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安歌看的清楚,吃驚之餘,眼見王義祖等人絕對不是冷心敵手,不要說嚴府還有其他高手,安歌聽聞嚴嵩狂笑,怒火中燒,豈能容老賊猖狂,秦煙急道:“如果我們五師兄弟都在,當然不懼什麼修羅怪手,但現在……”眼見安歌飛身衝過去,沒有辦法,只能和錦衣衛並肩對付冷心,能助錦衣衛一臂之力,王爺也不好說什麼吧。
此刻王義祖冷靜下來,忙把夜行衣都脫去,恢復錦衣衛裝飾,從腰間取下腰牌,衝廳內大聲說到:“在下錦衣衛王義祖,奉命在此暗中保護嚴大人,大人切不可誤會。”
廳內嚴嵩放聲大笑道:“一派胡言,老夫還需要你們保護?沒有聖命敢入老夫府內,管你是錦衣衛還是什麼人,皆是來刺殺老夫,不但要把你們碎屍萬段,老夫還要請求陛下爲老夫主持公道。”接着又厲聲喝道:“所有進入嚴府的刺客,一個不留。”
同時,和秦煙安歌一起進入嚴府的還有十幾個應該也是錦衣衛的人,聽到被勒令致仕的老賊還如此狂妄霸道,氣的衆人大怒,錦衣衛向來威風八面,幾時被人這般看不起,可想嚴嵩老賊做內閣首輔時該是如何囂張跋扈。
王義祖只是奉命阻止有人行刺嚴嵩,嚴令不能擅入嚴府,雖然嚴黨表面垮臺,但嚴嵩還是致仕回家的閣老身份,不奉旨強入嚴府搶人,罪責難擔。現在事已如此,嚴嵩老謀深算,自己人等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唯有和冷心奮力一搏,再圖良機,想到這,振聲道:“全體錦衣衛聽令,馬上抓拿刑部疑犯‘修羅怪手’,我當報指揮使大人上報朝廷爲你們請功。”
冷心聞言,不承認也不否認,尖笑一聲道:“就憑你們還想捉拿修羅怪手?誰也活不了,拿命來吧。”雙手發力,急撲王義祖。衆錦衣衛也被嚴府的人團團圍住,都明白今日不同以往,兇險異常,和對方拼命起來,兵刃撞擊聲響成一片。
秦煙和安歌看見冷心撲過來,面對不管是不是傳聞中的修羅怪手, 二人不敢大意,一出手就是十成功力,持刀分左右突襲冷心,二人雖然都是施展“伏虎刀”,但聯手之下,威力徒然大增,原來他們師兄弟所學的刀法,兩個人使用就比一個人使用的威力乘幾何倍增,師兄弟五人同時聯手,威力最大。當年他們的師父見他幾個人資質有限,不能把伏虎刀法的威力完全發揮,傳授他們伏虎刀陣,可雙人也可多人使用。秦煙安歌二人聯手對敵,不但王義祖吃了一驚,冷心也是詫異,眼見刀光閃動,四面八方都是刀鋒,把冷心包圍中間。
冷心尖聲長笑,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通體黝黑的短刃,迎着周身刀影,雙手舞動,聽得清脆兩聲,刀影頓散,兩把斷刀掉在地上,是冷心用黑刃把秦煙安歌的刀斬斷了。王義祖疾呼:“‘修羅刃’,是修羅怪手使用的‘修羅刃’。”修羅刃是江湖有名的神兵,無堅不摧,冷心武功高強,又持有削鐵如泥的修羅刃,更是如虎添翼,衆人驚懼間,冷心冷冷道:“能死在修羅刃下,你們死也能瞑目了吧?”
一剎那發生這麼多事情,都是因受傷躺在地上的青衣姑娘引起,此刻她又氣又急,自己一時任性,惹出這麼大禍,渾身顫抖,大聲喊道:“嚴嵩,你恩將仇報,滅我全家,我就是做鬼也放不過你。”
廳內嚴嵩聞言問道:“老夫一生殺人無數,你一個小娃娃是誰?看老夫記得不記得你們是哪一家了?”
