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欺壓

沈妍和白芷、黃芪正跪在地上給端華公主行禮請安,突然聽到端華公主說她們衝撞了鑾駕,下令把她們亂棍打死,主僕三人都嚇了一跳。

端華公主要比端寧公主氣派大得多,在山莊裡行走出入,端華公主就乘坐描龍繡鳳的輕紗轎輦,護駕隨從有七八十人之多,威儀排場可見一斑。

早就聽說端華公主比端寧公主更得聖寵,沈妍哪敢怠慢,遠遠看到衆多隨從擁簇端華公主的轎子過來,她們不敢怠慢,在距離鑾駕七八丈的地方就跪下行禮。

可現在,端華公主竟然說她們衝撞了鑾駕,要重懲她們,這不是無妄之災嗎?

沈妍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哪裡得罪了素未謀面的端華公主。從昨天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她就開始心緒不寧,連思考的能力都降低了,難道是預示這場災禍?

端華公主得皇上寵愛,驕縱跋扈,目中無人,這些沈妍早就有耳聞。可即使她貴爲金枝玉葉,也不能罔顧國法禮教,隨便給人加一條罪名,就草菅人命。何況沈妍還有一定的身份背景,關聯幾大家族,端華公主就不怕引起朝堂風波?

如果說端華公主想給她們主僕下馬威,這理由似乎也很牽強。兩個人素無交結,又沒有利益衝突,隨便一見,就要給對方下馬威,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當然,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這其中有什麼關係和因由,沈妍不得而知。

端華公主玉指蔻丹,輕輕劃過美豔的臉,陰澀的冷笑透過厚重的妝容在臉上凝聚。她看不清沈妍的臉,但她知道沈妍現在驚慌害怕,她因此而得意。那種掌握別人的前途及性命的興奮和快感在她心裡激盪,令她張揚的意氣風發無限。

聽說端寧公主看中了徐慕軒,端華公主滿心輕蔑,不以爲然。今天一見徐慕軒,才知道被皇上親賜臨風公子稱號的人果然不錯,只是身份有點低。

但徐慕軒身份再低,不比出身寒門、長在鄉野的沈承榮高貴嗎?慧寧公主能把沈承榮捧起來,而她一向以慧寧公主爲榜樣,想捧起一個人不是很容易嗎?

如果端寧公主求皇上賜婚,她一定還會橫插一腳,把徐慕軒搶過來。可徐慕軒偏偏有一個童養媳,這塊絆腳石存在不是掃皇家的臉面嗎?端寧公主竟然對沈妍禮遇有加,這令端華公主很不解,她認爲端寧公主是自尋下賤。

她行事的手段風格與端寧公主不一樣,沈妍敢橫在她和徐慕軒之間,直接除掉不就行了。剛纔聽張公公說沈妍被沈承榮憎恨,也不被項家重視,根本沒有讓她顧忌的身份,她纔不會象端寧公主那麼小心翼翼,打死她也不過小事一樁。

“本宮剛纔說了什麼,你們都沒聽到嗎?”端華公主笑意盎然,慢條斯理詢問,緊接着又擡高聲音,怒呵:“把這三個賤婢拿下,亂棍打死。”

沈妍不知道端華公主爲什麼要置她於死地,她也來不及多想,現在關鍵是怎麼樣保護她們三人不受傷害,“敢問公主爲什麼要將臣女亂棍打死?”

“你衝撞了本宮的鑾駕,本宮就要將你亂棍打死,還需要本宮重複嗎?”

“回公主,典法規定,遇親王、公主的鑾駕,三丈之外迴避行禮。臣女和兩個丫頭在距離鑾駕七八丈時就行禮請安了,又怎麼能算衝撞了鑾駕了?”

