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的善華長公主,太后娘娘的眼眶也紅了,這世上最悲痛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善華……善華死了也有幾年了,若曉得平西王是那樣的人,當年我拼死也要攔着你父皇,不能讓善華長公主去那樣的地方啊!”
當年,她不僅是幾個孩子的母親,更是大周朝的皇后娘娘,萬事要以大周朝的臣民爲重,這才忍痛將女兒嫁去和親,只是萬萬沒想到,女兒這一去,就成了永別。
想及此,她只覺得心頭髮顫,疼的叫她喘不過氣來了,“瑞華,你放心,哀家已經對不起你姐姐了,更不能對不住你了,就算是拼了哀家這條老命,都不能叫你沒了丈夫,叫子衍沒了父親!”
可憐她遠在西北的外孫,已經是沒了娘啊!
瑞華長公主這才放心了些,可心頭還是覺得委屈,撲在太后娘娘懷裡,母女二人哭成了一團。
當晚,等着瑞華長公主離開之後,太后娘娘就叫人請了皇上過來,衆人不知道里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皇上卻是沉默得很,在裡頭,一句話都沒有。
在外頭候着的宮女只聽見裡面傳來太后娘娘的哭聲,伴隨着斷斷續續的聲音,“……你父皇害死了你姐姐,難道你還想要害死你妹妹嗎?她們倆兒可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啊!”
“大周朝的老百姓重要,難道她們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嗎?那朝廷養的那麼多人都是做什麼吃的?”
“你不要與哀家說你沒辦法,哀家不想聽!若是你沒辦法,先前那麼多年做什麼去呢……還是你一早就打算要讓安平侯出征西北,你這不僅是要逼死你妹妹,你這也是要逼死哀家啊……”
……
慈寧宮的燈亮了大半夜,直到最後,太后娘娘卻是暈了過去,這又是請太醫,又是喂藥的,慈寧宮的燈亮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一早,皇上的一雙眼睛裡已滿是血絲,卻是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去了金鑾殿上朝了。
聖旨一出,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這事兒,怕是沒有更改的餘地了。
當天早朝上,皇上就已經定下了出征的日子,九月初九,如今已經是八月末了,距離出征,不足十天。
其實皇上這樣做,也是有他的打算的,從京城趕到西北要小半年的光景,剛好等到安平候趕到西北的時候,已經是開春了,過了嚴寒的時候,這大周朝的軍隊也能適應些。
畢竟西北嚴寒難耐,若士兵一去就病倒了,又該如何打仗?
這事兒,算是徹底定下了。
只是後宮裡頭因爲這事兒卻是炸開了鍋,太后娘娘的病情愈發嚴重了,如今氣的連皇上的面都不肯見了,卻是日日召見瑞華長公主進宮,每次拉着瑞華長公主的手一說就是半天的話,說來說去無非就是自己對不住她們姊妹倆兒。
每次瑞華長公主從慈寧宮走的時候,都是雙眼紅通通的。
可再怎麼不願意,那也不能違抗皇命,瑞華長公主白日裡要陪着太后娘娘說話,晚上回到安平侯府,還要操持着幫着安平候收拾東西,可還是覺得嘔得慌,連句話都不肯與安平侯說,甚至連許慕原都氣上了。
一時間,許慕原似乎也變得懂事了些,有事沒事就進宮陪太后娘娘說話,開導瑞華長公主。
只是太后娘娘老糊塗了,瑞華長公主的脾氣也是倔得很,他倒是誰也沒勸動。
這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宋涼月耳朵裡去了,這些日子,她在幫着蔣國公老夫人準備聘禮,蔣國公府打算等着明年開春就給襄陽侯府下聘禮,雖說蔣友祥不是世子,但這親事到底是不能馬虎的。
宋涼月雖只是個搭把手的,可也是累得很,等着她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卻是嚇得手中的緞子都掉到地下去了。
胭芳撿起料子,關切道:“姑娘,您這是怎麼呢?”
好一會兒,宋涼月纔回過神來,卻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沒,沒什麼!”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安平侯這一戰,輸了,輸的很慘,身上負傷十多刀,屍體運回京城的時候,瑞華長公主不過是瞧了一眼,就昏過去了!
