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禍水

衆人看到慧寧公主,趕緊行禮請安,慧寧公主沒理會衆人,竟自向沈妍走去。

沈妍坐在涼亭的木椅上,頭靠在丫頭身上,渾身火辣辣的疼痛,人也變得虛弱無力。聽說慧寧公主來了,她嘴角挑起冷笑,睜開腫痛的眼睛,看了慧寧公主一眼,又閉上了。她長吸了幾口氣,漸漸調勻呼吸,又咬緊牙關,暗歎了一聲。

現在,她不想報復,不想鬥氣,因爲她身份低微,不夠強大,她沒有反抗的能力。當務之急,她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治好自己的傷,再慢慢思慮謀劃。

她不會再做雞蛋碰石頭的傻事,自己粉身碎骨也傷不到對手半根毫毛,反而要連累親人,那些真心對她的人也會因她而傷懷感嘆。同歸於盡只是她一念之間的想法,即使她搭上自己的命去反抗,最後還會背上以上犯上的罪名。

此時,除了忍耐,她別無選擇,因爲擺在她面前的都是小路,甚至是絕路。

這就是等級之差,這就是天淵之別,憑她一人之力根本就不能改變。

慧寧公主打量沈妍幾眼,低聲問:“你、沒事吧?”

“沒事。”沈妍聲音微弱,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沒事就好,陸公公,派人送沈姑娘回去,找大夫給她醫治。”慧寧公主頓了頓,又說:“時候不早,前院和後院的餐堂都開了,諸位都去用餐吧!”

陸公公讓婆子擡來一頂小轎,白芷和黃芪扶沈妍上轎,陸公公親自送她們回去了。徐慕軒想跟去看看沈妍的情況,被蕭水葳攔住,給他使了一個凜厲的眼色。

蕭水葳和項雲環姐妹低語了幾句,三人互相點點頭,一臉堅定之色。端寧公主見她們似乎做出了決定,趕緊過去詢問,蕭水葳衝她搖了搖頭,沒說話。

來參加聚會的人及他們的僕從下人共有數百人之多,都圍在四周看熱鬧。看到慧寧公主來了,又到了用餐的時辰,不想多事的人就陸續離開了。只有一些與此事相關的人,還有身份特殊、想繼續看熱鬧的人留下了。

項雲環和項雲玫互看一眼,跪到慧寧公主腳下,“請公主爲沈姑娘做主。”

端華公主跳過來,就要踢打項雲環姐妹,“你們這兩個賤婢,竟敢……”

蕭水葳掄起拂塵就打到端華公主臉上,端華公主臉上浮現出一道紅痕,疼得她一聲尖叫。她氣勢洶洶注視蕭水葳,張牙舞爪比劃,卻不敢動手,也不敢再罵。

“你不是喜歡動手打人嗎?那你給我記住,不管你罵誰,只要讓我聽到,你罵一次,我打你一次。”蕭水葳扔掉拂塵,轉向慧寧公主,說:“沈姑娘是我請來的貴客,卻惹出這場是非,她受了重傷,肯定會影響明天的聚會。既然事情出在引鳳山莊,那就請公主問清是非因由,還沈姑娘一個公道。”

“請公主問清是非,爲沈姑娘做主。”項雲環姐妹哽咽出聲,叩頭哀求。

“你傻愣愣杵在這裡幹什麼?你沒看到妍兒被打嗎?你沒看到項家姐妹爲她討公道嗎?”蕭水葳狠推了徐慕軒一把,揀起拂塵,恨不得抽他幾下。

“我……”徐慕軒跪到慧寧公主腳下,低頭嘆氣,一聲不吭。

來引鳳山莊之前,徐秉熙和松陽郡主把他叫去,格外囑咐了一番。他們讓他好好展現才華,吸引端寧公主的注意力,千萬不要惹出事端。看到沈妍捱打,他又心疼又氣憤,可他無能爲力,不敢阻擋,只有哀求端華公主手下留情。

如今,蕭水葳和項氏姐妹要給沈妍討公道,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如果他也懇求慧寧公主爲沈妍做主,肯定會得罪大皇子等人,還會被徐秉熙和松陽郡主怪罪。如果不爲沈妍討個說法,他又覺得自己太過軟弱,也爲沈妍抱屈。

“女人之間的口角小事,不值一提,男人就不要干涉了。”大皇子把徐慕軒拉起來,給慧寧公主行禮,說:“時候不早,皇姑母車馬勞頓,還是先去用餐休息。侄兒一會兒讓人給沈姑娘送些傷藥,找大夫醫治,事情也就……”

“呸――”蕭水葳一口唾液吐到大皇子身上,“口角小事就能把人打成這樣?就不問是非黑白,就靠賞些傷藥把事情糊弄過去?你們大秦皇朝的達官顯貴、皇室貴胄是不是都這樣欺侮百姓?認爲打傷了人,再給些賞賜就是莫大的恩賜?”