“公主說你衝撞了鑾駕,你還敢頂嘴?”張公公呲牙瞪眼斥責沈妍,又轉頭安慰端華公主,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挑撥是非之言。

端華公主怒視沈妍,“來人,將她來下,亂棍打死,就地行刑。”

侍衛隨從頭領和幾個管事婆子互看了一眼,都唯唯喏喏,不敢應聲動手。不是他們害怕手染鮮血,也不是他們顧念人命,不想傷及無辜。而是因爲這裡是引鳳山莊,是慧寧公主的地盤,他們不敢在這裡妄生事端。即使下令打人的人是端華公主,一旦主子們追查起來,他們不阻攔也是責任,也要被處罰。

龐貴妃知道端華公主是衝動易怒的脾氣,又頗得聖寵,驕縱霸道。今天臨行之前,她又召見了侍衛隨從頭目和管事婆子,囑咐他們要照顧好端華公主,千萬別讓慧寧公主抓住把柄,否則連她都會被斥責,從而影響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管事婆子陪笑施禮,說:“公主,您是金枝玉葉,別和幾個賤婢計較,公子小姐們正等着給您行禮呢,馬上快午時了,要是錯過了吉時,可就……”

張公公冷哼幾聲,打斷了管事婆子的話,“花嬤嬤,你這是在指責公主嗎?”

“老奴不敢。”花嬤嬤趕緊給端華公主躬身施禮,又偷偷瞪了張公公一眼,說:“公主,這是慧寧公主的引鳳山莊,臨來之前,貴妃娘娘還囑咐……”

“母妃囑咐你們什麼了?”端華公主輕哼一聲,面露不悅。

花嬤嬤還沒來得回話,就被張公公擠到一邊,狐假虎威斥責了幾句。張公公笑臉開花,湊到端華公主轎子前,跟她低語一番,聽得端華公主連連點頭冷笑。

張公公不知又給端華公主出了什麼壞主意,沈妍恨他挑理是非,花嬤嬤等人也對他厭惡至極。可是他懂主子心思,馬屁拍得到位,端華公主對他很信任。

端華公主掩嘴一笑,“沈姑娘,你擡起頭,讓本宮看看。”

沈妍擡起頭,直視端華公主,一言不發,面色沉靜,目光坦然。她不知道端華公主爲什麼突然要難爲她,端華公主沒事找事,必然事出有因。

皇權至上的社會形態,她可不想招惹皇室貴女。可端華公主成心難爲她,她哭泣哀求,也在劫難逃,還會被嘲笑。所以,擔心沒任何價值,只能坦然以對。

可現在,端華公主突然換了一張笑臉,說話的聲音也溫和了許多。事出反常必有妖,看到端華公主的笑臉,沈妍不敢放鬆,反而提醒自己更要謹慎警惕。

“你相貌一般,身份又低賤,怎麼能配得上前途無量的臨風公子呢?”端華公主想到沈妍是徐慕軒的童養媳,心裡就擰起了一個疙瘩,令她很難受。

端寧公主看重的、想得到的東西,她必須要想盡辦法搶過來,從小到大,她一直這樣。徐慕軒各方面都很不錯,既然端寧公主看中了,她就想照搶不誤。跟端寧公主搶東西,她鬥志昂揚,可一想起沈妍,她就好象吞了蒼蠅一樣噁心。

沈妍明白了,但又似乎沒完全明白,仔細一想,又感覺很迷糊。端寧公主愛慕徐慕軒,她看在眼裡,但端寧公主對她很尊重。而端華公主初次見面,就有意難爲她,提起徐慕軒,語氣拈酸,難道這也是變態的愛慕?這玩笑是不是開大了?

“公主,您……”張公公滿臉陪笑,衝端華公主使了眼色。

端華公主冷笑幾聲,說:“沈姑娘,你衝撞了本宮的鑾駕,本宮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跟你計較。可沈駙馬曾經說過你不忠不孝,要把你亂棍打死,今日本宮遇上,也樂意代勞。你要是覺得自己死得冤,就去找沈駙馬理論,與本宮無關。”

沈妍早就知道沈承榮恨她恨得要死,想把她置於死地,她一點也不奇怪沈承榮曾揚言打死她。父女血脈相連,有與生俱來的情意,可無論是以前的沈妍,還是現在的她,都跟沈承榮之間沒有任何親情可言,反有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怨結。