西北這一戰中,大周朝損失慘重,同樣損失慘重的,還有安平侯府,不僅折損了安平候,還死了安平侯府的庶長子。
衆所周知,瑞華長公主當年嫁進安平侯府數年並未懷有身孕,便將身邊的丫鬟開臉給安平候當了妾,這生下來的庶長子就養在了瑞華長公主身邊,就算是等着她生下了許慕原之後,對許慕原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很好的,甚至說可以當成了親生兒子一般。
沒過多久,瑞華長公主就自盡身亡了,因此,太后娘娘在三個月之後也病故。
想起上一世的慘狀,宋涼月只覺得心有餘悸,這西北一戰中,大周朝的天,變了。
可連瑞華長公主都無力更改的事,自己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宋涼月只覺得有心無力,而後,等着許慕原帶着大周朝大軍平定西北之後,徹底查清楚了整件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姑母寧王妃娘娘在其中搗鬼。
上一世,她也覺得是這般。
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算是姑母與瑞華長公主有所不合,也不會下這樣的毒手,更何況,姑母不過只是個女子,哪裡能夠說服皇上派安平候出兵?難道,這其中連同着寧王也攙和進去呢?
越想,宋涼月只覺得這一切像個謎團似的。
如今已經是九月初了,距離安平候出兵不過只有五日的功夫了,宋涼月略一沉吟,就吩咐道:“一禾,備馬車,我要出去一趟。”
這下子,就連一禾都嚇到了,“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麼?”雖說蔣國公府規矩少,可到底也不能這般胡鬧,先前姑娘出去的時候,都是與蔣友祥一道的。
宋涼月很着急,只說道:“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快些去準備馬車就是了,對了,你平日裡不是素來和安平候世子身邊的長安交好嗎?可是知道他們主僕二人經常在什麼地方嗎?”
如今一禾已經有些嚇傻了,“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麼……如今您可都要與三少爺定親了,要是這種事傳出去,就算是老夫人不計較,這二夫人心裡怕是有些不舒服的,更不要說這三少爺到底該怎麼想了……若是您真的有什麼話要說,奴婢幫您傳話就是了。”
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呢?
宋涼月卻是理都懶得理她,轉身就朝着內間走去,打算喬莊一番就出去的,畢竟如今有些話若是不說,只怕以後一輩子都會後悔的,說出來了,能不能改變什麼暫且不提,但她能做的,卻都已經做了。
一禾卻亦步亦趨跟了上去,可卻是勸說無果。
等着宋涼月換好了衣裳,一禾嘴巴都說幹了,卻還是什麼作用都沒有,可她到底是與宋涼月一條心的,自然不敢將這事兒告訴胭芳了,只一個勁兒說道:“姑娘,就算是您要出去,也要尋一個好的由頭纔是,這今日的事兒若是叫老夫人曉得了,指不定老夫人怎麼生氣呢!更何況,這胭芳姐姐那兒怕是瞞不過去的。”
胭芳雖對宋涼月衷心,但到底還是向着蔣國公老夫人的。
這一點,宋涼月比誰都清楚,只是事到如今,卻是刻不容緩,“今日不管我是必須得出去,若是你願意跟着我,那就在瀟湘苑中替我擋着胭芳和外祖母!”
話畢,她更是提着裙子就出去了,今日她身上穿着的是珠兒平日裡穿的衣裳,珠兒平素衣裳顏色素淡,再加上宋涼月今日的妝容極淡,若不仔細瞧,真的會將她當成一般的小丫鬟!
一禾咬咬牙,一跺腳也跟着跑出去了。
莫說是她了,就連宋涼月都沒想到竟能這般輕易跑出來,說的也是,如今闔府上下的人都忙着準備蔣國公府給襄陽侯府下聘禮一事,這人手就有些忙不過來了。
宋涼月卻是毫不猶豫,派一禾找了輛馬車就去了安平侯府,到了先前一禾時常找長安的那個後門,與人通傳了一聲。
不多時,長安就出來了,瞧見宋涼月的時候,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想着方纔世子爺的吩咐,終究還是說道:“二姑娘,您這邊請罷!”
方纔世子爺只說不可能,可到底沒說若是宋家二姑娘來了,該如何是好。
等着宋涼月真的站在許慕原跟前的時候,許慕原臉上多少有些驚愕,不過想着先前的事兒,他心裡還是有些芥蒂的,該不會這次宋涼月前來也是受寧王妃娘娘所託?
想及此,心中的歡喜到了臉上就變得面無表情起來了,“不知道二姑娘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聽說二姑娘要和蔣國公府三少爺定親了,在這兒就先恭喜二姑娘呢!”人就是這樣,明明心裡不舒服,卻總要藏在心裡,不願意說出去,總害怕聽到了自己不願意聽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