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哪裡聽不出這話中的意思來,忙說道:“外祖母,一禾什麼錯都沒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請您不要責罰她。”
“她沒錯?她哪裡沒錯呢?”蔣國公老夫人的火氣又上來了,平日裡她很少發脾氣,可一旦發脾氣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她明曉得你去見誰,要做什麼,不僅不攔着你,反倒跟着你一起出去了,這還沒有錯?今兒不管你怎麼說,這一禾都是不能姑息的!”要不然,到時候宋涼月再生出什麼心思來,這身邊的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可不就亂了套?
有些事,宋涼月可以順着蔣國公老夫人,但有些事卻是不能順着,要不然,這一禾就沒命了,“外祖母,我知道這次是我錯了,但不管怎麼說都和一禾沒有關係,一禾方纔也勸我要我不要出去,可卻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頭遇上了什麼事兒,若是您真的要罰一禾的話,那就先罰我罷!”
蔣國公老夫人的嘴巴動了動,半晌才說道:“你是你娘唯一的血脈,是我的心尖尖命根子,你在揚州呆了那麼些年,我就惦記着那麼些年,你要我罰你?若是你娘九泉之下知道了,只怕都不會安心的!涼月,你這是在逼我這個老婆子啊!”
宋涼月半跪着,握住她的手,懇切道:“外祖母,我沒有逼您,我知道您疼我,只是一禾跟着我從揚州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一片忠心……”
“那你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情我誰都不罰,誰都不罵,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蔣國公老夫人只覺得手心溼漉漉一片,想要狠下心來,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原先就是因爲我太放縱你娘了,所以這才眼睜睜看着你娘一步步走入火坑,這些年,不管我怎麼怨恨你爹,但到底沒有在你跟前說過他的半句壞話,不管怎麼說,你身上都流着他的血脈!”
說着,她長長嘆了口氣,才說道:“只是有些事情上,我真的是一點都不能糊塗,要是看着你步入你孃的後塵,只怕我到了棺材裡都咽不下最後一口氣,涼月,你之前與我說過,對與你三表哥的親事不是不滿意,這門親事,更是一點差錯都挑不出來的,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要去見安平候世子?他,他都已經那樣作踐你了,又是何必呢?”
就算是她整日在蔣國公府內,但多少也是聽到些消息的,原先宋涼月給許慕原送石頭,被退回來的那件事,在京城之中已經是傳的沸沸揚揚了。
衆人都說,這京城中愛慕安平候世子的姑娘不在少數,但卻很少有像宋涼月這般的,還真不愧是故去蔣氏的女兒。
這話傳到蔣國公老夫人耳朵裡,就像是刀子在剜她心上肉似的。
錯了一次,斷然不能再錯第二次呢!
可有些話是不能明說的,宋涼月只能硬着頭皮說道:“外祖母,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會叫你生氣了,更不會到處亂跑,大不了您就胭芳日日盯着我就是了,再有下次,您再懲罰我,懲罰一禾也不遲!”
原本她是打算賴在蔣國公老夫人懷裡撒幾句嬌的,可看着蔣國公老夫人的臉色,還是作罷了。
蔣國公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說道:“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再也不能有下次了。”
說着,她頓了頓,“還未來得及與你說,昨兒我剛收到你爹爹的來信,你爹爹也說同意這門婚事,還說他已經與你大伯父談妥了,等着今年年末就會來京城過年,已經託付你大伯父四處打點,打算留在京城任職了,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這事兒不成問題的!”
今日她捨不得責罰宋涼月,也是有這個原因在的,因着宋家虧欠與她,所以她能強行將宋涼月留在蔣國公府,並沒有將宋涼月送去宋府或者寧王府,只是等着宋元嘉來了京城,這宋涼月就怕留不住呢!
更何況,宋涼月與蔣友柏訂了親,於情於理,都不能繼續住在蔣國公府的。
宋涼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笑着說道:“這事兒外祖母不是早就想到了嗎?放心,就算是爹爹來了京城,我也一直陪着外祖母!”
對於宋家,她並沒有多少感情,更何況,這宋家人口雖不多,但糟心事卻不少。
蔣國公老夫人臉上這纔有了笑意,“傻丫頭,你哪能一直住在蔣國公府,難不成打算從瀟湘苑出嫁不成?”