現在,端華公主竟然說要替沈承榮代勞,把她亂棍打死,沈妍不禁搖頭,覺得可笑至極。端華公主看上去也不蠢笨,想處置她,卻找了一個如此蹩腳的理由。

她初見大皇子,就心生厭惡,如今又對端華公主低看了三分。原來金枝玉葉也不都象想像中的那麼精明,就比如大皇子和端華公主,真是一母所出。

判斷出端華公主的性格,沈妍心裡也有了主意,是否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沈妍暗自冷笑,擡了聲音問:“敢問公主是沈駙馬什麼人?爲什麼連他處置女兒的家事都要代勞?臣女有父有母,公主此舉豈不是越俎代皰?”

端華公主頓時大怒,“你這個賤婢好大的膽子,你敢質問本宮?本宮說你衝撞了鑾駕,你就衝撞了鑾駕,本宮要處死你,誰敢說半個字?本宮樂意代沈駙馬處死你,是項家敢管還是汪家敢管?本宮就要越俎代皰,你能怎麼樣?”

老孃看你不爽,老孃就要處死你,誰敢管老孃的閒事?此時,端華公主就是這樣一個潑婦,她有恃無恐,認爲處死沈妍就象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沈妍看透了端華公主,嘴角挑起輕蔑的冷笑,“欲加其罪,何患無詞?臣女斗膽提醒,公主要處死臣女,也需要一個拿得出手的理由。不管誰問起來,都要言之鑿鑿,免得御史言官彈劾公主,公主無話可說,落人話柄。”

“哪個御史言官敢彈劾本宮?本宮讓皇上治他抄家滅族之罪。”端華公主一把扯掉轎輦上的輕紗,那張因盛怒泛青的臉完全顯露於人前。她心裡憋了一股無名火,只有除掉沈妍,她的火氣才能消失,根本沒有理由可言。

“就因爲那些御史言官彈劾了公主,皇上就可以不問是非因由,將他們抄家滅族?皇上是天下萬民的皇上,不是公主一個人的皇上,公主……”

“住嘴,皇上也是你可以隨意評說的?”花嬤嬤打斷了沈妍的話,給侍衛頭目使眼色,說:“把這三人抓起來,關進柴房,稍後自有人處理。那些公子小姐們還等着參拜公主呢,公主不能耽誤太長時間,免得讓人非議。”

“花嬤嬤不愧是宮中的老人,又是公主的教養嬤嬤,真敢託大,都敢打公主的主意了。你可別忘了,奴才做得再大也是奴才,永遠躍不過主子。”張公公陰陽怪氣,挑起蘭花指,哼了一聲,又說:“奴才是覺得公主受了委屈,纔想替公主討個公道、出口氣,沒想到耽誤了公主的時間,惹公主遭人非議,奴才……”

端華公主冷冷哼笑,說:“花嬤嬤,你去傳話,就說本宮要處理幾個衝撞了鑾駕的賤婢,讓那些公子小姐們來這裡參拜本宮,順便也見識見識本宮的規矩。”

“公主,這……”花嬤嬤很無奈,她知道端華公主本來就是無理取鬧,把人叫到這邊,丟臉的還是端華公主,龐貴妃一世聰明,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女兒?

張公公的臉又笑成了一朵花,“哎喲,公主真是普天之下第一聰明人,讓衆人看着處理這幾個賤婢,也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規矩,以後哪一個還敢不敬公主?”

花嬤嬤氣得直衝張公公咬牙,可她沒辦法,自張公公到了端華公主身邊,端華公主連伺候了她十幾年的老人都不信任了,只聽信張公公的讒言。

“公主,衆目睽睽之下處理她們會授人以柄,要是讓貴妃娘娘知道……”

“花嬤嬤,公主處置幾個衝撞了鑾駕的賤婢,怎麼就會授人以柄呢?貴妃嬤嬤是公主的親孃,可你們也不能總打着貴妃娘娘的旗號拘着公主呀!”張公公唉聲嘆氣,看向端華公主的眼神充滿同情,好象端華公主很窩囊、很受氣一樣。

端華公主沉下臉,“花嬤嬤,本宮說什麼你沒聽到嗎?”