“你、你簡直就是……”大皇子狠狠瞪了蕭水葳一眼,沒敢再說什麼。

項雲環擦去眼淚,給慧寧公主叩頭,說:“項氏一族是太祖皇帝讚譽的純臣典範,合族上下以知禮守法爲榮。沈姑娘住在項家,受項家家規約束,斷不會做出衝撞鑾駕,以上犯上之事。請公主明查此事,還沈姑娘乃至項家一個清白。”

慧寧公主淡淡一笑,掃了衆人一眼,沒說話。項雲環的話外之音她聽得很清楚,項氏一族是沈妍的後盾,如果她不給沈妍一個公道,肯定會引起風波。她熟悉大皇子和端華公主等人的個性,考慮問題也比別人深刻,所以並不急於表態。

“環兒,你這是什麼話?這又關我們項傢什麼事?時候不早,你又何必要勞煩公主呢?”項雲珠跪到慧寧公主腳下,輕啓朱脣說:“項家合族知禮守法重禮教規矩,家規約束每一個項家人,卻與沈姑娘無關。臣女不知沈姑娘是不是衝撞鑾駕,但她以下犯上,要跟端華公主同歸於盡,許多人都看到了。她此舉有違禮教,卻與項氏一族毫無關係,她只是暫時寄住項家,還請公主明鑑。”

項雲珠說完這番話,微微擡頭,等待誇讚。觸到大皇子讚賞的目光,她心如脫兔,滿面飛紅。可當她眼角的餘光掃到慧寧公主狠厲冰冷的目光時,她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她認爲這番話合情合理,可慧寧公主爲什麼這麼看她?

大皇子滿臉讚賞看了項雲珠一眼,“皇姑母,端華雖說性子直率,卻也重禮教規矩。若沈姑娘沒衝撞鑾駕,她斷不會動手打人,請皇姑母明察。正如項大小姐所說,沈姑娘以下犯下,要和端華同歸於盡,在場的人都有目共睹。”

“事情既然鬧開,就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坦護也要有限度。”蕭水葳冷哼一聲,轉向她的隨從,“你去把沈姑娘的丫頭叫來,讓大家聽聽她們怎麼說。”

端華公主冷笑幾聲,“去叫吧!本宮倒要看她們能怎麼說。”

沈妍都被她打得滿身是傷,灰溜溜回去了,她不信兩個丫頭敢說實話。只要皇上和蕭貴妃坦護她,她不怕任何人爲沈妍討公道,因爲誰也討不到公道。

“不用去叫沈姑娘的丫頭,讓剛纔隨侍端華的人來說就行。”慧寧公主淡淡一笑,轉向大皇子,說:“仁郡王,你把這件事當成案子來問,本宮旁聽。”

蕭水葳冷笑說:“我也要旁聽,這次聚會是我組織的,沈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打了我的客人,沒有說法,就是落我的面子,這就是兩國之間的事。”

大皇子臉色一變,忙陪笑說:“皇姑母,時候不早,不如先用午膳,這……”

“桂嬤嬤,給餐堂傳話,把大皇子的午膳拿過來,讓他邊吃邊審。”慧寧公主頓了頓,又說:“衆人的午膳不可能都擺到這裡來,其他人就先忍耐吧!”

“皇姑母,還是別傳午膳了,侄兒這就開始問案,早點把事情弄清楚。”大皇子心裡叫苦,卻不敢違背慧寧公主的意思,暗暗埋怨端華公主莽撞。

項雲環和項雲玫都面露喜色,趕緊叩頭拜謝,“多謝公主,多謝仁郡王。”

徐慕軒觸到徐瑞雲和徐慕繡陰澀的目光,他趕緊低下頭,長嘆一聲,心裡不知不覺就衍生出對沈妍的埋怨,本來很開心,惹出這種事不是自找麻煩嗎?

大皇子滿臉陪笑,嚅囁說:“皇姑母,還是叫沈姑娘的丫頭來,也方便……”

“不用,沈姑娘的丫頭都受了傷,誰知道她們敢不敢實話實說。”慧寧公主笑了笑,說:“你在朝堂辦事兩年,從沒獨立辦過案子,今天是個機會。”

“皇姑母,斷案需要兩邊的人,侄兒……”

“一邊的人更好斷案,你不明白嗎?”