宋涼月呵呵笑了兩聲,暗道這件事總算是揭過去了。
只是蔣國公老夫人回去了之後,還是覺得不大放心,萬事皆有變數,更不要說人心了,若是姑娘家的心一旦定下了,只怕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了。
於是,蔣國公老夫人在一些老姊妹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說起這樁親事來。
原先衆人只曉得蔣國公老夫人想要將外孫女嫁給孫子,但這件事到底還沒有定下,可如今大家都曉得了,這門親事算是徹徹底底定下了,就等着宋元嘉進京,挑個好日子兩家坐下來好好商量了。
可如今的許慕原卻並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件事上,如今的他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西北戰事與安平候身上了,至於對於宋涼月與他說過的那些話,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宋涼月和他娘瑞華長公主一樣,頭髮長見識短,總覺得西北是個危險的地方,去了就回不來了。
但就算再怎麼危險,安平候乃是帶兵出征的將軍,就算打了敗仗,除非全軍覆沒,安平候怎麼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等着到了安平候帶兵出征的那一日,皇上親自送他到了城門外,更不忘囑託道:“大周朝的安危都交到你手上了,希望你要讓朕失望。”
安平候一身盔甲,再現當年的威風凜凜,“皇上放心,臣一定凱旋而歸。”
信心他是有的,畢竟他帶了三萬兵馬出征,更別說到時候還要附近援軍三萬,統共六萬兵馬,並不是全無勝算。
皇上點點頭,“切記,一定要保住平西王世子的性命!”那,可是他的親外甥啊!
安平候重重點頭,“還請皇上放心。”
話畢,他轉身就要走了,可轉身之際,到底多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邊的兒子,不過是微微點頭,毫不猶豫就走了。
此時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若有什麼話,等着凱旋歸來再講也不遲。
就算是隻有三分勝算,可他是將軍,也要帶領將士將這勝算變成七分!
看着父親帶領數萬大軍氣勢磅礴的離開,許慕原卻覺得有些害怕了,這是他知道安平候要出征之後第一次感覺害怕,若真的這是最後一面了該怎麼辦?
想着這幾日,他娘連他爹的面都不願意見了,此時的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這分別的滋味,好像是真的不好受。
送走了大軍,皇上帶着衆人回到宮裡頭,將身邊的人都遣了出去,卻唯獨留下了許慕原一人。
空蕩蕩的御書房頓時有些冷清,皇上並未坐在龍椅上,像是閒話家常一般與許慕原面對面而坐,“子衍,你與朕說實話,你心裡怪朕嗎?”
他不是個明君,但卻也不是個昏君,這麼多年在這把龍椅山坐的是戰戰兢兢,行事愈發小心謹慎起來,可處理有些事情,若是一味的小心,拿不定主意,就能錯過很多好時候。
譬如,早在老平西王過世的時候,西北動盪不安,不少人蠢蠢欲動,妄圖成爲西北之王!
那是出征西北最好的時候,只是那個時候善華長公主尚且在世,皇上顧念着自己的姐姐,怕自己的親姐姐受到牽連,在西北的日子不好過,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可如此,便錯過了最好的時候!
許慕原搖搖頭,說道:“皇上嚴重了,我心裡並不怪您,一點都不怪!原先爹害怕我心裡有芥蒂,還專程與我說起過這件事的,說男子漢當以國爲重,這纔有家,若是沒有國,哪裡來的家?我也是這般想的!”
說着,他頓了頓,緩緩道:“至於太后娘娘和我娘,我相信她們有朝一日也會明白您的苦心的,皇上放心,我也會勸勸太后娘娘和我孃的。”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到底是長大了,知道替你爹,替朕分憂了,若是你有空的話,多抽空來陪太后娘娘說說話,如今太后娘娘的身子不如從前了,太醫說乃是鬱結於心,這心情好了,太后娘娘的病也能好多了。”
“是。”許慕原畢恭畢敬。
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像是長大了不少似的,原先安平侯府有父親撐着,可如今父親帶着哥哥一併走了,他就成了安平侯府的頂樑柱了,連帶着到了皇上更前都格外小心起來了。
皇上看着他,苦笑着說道:“你長大了,懂事了,可朕卻喜歡你小時候的樣子,你幾個皇兄到了朕跟前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卻只有你無法無天的,甚至還敢窩在朕懷裡揪朕的鬍子,惹得一干人在旁邊想笑也不敢笑,什麼時候你也變成這般畏畏縮縮的樣子呢?”身處高處,也就格外寂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