“回公主,奴婢聽到了。”花嬤嬤趕緊跪地行禮。

“既然聽到了,爲什麼不去傳話?真忘記做奴才的本份了嗎?”

花嬤嬤咬了咬,說:“老奴這就去傳話。”

端華公主輕哼一聲,給兩個宮女使了眼色,說:“你們跟花嬤嬤一起去,免得她人老記性差,耽誤了本宮的正事,趕緊去,讓他們快點過來。”

沈妍暗暗搖頭,端華公主心狠手辣,又驕縱霸道,是一個不知道隱藏鋒芒的蠢貨。可這樣的蠢貨很難對付,就是因爲她身份尊貴,又得皇上的寵愛。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何況是身份高貴與低微的區別,因爲沒有反抗的基礎。

張公公陪着笑臉和端華公主低聲說話,滿臉諂媚討好的神情。他偶爾轉頭看沈妍一眼,冷厲的目光與他那張肥白的笑臉格格不入。

沈妍心裡生起多個疑團,看向張公公的目光異常凜冽。張公公搬弄中非,想置她於死地,不管她死不死,都會有人再以此爲藉口攻擊端華公主。花嬤嬤阻止端華公主,而張公公而慫恿生事,兩人的出發點截然不同。

端華公主扶着宮女的手下轎,又有人搬來軟椅,請她坐下。她與沈妍保持了一丈多的距離,冷眼打量跟在地上的沈妍,嘴角挑起漠然的冷笑。

“沈姑娘,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沈妍挺直身體跪在地上,目光冷漠,神色傲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公主也是皇權的代表,何況端華是一個封號極高、極受寵愛,生母和外祖之家又頗有背景的公主。

端華公主站起來,扶着張公公的手走向沈妍,冷笑說:“沈姑娘,你衝撞了本宮的鸞駕,還敢說不知罪,意圖狡辯,這就是以下犯上。”

沈妍恨恨咬牙,端華公主今天就是成心難爲她,哪怕她做得毫無紕漏,也能給她安上罪名,她暗歎一聲,說:“臣女在七八丈之外就已跪地……”

“典法規定見親王、公主鑾駕要在三丈之外行禮請安,你現在距離本宮有多遠?有三尺遠嗎?你還狡辯說你在七八丈就跪地請安了?你這就是欺侮本宮?”

白芷想說話,被沈妍攔住了,丫頭辯解,就更給了端華公主無理取鬧的理由。

沈妍主僕遠遠看到有鑾駕過來,就跪地行禮請安。端華公主的鑾駕從距離沈妍主僕七八丈的地方走過來,停到距離她們一丈遠的地方。現在,端華公主又下轎走到距離她們三尺的地方,而沈妍主僕則一直跪在這裡,沒有動彈。

端華公主無事生非,傻子都能看出來,可就因爲她是公主,沒人敢質疑她。

“你現在距離本宮這麼近,還說沒有衝撞鑾駕?”

沈妍淺淺一笑,冷聲說:“公主本是無理取鬧,恕臣女不能奉陪。”

“你這個賤婢,你敢說本宮無理取鬧。”端華公主擡腳踹向沈妍。

白芷反映很快,身體向前一傾,就替沈妍擋了一腳,肩膀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端華公主見白芷敢擋,又擡起腳,邊怒罵邊往白芷身上使勁踹。

“你到底要幹什麼?”沈妍騰得站起來,擋在白芷面前,怒視端華公主。

端華公主見沈妍敢反抗,臉上笑容一僵,眼底閃過幾絲怯懦。十幾個侍衛圍過來,手按在劍上,只要沈妍敢動手,他們就能以謀害的罪名誅殺沈妍主僕。

沈妍緊咬嘴脣,強忍心中的怒火,與端華公主對峙,卻不敢反擊。端華公主帶鑾駕出行,光侍衛就有一百多名,沈妍主僕就是能打,也不夠他們熱身。

再說,公主的隨從侍衛和武烈侯府的粗使婆子不一樣。她們打了婆子,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賠一些錢財,落一個惡名。可若反擊公主的侍衛隨從,那就有謀害公主的嫌疑,就是犯上的重罪,很可能落一個殺頭的罪名。如果只是她一個人走向死路,面對欺壓,她敢拼命,可這樣會連累項家、汪家和許多無辜之人。

“本宮想幹什麼?哼!本宮要治你以下犯上的罪,沈姑娘,你知罪嗎?”

