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霄重新擡起頭看我,眼神複雜,有種叫做後悔和難過的東西交織在一起。他向我道歉,他說,亞爍姐,對不起,那天晚上,後面的事,我聽說了。
我其實並不想要聽他的道歉,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聽他的意思,到了最後,他也沒跟我們一起。怎麼回事?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情他也有份參與其中的。我問他,什麼意思?你跟他們不是一夥的嗎?爲什麼是你聽說了?
聽到我的反問,他大概是知道了什麼東西,嘆口氣說到,原來你也不知道。
他的反應讓我越來越糊塗,不明白這其中還有什麼事情是被我錯過了。我皺了皺眉頭,口氣嚴肅的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直到夕陽變得通紅,漸漸失了溫度,他才重又開口。原來,那天把墨霄叫去的,是裴少歆。她找到墨霄的時候對他說,朋友們要開個慶祝派對,慶祝他們終於修成正果,走到了一起。要他務必要和她一起去,順便她也想介紹她的朋友給他認識。
除此之外,他並不知道其實她們還有其他的計劃。
所以當他在聚會上看到我的時候,其實是有一點意外的。而我看到有自己人在,自然也相對的放心了許多。他沒想到我會醉得那麼徹底,他們要帶我去賓館的時候,他是跟在一起的。以他對我的瞭解,我從來不會任由自己醉到不省人事,無論怎麼喝酒,保持頭腦清醒是我的準則。他不放心。
所以在賓館的時候,他其實是想隨我住同一個房間保護我的。混道上的兄弟們都很講義氣,尤其是和女生在一起,保護纔是他們的第一要務,何況就地位上來講,我是他老大,他不可能對我怎麼樣,他只會一整晚都保持自己清醒,以防止我遭到什麼意外。但少歆說,男生女生住同一個房間不方便,她和阿翔會在房裡陪我,讓他自己另外找一間房睡。
少歆和阿翔的態度其實是有點強硬的,但看在同是女生,又是同學的份上,他也就答應了。
因爲隔着房間,我又被迷得暈乎乎的,所以其實他並沒有聽清楚我房裡發生了什麼動靜。
接下來的事情,他便是過後才知道的了。
看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有孟允翔和裴少歆最清楚了。
不過,我說到,你不是覺得少歆和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一直沒接受她嗎?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是她和她那個同學,叫孟允翔的。墨霄說到,她們說,少歆是爲了兩年前的冬天我救她的事情,就當是報恩也好,如果最後實在覺得不合適,再分手也不遲,但至少總要先相處過。而且她確實也很積極的爲了做了很多,覺得不能辜負了她的心意吧。
看來,是時候找她們兩個好好的“聊一聊”了。
初夏的時節溫熱而燦爛,每天都能見到新鮮的太陽,偶爾會來一兩場大雨,空氣被洗刷得乾乾淨淨。
只是,有些事情,無論如何想要忘記,到最後總還是會小心的刺痛心裡最軟弱的地方,讓人不得不去面對已經丟失掉的,叫做“純真”的東西。
孟允翔和裴少歆在那件事之後,一直躲着我,我倒是也不着急,要想堵她們兩個並不困難,只是那件事情我不想要讓左昀或是沐日知道。因爲無論他們之中的哪一個知道了那件事情,最後都一定會傳到凌淅耳中。我不想要讓他們爲我擔心。
所以我仍去找了墨霄,希望他能幫我。如果他真的因爲沒能保護我而感到後悔的話,那麼,我給他這個贖罪的機會。他可以動用他認爲所能動用的關係去幫我把孟昀想和裴少歆堵住,然後把她們帶過來給我,但是,他要保證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讓左昀和沐日知道我私底下請他幫我做這件事情。
我相信,他是可以信任的,雖然相對於他哥來說,他的忠誠度實在差了一大截,但能在左昀和沐日身邊做到骨幹這個位置,本就不簡單。況且,從那次我去找他了解事情真相,他眼裡流露出來的後悔,我看得出來,那是真心的。
墨霄不愧是社團裡的骨幹,即使在不讓老大知道的情況下,仍然可以動用他僅能動用的少部分關係,幫我把事情辦好。
可用之才。我心想。
於是,在一個不算晴朗的壞天氣裡,墨霄幫我把人,帶到了沒有人的社團教室。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我不是很熟悉的小兄弟,看樣子應該是剛吸納進社團不久的小學弟。果然是跟在左昀身邊的人,搞氣勢很有一套。孟允翔和裴少歆被他們“押”着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她們眼中的害怕。
我坐在課桌上,墨霄把人帶過來,其他的小兄弟們有的守着門口,有的背對着我們站在離我們有定距離的地方。墨霄把人交給我後,禮貌性的輕輕鞠了一躬,便退到幾步外看着,以便於如果我有什麼需要,他可以隨時過來幫我。
