理由。
宋涼月瞧着蔣國公老夫人臉色倦怠,又說了幾句話後便走了。
只是等着宋涼月一出瑞祥居的門,就見着雲姨娘侯在大門口,見到她,笑着請安,“二姑娘,好久不見了,也不知道您最近過的好不好?”
若換成了今日之前,宋涼月定不會理會她,當初雲姨娘做的那些事,的確是不大厚道,不過想着方纔蔣國公老夫人那番話,她的心思又微微動了動,她不希望蔣國公老夫人插手當年的事,是不想蔣國公老夫人擔心勞累,但這並不表示,她會放任不管。
也許,雲姨娘還可以用一用!
宋涼月不是沒有真心待過雲姨娘,但是雲姨娘不仁在先,那就別怪她將雲姨娘當一顆棋子了,“這麼冷的天,雲姨娘怎麼在外頭站着?若是凍着了那就不好了,反正這會兒子天色還早,不如雲姨娘去我那兒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