沈妍嘴脣微微顫抖,咬了咬牙,又跪下了,“臣女知罪,請公主懲罰。”

面對強權欺壓,沈妍沒有反抗的餘地,因爲反抗要治罪的不是她一個人。而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在等級森嚴的社會,什麼叫身份懸珠,什麼叫雲泥之別。

“哼哼!你知罪就好。”端華公主得意洋洋一笑,轉向侍衛頭目,“你們都聽到了,她可是認罪,她這是欺君罔上,這可不是本宮逼她。現在,本宮命你們把她們三個亂棍打死,你們不會再拿本宮的母妃來壓本宮吧?”

“公主,這……”侍衛頭目仍不敢動手,“聽說慧寧公主午時就到了。”

“胡說八道。”張公公挑起蘭花指,冷哼一聲,“慧寧公主末時初刻起程,酉時正刻纔到引鳳山莊,誰不知道?你們竟敢欺瞞公主?慧寧公主也要講理法。”

端華公主瞪了侍衛頭目一眼,“張公公,給本宮掌那個賤婢的人嘴。”

“公主,奴才手軟,就是打她幾個耳光,也不能給您出氣,不如……”張公公湊到端華耳邊低語了幾句,肥白的臉上流露出狠毒。

“呵呵,這個辦法不錯,殺人不見血,皇姑母也怪不到本宮。”端華公主擡起腳劃過沈妍的臉,冷笑說:“沈姑娘,你剛纔也說了,遇公主、親王的鑾駕應在三丈之外跪迎,你現在退到三丈之外跪上一個時辰,本宮就饒你不死。”

沈妍主僕身後一丈就是湖溏,三丈之外就到湖溏中心了。她就是會輕功水上漂,而且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也不可能在湖中心跪上一個時辰。端華公主既然成心難爲她,就已經堵了她的退路,不容她想任何辦法規避。

“臣女身後三丈之外是湖溏,誰能在湖面上跪一個時辰?公主既然這是殺人不見血的毒招,公主就不要表現出一副寬容的神態,說饒過臣女。”

“哎喲,你竟敢頂撞公主?公主給你機會,你竟然把公主的一片好心說成是毒招。”張公公向遠處張望了幾眼,又以同情的眼光看了端華公主一眼,“你也太不識好歹了,公主這次要是再放過你,那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端華公主最受不了張公公同情的目光,好象她很軟弱,需要別人關照一樣。

“你這個賤婢,真不識擡舉。”端華公主擡起手,狠狠扇了沈妍一個耳光。

沈妍白淨的面龐落下的五道紅痕,火辣辣的疼痛和強忍的氣憤衝撞大腦,翁翁作響。她來這個時空**年,第一次挨耳光,打她的人是身份尊貴的公主,真是“榮幸”。明明被冤打,可她不能反抗,也因爲打她的人是公主。

“公主真不是凡人,打人都不同凡響,早該教訓這賤婢了。”張公公做了鼓掌的手勢,又轉向沈妍,說:“賤婢,你與公主穿同一顏色的衣服,這就是不敬公主。你衝撞鑾駕,以下犯下,還不認罪,這就是對公主不敬。公主教訓你,你還敢狡辯反抗,這就是蔑視公主威儀。就憑這三條大罪,打死你都理所當然。”

端華公主這才注意到沈妍的衣服料子與她的衣服面料相同,都是銀紅色的月華錦。她的衣服剛做成,穿來參加這次聚會,就是想獨霸風頭。而沈妍的衣服卻象是穿過幾次,這不是壓她一頭嗎?她看着沈妍的衣服,心中的怒氣無以復加。