青衣姑娘臉憋得通紅,咬牙勉強站起身來,指着廳門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夏名逸,家父正是提攜了你,你卻恩將仇報,被你陷害,慘遭滅門的夏言,你還記得嗎?”說完不由得花枝亂顫,泣不成聲。
院裡打鬥衆人聞言不由得都停下手來。夏言是嚴嵩之前的內閣首輔,誰人不知,多年前被朝廷滿門抄斬,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一個自稱是他女兒的小姑娘,甚是奇怪。
嚴嵩聞聽,走到廳門口,看了看夏逸,點點頭道:“有幾分神似,原來你就是夏言婢女所生的遺腹女啊,只道你們都死了,沒料到讓你僥倖活到現在,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今日是你送上門來,休怪老夫手狠,”
夏言,字公謹,江西貴溪人,曾提攜嚴嵩、徐階,二人均視夏言爲恩師。嚴嵩最開始謙恭下士,又極有才學,能平步青雲也全靠夏言向朝廷舉薦,後來嚴嵩權欲熏天,一心想位極人臣,不惜苦心積慮,構陷一手提拔他的內閣首輔夏言,也怪夏言太過自信,相信嚴嵩,最後落得個滿門抄斬,嚴嵩羽翼已成,勢力無人可及,如願以償當上首輔。徐階當時對恩師有心無力,只能隱忍不發,以圖後報,偶爾得知夏府一婢女懷有身孕,是夏言的,徐階想盡辦法,救出此女送到民間,多給金銀,留一個‘逸’字,希望可以躲過家門大難,以後安樂生活,爲恩師留下香火。裴錦偶然聽指揮使說起過,這一次遇到一個要爲家門報仇雪恨,自稱是夏言的女兒,名字叫夏逸的姑娘,不管是真是假,畢竟和現在的內閣首輔徐階牽連,自己都得安全把她帶回京城,自是大功一件,所以不惜捨命救夏逸。但現在遇到修羅怪手,只能以死相拼。
冷心不再多說,揮刃就要先把夏逸殺了,王義祖等人阻止不得,驚呼出聲,與此同時,有人說話:“你敢?”聲音不高,卻讓人心頭一震。
院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箇中年男子,一襲白袍,眉目清秀但神色威嚴,怎麼進入嚴府竟無人知道,衆皆駭然。
來人對着廳裡點點頭,道:“嚴大人,錦衣衛奉命辦差,你怎麼能讓手下動手?難道你致仕歸家就不念皇恩,要和朝廷爲敵了?”
冷心大怒,喝道:“找死,敢如此與閣老說話。”言即,揮動修羅刃急刺白衣來人。
“你就是玉面修羅冷心吧?赤面修羅絕情怎麼不出來?”來人冷冷說道:“讓我來看看久負盛名的修羅手有多厲害。”忽手指搭在冷心刺過來的修羅刃上,手指轉動,已把刃上勁力泄到一旁,冷心只覺得修羅刃好像被什麼吸住一般,居然隨着修羅刃向前踉蹌一步。修羅刃鋒利無比,來人敢用手去碰,輕描淡寫就把勁力化解,不說衆人,冷心都是大驚,卻急問道:“你怎麼知道絕情?你是何人?”
來人並不答話,依舊衝廳內說道:“嚴大人還是讓手下人住手吧,非得弄得兩敗俱傷嗎?”聲音不怒自威,加上剛纔露的一手功夫,院內所有人都不敢停了下來,望着來人。
“你武功了得,老夫平生未見,早認識老夫,爲我所用,定讓你高官厚祿,現在是可惜了。”嚴嵩說着,猜測來人必和錦衣衛有關係,話鋒一變道:“錦衣衛不奉旨擅離京城,又膽敢強入朝廷前首輔的府中,就是徐階也得給老夫一個說法,陛下也會爲我做主的,老夫行將就木,早將生死看淡,但也不會任人欺凌。”嚴嵩胸有成竹,料定錦衣衛絕不是皇上派來的,錦衣衛指揮使與徐階交好,不管他們出於何種目的,都會疑心徐階,當然,這都是怪才嚴世蕃的判斷。
“大人世事洞明,對朝廷瞭然於胸,錦衣衛不奉旨豈敢來閣老府邸,嚴大人認識絕情這個人吧,他夜入都察院,身份已漏,朝廷已經下旨錦衣衛捉拿修羅怪手絕情,懷疑他藏在大人府中,王千戶奉命行事,怎麼說是擅入呢?”來人說着取出一張公文,又道:“這是刑部和內廷簽發給錦衣衛抓拿赤面修羅絕情的‘駕貼’,嚴大人要查看嗎?”