“請、請皇姑母明示。”大皇子還不傻,他深知慧寧公主只讓審問端華公主的下人絕不坦護端華公主,而是另有用意,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端華公主滿臉得意,“皇兄,你快點開始吧!別磨磨蹭蹭了。”

她認爲慧寧公主光讓大皇子審問她的人就是想坦護她,她的奴才哪個敢說是她的過錯?只要這件事糊弄過去,她消停幾天,就收拾蕭水葳和項雲環姐妹。

“開始。”慧寧公主溫和一笑,張開手,立刻有人遞過一根青皮鞭子。

慧寧公主這根青皮鞭是祖皇帝所賜,聽說祖皇帝有一年到海島射獵,射到一隻蛟,就用蛟皮做了這根鞭子。先皇駕崩之前,封慧寧公主爲護國公主,準她這根青皮鞭上打昏君,下打讒臣,死在慧寧公主鞭下,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誰也不願意讓這種福氣降臨到自己頭上。

看到慧寧公主拿來鞭子,所有人全部下跪,連大皇子和端華公主都嚇出了一身冷汗。慧寧公主認真,就不容任何人有半點含糊,必須問出最真的真相。

“皇姑母,侄兒……”大皇子手心冒汗,連周圍的美人都顧不上看一眼了。

慧寧公主皺了皺眉,冷聲說:“先問花嬤嬤,再問侍衛統領,一個一個來。”

花嬤嬤聽到慧寧公主點了她的名字,趕緊上前施禮,沒等大皇子問,她就一五一十講述了剛纔發生的事。她對事情的經過毫不隱瞞,也沒偏坦端華公主,只是一再強調張公公在這件事上起到了惡劣作用。聽她的語氣,就好象端華公主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而張公公纔是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導致沈妍捱打的真兇。

“你這個吃裡爬外的狗奴才,來人,把她杖斃。”端華公主見沒人聽她的號令,就跳起來要踹花嬤嬤,卻被慧寧公主的兩個隨從牢牢控制住了。

花嬤嬤看了大皇子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一聲輕嘆。花嬤嬤在宮裡伺候了大半輩子,慧寧公主是什麼人她很清楚,如果她敢在慧寧公主面前弄虛作假,肯定會沒命。端華公主是魯直刁蠻之人,不管不顧,而龐貴妃卻很精明,而且善於謀劃。她實話實說,只會被端華公主忌恨,但龐貴妃會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大皇子狠狠瞪了端華公主一眼,指了指侍衛頭目,“你來說。”

侍衛頭目聽到花嬤嬤那番話,心裡有數,也如實講述了事情經過。尤其是花嬤嬤去給公子小姐們傳話時發生的事,他講述了兩遍,對張公公簡直就是義憤填膺地控訴。他講完之後,大皇子又問了四五個宮女太監,所述情況大同小異。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聽明白了,端華公主之所以會打沈妍,是受了張公公的蠱惑。至於真正的原因,人們心裡就是有成堆的疑團,也不會再多問,只私下議論罷了。主子犯了錯,讓奴才來擔罪,這是有權勢的人了結問題的終極法寶。

“你們這幫賣主求榮的狗奴才,本宮遲早要砍掉你們的腦袋。”端華公主惡狠狠怒罵,衆人都把話說得很明白,而她仍不明白事態,還一味發狠。

“住嘴。”大皇子給一箇中年太監使了眼色,示意太監跟端華公主講明情況。

許多人用過午膳,又趕回來看熱鬧,向沒離開的人悄悄打聽事態的發展,也把在餐堂裡聽到的勁暴性的消息講給一直呆在這裡的人聽。

端華公主看中的徐慕軒,因爲吃醋,纔打了徐慕軒的童養媳。

衆人又結合伺候端華公主的下人講述的事件經過,確定是端華公主無理取鬧,欺人太甚。而端華公主之所以會這麼不講人情道理,就是因爲她看中了人家的小相公。至於被奴才挑撥盅惑,那隻不過是擺到桌面上的因由,說給傻子聽的。

徐慕軒正在心裡爲沈妍叫屈鳴不平,隱約看到有人衝他指指點點,觸到衆人怪異的目光,他滿心不解,卻怕再次惹禍上身,只好低下頭,唉聲嘆氣。

大皇子連問了六七個人,自以爲弄明白了這件事,可以結案了,就滿臉討好看向慧寧公主,“皇姑母,端華率直天真,又被奴才蠱惑,您看……”

慧寧公主笑了笑,問:“你打算怎麼辦?”