“賤婢,你竟敢瞪本宮。”端華公主擡手打向沈妍另一邊的臉。

“你到底想幹什麼?別欺人太甚。”

沈妍咬牙怒視端華公主,想要站起來,幾個侍衛撥出劍,壓在她頭上。森寒的劍光照在她臉上,沈妍突然感覺自己很無力,又重重跪下了。強忍的痛苦和羞辱積聚心頭,化成酸楚的熱淚涌向眼眶,可她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端華公主打她、罵她,極盡能事地欺辱她,沒人干涉,沒有阻攔。可她若是敢反抗,侍衛就會出手,把她剁成爛泥,還要治她以下犯上之罪。

這就是皇權至上的社會形態,面對金尊玉貴的公主,她的命賤如草芥,毫無尊嚴可言。位高權重的人對她可以隨意踐踏,就是因爲她身份不夠高貴,不夠強大。她不敢反抗,也沒有反抗的力量,因爲在這個時空,她不是一個人獨活。

張公公揮動拂塵,指着沈妍怒斥,“公主打你,你應該謝恩,可你……”

端華公主聽張公公這麼說,陰陰一笑,一把搶過張公公拂塵,衝沈妍主僕沒頭沒腦打去。侍衛的劍不只壓在沈妍頭上,也制住了白芷和黃芪,主僕三人一動也不敢動。兩個丫頭見拂塵打落,不敢抵擋,就護在了沈妍身上,替她捱打。

張公公退到一旁,嘴角挑起冷笑,眼底充斥着對端華公主強烈的嘲弄。只要端華公主對沈妍動了手,不管打成什麼樣,這仇怨就結下了。挑撥端華公主和沈妍結仇,從而牽動多方利益,這是他真正的主子交給他的任務,他順利完成了。

“公主,公主饒命,公主……”項雲環和項雲玫姐妹跑過來,跪到地上,阻攔端華公主,見沈妍主僕被打得頭上、臉上、手上都是傷,兩姐妹抽泣出聲。

花嬤嬤跑過來,嘆氣說:“公主,這是項家的兩位小姐,她們……”

端華公主喘了口氣,“這賤婢以下犯上衝撞了本宮,項家敢包容她嗎?”

“項家上下知禮守法,從來不包容有違規矩禮教的人,請公主明鑑。”項雲珠嫋嫋婷婷走來,眼底閃過得意的狠笑,衝端華公主施禮,說:“她姓沈,與我們項家沒有任何關係,公主無須顧及項家的情面,對有違禮教之人儘管重懲。”

看到沈妍被端華公主打傷,項雲珠又解氣又得意,她很想看到沈妍被端華公主踩到腳下的狼狽相。項雲環姐妹求情阻止,她怕端華公主顧忌項家聲勢,就趕緊跳出來,打着規矩禮教的旗號,劃清沈妍與項家的界限。

“珠姐姐,你……”項雲環沒想到項雲珠會說出這種話,滿臉不可置信。

項雲環輕哼一聲,說:“環兒,公主打她是她的福氣,你不要求情阻攔。”

有許多前來請安的公子小姐圍過來了,看到端華公主親自打人,都指指點點議論,碰上這種事,連男女之防的規避都忘記了,許多人聚在一起看熱鬧。

“這賤婢衝撞了本宮,本宮想寬恕她,讓她請罪,她居然敢頂撞本宮。本宮若不教訓她,還有什麼禮教王法,那豈不是縱容她以下犯下?”

