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九章

莫逸的檢查結果符合手術的標準,現在他正坐在手術室邊上的座椅上,他正在不停地搓着手。他的腳不停地抖動着企圖將內心的緊張全部抖掉。一個護士摸樣的人走了過來,她看看莫逸,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就是莫逸吧?”

莫逸艱難地從嘴巴里擠出一個“嗯”。

護士將一套有些褶皺的病號服丟到了莫逸的手中,不耐煩地說了句:“去廁所換好,叫你的時候就進手術室。”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莫逸穿好了不合身的病號服等着,他腳的抖動愈加劇烈起來,耳朵似乎也開始轟鳴起來,周遭消毒水的味道越來越濃烈,混雜着這股瘮人的味道,莫逸卻聞到了更加密集的血腥味,這股味道不知從何而來,卻無比得清晰。莫逸再也受不了這股氣味,胃裡泛上一陣陣胃酸,他乾嘔着跑到廁所裡嘔吐起來,吐出來的卻只有酸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莫逸卻覺得一點都不餓。

“莫逸!”從手術室裡探出一個護士的腦袋,她看見了從走道里緩緩走向手術室的莫逸,不由地皺了下眉頭,“叫你呢!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莫逸推開了手術室的門,手術室裡站着兩個剛纔都見過的護士和主刀的李醫生。莫逸從沒有做過手術,即使是大學時期被打他也只是在普通的診斷室打了石膏。可是現在,他就站在手術室裡,眼前的一切卻都與電視機中所呈現的手術室的場景大相徑庭。這個手術室過於簡陋,所有的陳設破敗、老舊,好像長時間沒有使用過,莫逸的心比剛纔跳動地更加瘋狂起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極力想要把這股緊張壓制下來。

“沒事的。”主刀的李醫生看出了莫逸的猶豫和緊張,他安慰着說,“我做這個手術很多年了,你這個腎一切下來我立馬要送到醫院裡的,現在醫院裡有很多人排隊需要腎。你想想,你可以救活一個人,還能拿到一筆不少的錢。來,你先過來躺下。”李醫生帶着口罩,招手示意莫逸躺倒手術牀上。

就像是被一股強大的磁力吸引,莫逸像一攤行屍走肉一般躺到了牀上。明晃的手術燈光將他的眼睛刺出了液體,手術檯似乎有種神情的魔力,他一躺下來竟然一點都不緊張了。李醫生的臉在他的視線裡漸漸模糊起來,然後他聽到有人說開始打麻藥了,然後他的意識開始淡漠起來,最後他聞到了一股劇烈而嗆鼻的血腥味,這股味道濃郁得令他再一次泛了噁心。可是胃酸還沒有到達口腔,他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那接近失去意識的瞬間,我在想我可能忘記了最嚴重的一件事,那就是寫一封信給你,或者說寫一封遺書給你。

心誠娛樂會所是個集*、桌球、KTV、泡腳、沐浴等多鍾娛樂休閒活動爲一體的大型娛樂會所。現在,莫小念正侷促不安地坐在大廳裡等着前臺的接待引導自己前去面試。她今天出門之前特意裝扮了下自己,加上自己本就有着姣好的樣貌和身材,不免在這個聚集了社會各色各樣的人羣的娛樂場所裡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面試的辦公室裡,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引導莫小念的女服務生俯身和男人交談了幾句便出了門。男人向莫小念示意坐到自己對面的椅子上,“莫小念是吧,我是心誠的人事部經理,王通。”

“王經理,您好。”莫小念向王新頷了頷首,坐了下來。

“你的簡歷我已經看過了,你非常符合我們的條件。我們心誠非常大,所以需要的人手也非常多,你說你是來應聘前臺接待的是吧?”王通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問道。

“是的。”莫小念迴應。

“嗯,我們這裡還有很多的職位,你可以身兼數職,工資當然也會高一點。我們這兒包吃包住,如果工作成績優秀還能拿到獎金,升職也是很快的。”王通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我們這裡的機會是非常多的,不難賺到錢的,尤其是你這麼漂亮的年輕女孩子。”王通的最後幾個字放慢了語速,笑意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就算再是愚昧的人也能夠聽出話中之意,何況莫小念如此聰明的人。她迅速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着王通說:“對不起,王經理,我還有事先出去了,我會好好考慮的。”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王通也急忙站了起來,他快步地追上莫小念,抓住她的手,表情是諂媚的笑,語氣有些急促地向莫小念示好:“小念,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提,我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不要急着走呀。”他一邊說一邊還有意無意地加重了握住莫小念的手的力度。

“王經理,請您自重。”莫小念只覺得一陣噁心,努力把手抽出來,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出了會所大門,莫小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胸口劇烈得起伏着,她驚魂甫定地回想着剛纔的經歷,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劇烈得噁心起來。她跑向了不遠處的麥當勞,將水開到最大,一遍又一遍地使勁搓起手來。她擡起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自從父母去世以後,她便再沒有仔細地這樣看過自己,她本就有姣好的外貌,在這段心酸而勞苦的工作經歷的打磨下,她的面容卻並不因此而粗糙起來,反而多了一分歷練下來的成熟,也多了些許因爲生活的不易而流露出的真實的楚楚可憐之態。鏡子裡的莫小念表情有些許的絕望,可是立即便又恢復了她這些天來一貫執着和不服輸的堅定,她在心裡用“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被嚼爛的話不停地來寬慰自己。

從麥當勞出來已是晌午,莫小念簡單地解決了午餐,決定去咖啡店看看今天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杉城已經入秋,這個秋日雲高風淡,如果沒有什麼難堪的遭遇,那麼這個秋日將是日曆上一個平凡無奇的日子,它過渡了同樣平凡無奇的昨日和明日,可是就是這平凡無奇的前一秒後,那大悲大喜的後一秒才能悄然成爲對比。這種強烈而過了分寸的對比,可以瞬間擊垮我們脆弱的情緒。

莫小念的手機就在這明晃的秋日裡,突兀地、悲切地、急速地響了起來,連莫小念也覺得心慌起來,這個經久不變的鈴聲爲什麼在這個平凡無奇的日子裡突然變得令人心慌起來。當莫小念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她才醒悟到,她低估了這個原以爲平淡的秋日,這已然是個早已顛覆了一切生活軌跡的世界末日。因爲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讓她瞬間跌入了無邊的恐懼。

“莫逸在醫院搶救,請家屬趕緊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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