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友祥沒有理陳氏,只是閉着眼睛,不說話。
陳氏卻是絮絮叨叨說着,“……你雖是蔣國公府的的嫡子,但日後等着我與爹爹死了之後,你是要分出去過的,你娶一個得力的妻子,日後不曉得能輕鬆多少!娘曉得,你心氣高,想着以後的一切都靠自己,可你想過沒有,蔣國公府的資源大多都是留給你哥哥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你哥哥的性子我是放心的,到時候定不會不管你,只是到底了分家了,又怎麼能和之前一樣?若是你娶了婕姐兒,那就是襄陽侯府的女婿,你不僅有你哥哥的幫助,還有你舅舅幫襯……”
蔣友祥閉着眼,依舊沒有說話,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
陳氏無法,只得喚過侯在門外的丫鬟,將藥端過來,可都到了這個時候,蔣友祥依舊不肯喝藥。
她將勺子湊到蔣友祥嘴邊,蔣友祥卻是固執地將頭別過去,藥汁就順着蔣友祥的嘴角流了下去。
就他這個樣子,已經持續了好幾日了,杜氏這個時候不免有些惱火,冷聲說道:“祥哥兒,若是你再不吃藥,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娘方纔都答應你的要求,不去找楊家姑娘了,你就不能讓娘放心嗎?”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蔣友祥終於睜開眼睛,看了陳氏一眼,微微張開嘴,陳氏見了,慌忙湊過去喂藥。
就這樣,終於喂完了一碗藥,陳氏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這樣纔是好孩子,要是不喝藥,你的病怎麼能好?今年過年,你爹爹也要回來了,若是叫他看見你這個樣子,不知道有多擔心呢!”
“以後,我會喝藥的……”蔣友祥艱難吐出這幾個字來,對於他孃的性子,他實在是太清楚了,若是他執意不肯喝藥,只怕他娘真的會去找楊睞娘麻煩。
那晚從收到了楊睞娘出來之後,他只覺得心都冷了,恨不得當即死掉算了!
年少時候,人總是這樣,愛和恨都是單純的,喜歡上了一個人總會無數倍,放讓自己無法自拔。
但現在,蔣友祥卻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好好活下去,若是自己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楊睞娘也會跟着遭殃的,更何況,就算是自己不能娶楊睞娘爲妻,但卻不能因爲自己,連累了楊睞娘。
想及此,蔣友祥這纔有了動力,總算是肯喝藥了,英蔣國公府爲他請來的要麼是京城名醫,要麼是太醫,這藥效自然是好得很,沒過幾日,他的身子就已經大有好轉了。
這一日,蔣友祥正由休語伺候着喝藥,外頭傳來了小廝的聲音,“少爺,老夫人來了。”自從蔣友祥病了,這還是蔣國公老夫人第一次來。
蔣友祥微微一愣,正準備下牀的時候,蔣國公老夫人就走了進來,她雖是個老婦人,但這些年一直勤於鍛鍊,身子骨一直好得很。
如今一進來,更是一把按住了蔣友祥的手,說道:“你病還沒有好,就暫且在牀上躺着,和祖母講究那麼多虛禮做什麼?”
“祖母……”蔣友祥的聲音還帶着幾分沙啞,當他看到祖母眼瞼下冒着幾分青紫的時候,很是自責,“這段時間,讓您擔心了。”開始,他娘還與他抱怨過說祖母沒有來看望他,但是他曉得,祖母這是在給他時間,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
蔣國公老夫人坐在了牀邊,搖了搖頭,“我們祖孫之間還說這些做什麼?最近覺得身子怎麼樣?好些了沒?”他一直派人盯着蔣友祥這邊的情況,說是蔣友祥的病已經好多了,但就他看來,蔣友祥的臉色很難看,只怕這些日子遭了不少罪!
但很多事,一味的勸說是沒有用的,男子漢,總要放手讓他闖一闖,就算是摔得頭破血流,也無所謂,經歷了事情,才能成長。
蔣友祥點了點頭,說道:“好多了,太醫說再過個半個月,差不多就能痊癒了。”
“身子有好轉就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說完這話,蔣國公老夫人轉而對着屋子裡的人吩咐道:“都下去罷。”
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廝都下去了,蔣國公老夫人這才問道:“如今你是怎麼打算的?”
蔣友祥自然是曉得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低着頭說道:“先前是我胡鬧,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當務之急,我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明年的春闈上,雖說我學藝不精,但到底要試一試!至於要娶楊家姑娘爲妻這種話,我也不會再說了。”說了也是白說,反倒還會爲楊睞娘增添很多麻煩!