端華公主聽到項雲珠的話,心裡一鬆,連最起碼的顧忌都沒有了。她邊怒斥沈妍的罪行,邊舉起拂塵打向沈妍主僕,這一次她下手更重。項雲環和項雲玫姐妹哭泣哀求,阻攔端華公主,而端華公主的拂塵也有意無意打到她們身上。

沈妍忍無可忍,如果再忍下去,兩個丫頭和項雲環姐妹也會被她連累。有了第一次這個開始,還會有第二次,以後端華公主還會變本加厲欺辱她。

她推開兩個丫頭,一把扯住落下的指塵,站起來,逼近端華公主,“公主倚仗皇權,無緣無故草菅人命,既然沒有道理可講,我們就同歸於盡。”

話音一落,沈妍扯住端華公主的衣袖和拂塵,緊緊拉住她向幾個衝侍衛的劍撞去。侍衛們都驚呆了,不管傷了哪一個,事情鬧起來,他們都是死罪。誰都知道端華公主無理取鬧,端華公主可以不顧及沈妍的身份,但他們不能。

端華公主也嚇傻了,看到明晃晃的劍光接近,她驚得連表情都沒有了。她沒想到沈妍到這時候會以這樣的方式反抗,竟然要跟她同歸於盡。

“快、快收起劍,快、快保護公主,攔住她們。”花嬤嬤聲嘶力竭叫喊。

看熱鬧的人羣沉默須臾,緊接着一陣騷動,都不由自主捏了一把汗。

“妍兒、妍兒,快住手,公主饒命,公主……”徐慕軒跌跌撞撞跑過來,看到沈妍正緊拉着端華公主向侍衛的劍撞去,趕緊撲跪到端華公主腳下哀求。

“住手。”大皇子也跑過來,指着沈妍呵令,“把這個賤婢拿下。”

幾把劍架到沈妍的脖子上,壓住她跪到地上,等候大皇子處置。沒有忍耐到最後,她反抗了,就做實了以下犯上的證據,但沈妍並不後悔。在拉住端華公主撞向劍尖的一瞬間,她確實抱了必死的心,這是她人格的最後迸發。

端華公主從恐懼中醒來,看到沈妍被制住了,喘了幾口氣。觸到衆人各色的目光,她心裡猛然一顫,咬了咬牙,揀起拂塵,又衝沈妍打去。

“賤婢,你去死,去死。”端華公主掄起拂塵就向沈妍頭上打去。

沈妍沒有再反抗的能力了,因爲侍衛的劍已經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剛纔還只是衝她比劃,而現在,劍鋒已經在她的脖頸上劃出了血痕。如果她敢動,那麼劍鋒一深,她脖子上的大動脈會被切斷,甚至腦袋會被直接割下來。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公主……”徐慕軒跪到端華公主腳下,磕頭哀求。

大皇子搖着扇子走過來,看來一旁的項雲珠一眼,嘆息說:“臨風公子,這賤婢該打,爲這種人求情會沾污你的清名,你看項大小姐多麼識大體。”

項雲珠粉面羞紅,衝大皇子施了一禮,剛想表白一番,就被匆匆跑來的蕭水葳推到一邊。蕭水葳一把搶過端華公主手裡的指塵,又狠狠把她推倒在地。

“你幹什麼?欺人太甚了。”蕭水葳又把拂塵重重扔在端華公主身上。

端華公主指了蕭水葳,咬牙說:“來人,把這個賤婢也拿下,亂棍打死。”

“你罵誰賤婢呢?就憑你這副猖狂德性也配當公主,呸――”蕭水葳覺得不解氣,又一腳踹到端華公主嘴上,轉向那些侍衛,“把我拿下?我倒想看看你們哪一個敢動,把我打死?我也想知道你們皇帝有沒有這個膽量。我要死在大秦皇朝境內,你們信不信還象七十年前一樣,讓你們整個秦氏皇族大多數人賠命。”

聽到蕭水葳這番話,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七十年前發生過什麼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蕭水葳敢說讓整個秦氏皇族賠命,若無把握,她敢出此狂言嗎?

