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候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瑞華,事到如今,你找誰都沒用了,這皇上的聖旨豈能說改就改的?就算是你進了宮,也只是叫皇上與太后娘娘爲難,如今大周朝文武百官,可擔得起出徵西北的將軍,並沒有幾個,新提拔上來的那幾個將軍要麼是資歷不夠,要麼是年齡太小,這蔣國公又鎮守福建,也是一日都不能離開的,若是我不去,還有誰去?”
“你身爲大周朝的長公主,更是要替大周朝的臣民想一想纔是!皇上那樣疼你,那樣眷顧我們安平侯府,若是他真的有辦法的,又怎麼會讓我去西北出征?要是你冒冒然闖進宮,豈不是叫皇上心裡更加難受!”
瑞華長公主卻是氣得不能自遏,皇上這樣也就罷了,偏生丈夫也這樣,“我不管,我不可不管這麼多,我纔不管什麼大周朝,也不想管這大周朝的臣民!我只是個女人,只想要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好好地,若是……若是你去了西北,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是好?叫子衍該怎麼辦?”
……
這話聽得許慕原心頭就不舒服起來,可頓了頓,還是擡腳走進了屋內。
此時的瑞華長公主雙眼微紅,早已失了平日的雍容泰然,安平候更是一臉無奈,眉目緊蹙,拿她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瞧見兒子進來了,安平候忙說道:“子衍,來勸勸你娘罷!”
“勸我?我看是勸你纔是!”瑞華長公主拽着許慕原,揚聲說道:“子衍,快勸勸你爹,叫他不要去西北,若去了西北,那可就是凶多吉少啊!”
許慕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安平候,終究還是緩緩道:“娘,您就讓爹出征西北罷!方纔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爹的話很有道理,若是沒有大周朝,哪裡來的安平侯府?”
瑞華長公主看着兒子,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了,“你,你這是要害死你爹啊!你是不知道西北有多兇險,只怕你爹這一去,再也回不來了……”
“娘,我曉得!我都曉得!”許慕原從小跟着師傅讀書,不僅讀先人留下來的聖賢書,更是跟着師傅瞭解朝中大事,對於西北的那些事,他不敢說知道的比安平侯多,卻一定知道的比瑞華長公主多得多,“這些年,皇上因爲您的關係,不管是平定倭寇土匪,還是邊疆戰亂,從不願派爹出征,就怕爹有個萬一,不好對您,對太后娘娘交代,如今,只怕是皇上真的沒有辦法了,難道要爲了我們區區一個安平侯府葬送大周朝所有老百姓嗎?”
“更何況,此次平定西北,皇上定不會派爹爹一人獨去的,就算是真的這次吃了敗仗,爹爹作爲主帥,作爲將軍,難道想要保命是一件難事嗎?娘,您就叫爹去西北罷,若是您不放心,我跟着爹一起去!”
從小到大,他做夢都是能夠上戰場殺敵,只是因爲這身份的關係,只怕是一輩子都不能如願了。
瑞華長公主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厲聲說道:“你還在這兒添亂?是還嫌不夠亂嗎?我告訴你,不僅是你,就連你爹,也休想去西北!”
說着,她不顧這父子兩人的反對,立馬吩咐人準備馬車,要進宮面見太后娘娘。
雖說安平候和許慕原有心阻攔,這瑞華長公主這脾氣,豈能是他們倆兒能夠攔得住的?更何況,能夠攔得了一時,還能一直攔着不成?
等着許慕原父子二人眼睜睜看着瑞華長公主踏上進宮的馬車時,天色已經擦黑了。
看着馬車朝着皇宮的方向駛去,安平侯的目光卻變得淡然起來,直至馬車再也看不見,他這才收回了目光,“子衍,你長大了……”
不過一個十四歲的兒郎,就曉得保家衛國,實在是不容易!
許慕原卻是淡淡一笑,“不是兒子長大了,是在爹孃心裡,一直將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看待,平日裡我就算做什麼事,您還好,可娘總是怕我會受傷,我一直都覺得您說的話很有道理,要是不受傷,不吃點苦頭,哪裡會長記性?”
“別的不說,就說我去揚州那次,就學到了很多東西,以後真的是想要爲您幫忙,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總該定下個章程,再行動也不遲……”
父子二人說着話,卻絕口不提去西北的那件事,其實兩人心裡都清楚,安平候的這一趟西北之行,怕是改不了了的。
只是瑞華長公主卻不這樣想,如今她坐着的馬車已經一路疾馳到了宮門外,來到了慈寧宮,卻第一次被慈寧宮外的宮女給攔下來了,“參見瑞華長公主!”