王義祖聞言納悶,看樣子來人和錦衣衛大有關係,自己卻不認識,當時只是奉指揮使命到此,現在如果有“駕貼”就是名正言順,堂而皇之代表朝廷了,聽口氣,好像修羅怪手不是一個人,難道修羅怪手就是兩個人?一個是玉面修羅一個是赤面修羅,還是第一次聽說。
“駕貼”指秉承皇帝旨意,由刑部和內廷聯合簽發的逮捕人的公文。嚴嵩沒想到來人帶着錦衣衛“駕貼”,稍微一愣,雖然清楚是對手想到這一點後補發的,但只要有“駕貼”就是代表朝廷,說什麼也不能和皇上作對,另外絕情功夫了得,遇到白衣人這樣的高手泄露行蹤就不難理解,只要沒有失手被抓就好,略微一思,笑道:“閣下帶着‘駕貼’,就另當別論了,都是一場誤會,但錦衣衛要抓拿的什麼絕情根本和老夫無關,更不會在老夫府內,你們錦衣衛要搜查便搜查好了?”
來人搖搖頭道:“嚴大人說不在哪就是不在了,豈敢不相信嚴大人,既然是誤會,哪我們就即刻離開,這樣可好?”
嚴嵩依舊在廳內道:“既然如此,閣下和衆錦衣衛兄弟走好,老夫就不送了。”
王義祖忙拉着夏逸,就要跟隨白衣來人向嚴府外走去,冷心忽然攔住,喝道:“閣老是讓錦衣衛的人離開,不是錦衣衛的人不能走。”
白衣人冷道:“你和絕情脫離不了干係,你還想連累你們大人嗎?不知你學的絕情他幾成本事了?讓開。”說着一揮手,一股強大勁力推着冷心到一旁。冷心暗思這個白衣人功力猶在絕情大哥之上,動手是討不了便宜,但是讓他這麼走太掃嚴府顏面,猶豫之間,嚴嵩在廳內看的清楚,說道:“冷心,讓他們都走吧,時間不早了,老夫要休息了。”冷心應了一聲,閃開一旁。
白衣來人武功深不可測,出手就把嚴府的人鎮住,帶着衆人順利出了府外。王義祖等人趕緊抱拳施禮問道:“在下錦衣衛千戶王義祖,實在孤陋寡聞,閣下和我們指揮使大人什麼關係?”
來人擺擺手,制止他繼續說話,把“駕貼”交到王義祖手裡道:“你們指揮使許清川大人下令匆忙,忘記把抓拿人犯的‘駕貼’給你了,我從京城順路給你帶來,你們好生在此辦差,其餘人等就各自去吧。”說的其餘人當然指的是秦煙二人。
王義祖奉命暗中監視嚴嵩,卻也有點師出無名,現在有了“駕貼”,就可以堂而皇之行事,來人講話不容衆人置疑,看似說的輕巧,其中絕不尋常,身份肯定特殊。王義祖不敢多想,忙恭敬接過“駕貼”,衆人皆諾諾而應。來人點點頭,轉身要走。
這時,夏逸姑娘忽然奮力到白衣人前“噗通”跪下,大聲道:“師父,你收下弟子做徒弟吧,弟子願意鞍前馬後伺候師父。”說完就要磕頭。
衆人皆覺好笑,哪有一見面還不認識就拜師父的。白衣人也是一愣,用手微扶,一股力道託着夏逸站起來。白衣人搖搖頭,道:“小姑娘趕緊回家去吧,不要出來拋頭露面,打打殺殺可不是玩的。”
夏逸大聲道:“我是夏言的女兒,早已家破人亡,養我長大的義父也去世了,一個人孤苦伶仃,我四處拜師學藝,就想早一點爲家門報仇,求師父收下我爲弟子,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夏逸見白衣人武功高深,暗自決心非拜他爲師不可,
王義祖忙把夏逸情況和白衣人說了一下,白衣人看了看神情堅定的夏逸,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拜師的事情不要再提,夏首輔爲國殫精竭慮,含冤而死,不能讓他的後人在江湖顛沛流離,以後交由徐大人安排吧,你家的冤屈遲早會昭雪的。”夏逸聞聽大喜,非得磕頭。白衣人說一聲“走吧”,帶着夏逸倏忽間已數十米外,眼看就要不見蹤影。
王義祖忍不住叫道:“閣下到底是誰?請留下名字?王某也好銘記。”白衣人救得大夥兒,送來“駕貼”,帶走夏逸,如果連這個人名字都不知道,以後如何與指揮使許清川大人交代呢?豈不好笑。
白衣人長笑一聲,道:“在下西門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