“蕭姑娘,別衝動,一點小事而已。”大皇子滿臉陪笑向蕭水葳道歉。

蕭水葳瞪了大皇子一眼,斥退侍衛,扶起沈妍,“妍兒,妍兒,你……”

沈妍睜開眼,看到蕭水葳,臉上浮現慘淡的笑容。她伏在蕭水葳懷裡,身和心都虛弱到沒有一點力氣,她的嘴脣動了動,就昏倒了。

徐慕軒想要扶沈妍,被蕭水葳一把推開,狠狠瞪了一眼。白芷黃芪和項雲環姐妹站起來,同蕭水葳一起,扶着沈妍坐到一旁的涼亭裡。

沈妍頭髮凌亂披散,衣服上沾滿泥土,臉上、手上佈滿青紅色的腫痕,有的地方滲出血珠。她的頭上、手臂上和背上多處腫起,摸上去凹凸不平。

看到沈妍傷得那麼重,白芷、黃芪和項雲環姐妹及蕭水葳都輕聲哽咽。白芷拿出丸藥,給沈妍服下去,又拿出藥膏塗抹沈妍身上的傷口。

“扶她回去吧!”徐慕軒看到沈妍身上的傷,又是心疼又是痛恨。

“不用你管,躲開。”蕭水葳覺得徐慕軒太軟弱,說話好象吃了嗆藥一般。

大皇子把徐慕軒拉過來,笑着說:“一點小傷,不礙事,回頭本王賞她傷藥。”

“多謝仁郡王。”徐慕軒掃了端華公主一眼,趕緊向大皇子道謝。

端華公主看到徐慕軒,趕緊端坐在椅子上,擺出公主的威儀。她偷眼掃視徐慕軒,嘴角噙起笑意,怦然心跳。臨風公子果然相貌俊美,風姿倜儻,又頗有才華。她已打定主意,只好端寧求皇上賜婚,她馬上也去求,而且她志在必得。至於徐慕軒有沈妍這個童養媳,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蕭水葳幾人扶着沈妍剛要回去,就聽有人傳報端寧公主來了。蕭水葳讓丫頭放下沈妍,她要讓端寧公主看看沈妍的傷,給沈妍討一個公道。

端寧公主扶着宮女的手走過來,諸位公子小姐趕緊給她行禮。端寧公主讓衆人免禮後,過來給大皇子行禮,又掃了端華公主一眼。

端華公主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端寧公主,更別說給長姐行禮了,而且她眼裡還充滿陰狠的鬥志,好象隨時準備跟端寧公主開戰一樣。

“端寧,你過來看看,你們大秦皇朝竟然下毒手,把人打成了這樣。”蕭水葳不管不顧,拉着端寧公主走過來,“妍兒是我的朋友,也是受我所邀來才參加聚會,她今天無比無故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肯定會爲她討個公道。”

“你這個賤婢算什麼東西?想爲她討公道?呸――你還是趕緊滾回花朝國去吧!”端華公主氣勢洶洶,怒罵蕭水葳,挑釁的目光盯着端寧公主。

蕭水葳二話不出,揀起地上的拂塵,衝端華公主的嘴打去。侍衛見端華公主捱打,都撥出劍,圍住蕭水葳,大皇子也一臉怒氣睃視蕭水葳。

“誰敢動?哼!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注意腦袋。”蕭水葳掄起拂塵指了指端華公主,“你罵我一次,我打你一次,看你們皇上敢說什麼。”

端華公主被蕭水葳踹了一腳,半邊臉已經腫起,又被打了一下,嘴角滲出了血漬。她不敢再惹蕭水葳,就怒罵沈妍,還打了幾個爲她收拾整妝的宮女。

端寧公主冷掃了端華公主一眼,眼底閃過得意,又嘆了口氣,說:“用本宮的轎子把沈姑娘送到菊陌,叫太醫用最好的傷藥給她醫治。”

“哼!你不就是相中人家的小相公了嗎?也值得自甘下賤?難道想與那賤婢共侍一夫、給人家做妾?你也不怕丟了皇家的臉面。”端華公主絲毫不敢端寧公主放在眼裡,當着這麼多人,竟然揭露端寧公主愛慕徐慕軒之事。

“你胡說什麼?打人的是你,這種事你也敢往別人身上推?”端寧公主眼底的狠厲慢慢擴大,端華公主上當了,這回就要讓她栽一個結結實實的大跟斗。

“誰敢說本宮胡說,你……”

“我敢說你胡說。”慧寧公主從人羣中走出來,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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