瑞華長公主如今火急火燎的,作勢就要往裡頭闖,被卻幾個宮女給攔住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連我都敢攔?”瑞華長公主伸手賞了最近那個宮女一巴掌,厲聲說道:“還是你們是先調來慈寧宮當差的,連我都不認識呢?我要見太后娘娘,誰敢攔着!”
如今,她已經不想去見皇上了,皇上頒佈了這樣的聖旨,只怕是早就想好了的,找了他,又有何用?
捱了巴掌的那個宮女卻帶着身後的宮女都跪了下來,戰戰兢兢說道:“還請瑞華長公主恕罪,如今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怕有人叨擾太后娘娘歇息,皇上說了,若是宮外不相干之人要見太后娘娘,必先得皇上准許!”
其實皇上的原話可不是這般,直說不準瑞華長公主踏進慈寧宮一步,否則要了她們的命!
只是這話,叫她們如何敢說?
瑞華長公主卻是冷笑一聲,“宮外的人?我打從出生起就身在這皇城之中,而後嫁入安平侯府,你們敢說我是不相干的人?若說太后娘娘病了,我信,只是方纔在來的路上我可是瞧見了惠貴妃娘娘,連惠貴妃娘娘都能踏入這慈寧宮,難道我都進不得呢!”
說着,更是徑直往裡頭闖進去,“若是你們非得要攔着,那就休怪我不客氣呢!”
她雖安平侯夫人,但更是瑞華長公主,想要處置幾個宮女,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事兒?
因爲急得很了,這力氣也就大起來了,更別說那幾個丫鬟雖想攔着她,卻怕傷了她,一羣人圍着她,只敢在她身邊打轉,卻是不敢動她分毫。
瑞華長公主就這般來到了太后娘娘的寢殿之中,其實太后娘娘正躺在炕上,小宮女正給她捶腿,一個宮女站在正中間,嘴裡咿咿呀呀唱着《四郎探母》。
衆人見到瑞華長公主,神色俱是一變,可誰都不敢率先說話。
這宮裡頭是瞞不住消息的,如今慈寧宮上下誰都曉得皇上的意思了,卻奉了皇上的意思,都瞞着太后娘娘。
瑞華長公主瞧見這場景,心中半是委屈,半是生氣,當即就厲喝一聲,“都下去!”
好在太后娘娘年紀大了,耳聾眼瞎的,也沒有被嚇到,反倒是睜着眼睛看了會,這纔將她看清楚,高興道:“原是瑞華來了……方纔哀家還與惠貴妃唸叨着你好些日子沒來瞧哀家哀家,哀家想你的緊,沒想到一說到你,你就來呢!怎麼這個時候來呢?哀家剛與惠貴妃用過晚膳,要是你沒用晚膳的話,再要小廚房端來些!”
這在場的宮女魚貫退了下去。
瑞華長公主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簌簌掉了下來,“太后娘娘,您救救我啊!您救救我啊!皇上,皇上他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若是沒了丈夫,可不就是要了她的命?
太后娘娘臉色一變,“這是什麼話?好端端的,皇上怎麼會要了你的命?”
瑞華長公主將今日李大清宣讀聖旨的事兒道了出來,末了還不忘說道:“……侯爺那性子您也是曉得的,平素就想着爲大周朝出力,好在之前朝廷裡沒什麼事,又有我與您在皇上跟前,皇上平素也不會派他出去打仗,只是如今卻來了這麼一樁苦差事,可侯爺竟說他要出征西北,若是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可叫我與子衍該如何是好?”
說着,她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了下來,“太后娘娘,我是勸不動侯爺的,您去幫我勸勸皇上罷,我,我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啊,難道皇上要看我守寡不成?我已經死了個姐姐在那了,難道還要我的丈夫也死在那兒嗎?”
當今太后娘娘育有二子二女,長子年幼夭折,所以對於自己剩下那三個孩子,疼愛得緊,當今皇上乃是他第二子,除此之外,她還生下了善華公主和瑞華公主。
只是早在當初,西北就不大太平,先皇爲了安撫先平西王,將自己疼愛的嫡公主善華公主嫁給了先平西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平西王,只是他暴戾好色,荒淫無度,早在三年前,善華公主就病故身亡了。
就連皇上派過去的太醫,也未能見到善華長公主最後一面,只說善華長公主之死,有所蹊蹺。
這話,皇上自然也不敢告訴太后娘娘,這心頭早埋下仇恨的種子,漸漸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