孟允翔和裴少歆站在面前,我還沒開口,她們兩已經被墨霄搞出來的氣勢嚇得不行了,頭低低的不敢看我。我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她們。
在漫長的安靜之後,她們終於還是忍不住擡頭看了我,但很快又重新把頭低了下去。我不屑的笑了,就這點膽量,居然也敢聯手陷害我。當初在做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怕我的一天。
我找墨霄要了支菸點上,吸了一口,朝她們臉上噴煙,看着她們。她們怯懦的看着我,不敢吭氣。我吸着煙,一隻腳搭在桌子上,另一隻垂在桌邊,並用一隻手撐着桌子,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看着她們,開口道“說吧。”
她們兩個低着頭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懂怎麼交代自己的“罪行”,還是根本就沒打算交代。我也不着急,就跟她們慢慢耗着,等我的耐心快用光的時候,她們仍舊沒打算開口,我朝墨霄使了個眼色,他便把留在教室裡的幾個小兄弟招呼了過來。
兄弟們都是混這一道上的,特別是剛入道的小兄弟,不像墨霄這種道行深厚的,懂得隱藏自己。剛入道的小兄弟們,爲了不示弱,往往都會裝出一副兇悍的樣子,好讓自己在道上不至於被別人欺負或是看不起。所以當小兄弟們冷着臉圍攏過來的時候,她們更是怕得就差沒抱在一起了。
我俯下身,挑着眉看看她們,開口道,怎麼,還沒打算告訴我嗎?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們兩個是主謀吧?
停了一下,她們沒開口,我又說到,不要跟我說你們不知道。我看了看圍着她們的兄弟們,繼續說到,看今天這樣子,你們也應該知道,就算今天你們不說,我要想查出幕後主使,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她們又再擡頭偷瞄了一眼圍着她們的兄弟們。小兄弟們倒也是很賣力的演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真是不知道要嚇跑多少單純的好姑娘。
在又一次陷入沉默,她們經過慎重的審時度勢之後,終於決定開口,說出那整件事情謀劃的全經過。墨霄萬萬沒有想到,他堂堂一個社團的骨幹,竟也有被別人利用的一天。
而孟允翔和裴少歆後來忽然走得比較親近,其實是有原因的。
還記得之前她在我牀上接電話無故傷了我的背,後又遭到報復的事。那件事其實她一直都記在心裡。怎奈她一個無權、無勢、沒錢的乖寶寶,在碰到這樣的事情之後,既不知道是誰傷的她,也沒有人可以幫她出頭。
直到她聽說了裴少歆和墨霄的事。其實,少歆和墨霄的事並不是我傳出去的,我答應過她,在墨霄沒有接受她之前,不會公開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守承諾,是我的信條之一。只是,不知阿翔從哪裡聽來看來了這件事,於是,她故意和少歆走得很近,教她功課,幫她學考過關。少歆到明裕來本就不是爲了學習,現在有人肯這樣幫她,她高興都來不及了。
直到到最後阿翔說,可以幫她把墨霄追到手。
少歆感到意外,因爲我答應過她,不會公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阿翔知道這件事,證明我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承諾。
於是,在墨霄終於肯接受她的心意之時,阿翔和她,共同謀劃了那件事。
阿翔先向少歆坦誠,她這樣幫助她,其實是有私心的。關於之前她遭到報復的事,她一直把我劃做是最有可能做那件事的人。可即使她覺得那件事情是我做的,也知道動不了我。她知道,少歆雖不是道上的人,但常年混跡酒吧,各路朋友多少都還是認識一些的,她希望少歆能幫她。
少歆想過要報復我。打從阿翔告訴她,可以幫她搞定她和墨霄之間的事的時候,她就認定了關於“公開”這一件事情,一定是我做的。
有些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說是巧合也好,預謀也罷,總之一拍即合,事情也就成了。
出事那天,她們本就計劃好要約我出去,只是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才一招呼,就隨着她們去了。平時看我繃着臉不很好說話的樣子,她們還擔心約不到我。
是家裡那場該死的吵架。
如果不是因爲在家裡吵了那場差點要了我小命的架,我也不會賭氣跟她們出去,不會心情糟糕到別人在我酒裡下了藥我都不知道。
是我害了自己。
裴少歆是故意叫墨霄一起去的。
自從他們兩個在一起之後,墨霄告訴了她很多事情,包括我和社團裡的關係的事,還有我喝酒高度提高警惕的事情。所以,裴少歆讓她的朋友幫我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