蔣國公老婦人點了點頭,很是讚許,“你想明白了就好。”自己這個孫兒,到了關鍵時候並不糊塗。
蔣友祥卻有些猶猶豫豫的,好一會兒才說道:“祖母,我有個要求,不曉得你能不能答應我。”說實在的,他都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過分。
蔣國公老夫人看着文信之,說道:“你總要說了之後,我才知道能不能答應。”
蔣友祥看着窗外,神色飄忽,緩緩道:“事到如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我娶陳婕也得娶,不娶陳婕也得娶,若是不娶陳婕,舅舅和外祖母會傷心,娘更會,更會將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楊睞娘身上,所有,我願意娶陳婕爲妻。”
說着,他頓了頓才說道:“只是我不願意看着楊睞娘嫁給個不好的人,楊家是個什麼家世,我曉得,所依靠的不過世安平侯府的蒙陰罷了,更別說楊睞孃的爹爹只是楊家的庶出子,只怕到時候楊睞娘也說不到什麼好親事了,所以到時候她的親事,還想請祖母幫着操心一二。”
這哪裡是要操心一二,分明就是要她全權負責呢!
可這種事,哪裡是她能夠操心的?說到底,蔣友祥還是放心不下啊!
蔣國公老夫人心裡喟嘆一聲,更是緩緩說道:“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得很,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蔣國公府與楊家素來沒有什麼交情,更別說楊家依靠的一直都是安平侯府,而安平侯府素來與宋家不對付,我就算是想要幫楊家姑娘謀得一門好親事,那也得看安平侯府願不願意,看楊家答不答應呢!祥哥兒,方纔你說你願意娶陳婕的時候,我還覺得你長大了,可如今看來,你這小孩子心性還是沒改!”
這個條件,是蔣友祥想了好幾日纔想出來的,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他相信,不管是祖母也好,他娘也罷了,爲了讓他娶陳婕,都會答應這個條件的,“祖母,這是我唯一的條件,若是你們不答應,我是不會娶陳婕的……左不過睞娘嫁不到好人家,我又何必害怕牽連到她?”
關於未來的點點滴滴,他都想過了,只要能看着楊睞娘過得好,那他,也能過得好了。
這般嚴肅正經的模樣,看的蔣國公老夫人點點頭,說道:“我答應你,這件事我答應你,只是祥哥兒,希望你能答應祖母,以後不要再見楊家姑娘了好嗎?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說會娶陳婕就一定會娶陳婕的,只是感情這種事,是說不清楚的,就當是你爲了楊家姑娘好罷!”
男子和女子不一樣,男子若是身份高,家世好,若是鬧出些什麼事情來,依舊是不愁娶不到好人家的,可女子就不一樣了,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這好人家就是瞧不上的,更別說這楊家在京城中壓根就算不上什麼名門望族呢!
蔣友祥想也不想,就點點頭,“祖母,您就放心罷,這件事我有分寸的。”
這件事就算是這麼定下了,不僅是蔣國公老夫人,陳氏放心了,就連帶着宋涼月都跟着鬆了一口氣,只是多少替這一對苦命鴛鴦覺得心疼的。
但不管如何,這日子都是要繼續的。
宋涼月寫了幾封信給了楊睞娘,楊睞娘皆說無事,等着日子久了,也就忘了,可只有她知道,想要忘記,談何容易?
如今已經是夏末了,滿京城都在談論着蔣友祥與陳婕的親事,就算是衆人不大看好,可當着衆人的面也要說上幾句恭喜的話。
陳氏自然是笑着道謝,因着蔣友祥的親事定下了,這蔣友柏的親事也算是定下了,在外頭,她不免多說了幾句,更別說洪氏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到哪兒都恨不得炫耀自己要娶一個好媳婦進門。
如此一來,這滿京城都曉得蔣國公府要雙喜臨門的好事了。
就連寧王妃娘娘曉得了這事,也並沒有說什麼,一則是這的的確確是門好親事,她也是巴不得見着侄女過得好,二則,宋家,的的確確是虧欠了蔣國公府太多了,於是,也算是默認了這樁親事。
蔣國公老夫人甚至已經開始與宋涼月談論起嫁妝的事兒來了,“……你孃的陪嫁自然是都留給你的,雖說不少,但我還想給你添一些,多少也算是外祖母的心意,至於你三表哥那兒,你二舅母也他說了,平日裡他話就不多,別看他臉上瞧不出多高興的樣子,這心裡還是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