“侄兒一會兒替端華去給沈姑娘道歉,安撫她,再處置這幾個奴才,您……”

蕭水葳狠啐了大皇子一口,打斷了他的話,“以前素無積怨,就憑一個太監幾句話,她就動手把人打得這麼重?鬼才相信。她打了人,你們道歉安撫,再找幾個奴才頂罪,就可以讓她逃脫罪責,就可以讓她不受任何懲罰?”

大皇子擠出幾絲笑容,說:“蕭姑娘,你剛纔不也打了端華嗎?你……”

“呸――我打她是因爲她罵我,這麼多人都聽到了,她活該捱打。沈姑娘沒衝撞她、沒得罪她,她打人是因爲什麼?不就是仗勢欺人嗎?”

“蕭姑娘,你這不是咄咄逼人嗎?端華率直不懂事,皇姑母是知道的。”

“你敢說我咄咄逼人?率直不懂事就是理由嗎?也就是象你這麼愚蠢的人才會相信那些理由。既然事情鬧大,這聚會就不辦了,我去找你們皇上理論。”

“蕭姑娘,你先消消氣,這件事還沒完。”慧寧公主拉蕭水葳坐下,又轉向大皇子,笑問:“仁郡王,你連審了幾個人,覺得這裡面還差一些什麼?”

大皇子想了想,嚅囁說:“侄兒、侄兒……懇請皇姑母明示。”

慧寧公主掃了衆人一眼,目光落到項雲環身上,“你來說。”

項雲環正垂頭跪着,聽慧寧公主點了她的名,嚇了一跳,趕緊擡起頭,四下看了看,又想了想,說:“回公主,臣女認爲少審了一個人,就是那個張公公。”

大皇子恍然大悟,看向端華公主的侍從,“張公公人呢?”

“你現在纔想起他,早已經晚了,他會在這裡等你審問他?他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慧寧公主轉向項雲環,“你倒是個伶俐的丫頭,都起來吧!有賞。”

“多謝公主。”項雲環拉着項雲玫起來,接過桂嬤嬤遞來的錦盒,再次謝恩。

大皇子怔了怔,突然一拳砸到石桌上,氣得咬牙切齒。他在宮闈中長大,見慣了機謀重重的鬥爭,他就是再平庸,也看明白了。張公公是別人派到端華公主身邊,鼓動端華公主顯露本性,與人結怨,事情鬧開,就消失不見了。

慧寧公主淡淡一笑,看了看衆人,問:“端寧呢?怎麼一直沒見她?”

一個婆子趕緊上前施禮,正是端寧公主的教養嬤嬤,“回公主,端寧公主聽奴才稟報說沈姑娘傷得很重,她很着急,就親自去探視了。剛纔公主和仁郡王正忙於審問奴才,端寧公主不方便打擾,就悄悄離開,還請公主恕罪。”

“探視沈姑娘是好事,她何罪之有?”慧寧公主臉上的笑容更加深刻。

蕭水葳同項雲環姐妹說了幾句話,轉向慧寧公主,“公主,這件事如何了結?”

“蕭姑娘放心,本宮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好,我們去看沈姑娘。”蕭水葳和項雲環姐妹離開。

大皇子咬了咬牙,說:“皇姑母,這件事是有人設計陷害,端華她……”

端華公主聽衆人說了這麼半天,也大致明白自己被人算計了,正苦想如何收場,聽到大皇子的話,忙撲跪到慧寧公主腳下,“姑母,有人害我,肯定是端寧。”

“不許胡說。”大皇子瞪了端華公主一眼,狠厲斥責。

“本宮累了,要去休息。”慧寧公主扶着太監的手站起來,又說:“仁郡王,你把端華送回宮,跟皇上和龐貴妃說清這件事,怎麼處治由他們來決定。時候不早,你們儘快出發,等皇上和龐貴妃有了決議,你再回來告知本宮。”

“侄兒遵命。”大皇子給隨從使了眼色,讓他們趕緊準備回宮。

“我不回去,我要去找端寧問清楚,就是她害我的。”端華公主聽說讓她回宮,又開始叫嚷撒潑,來最起碼的皇家威儀都消失怠盡了。

“必須回去。”大皇子意識到了危機,要趕緊回宮去找蕭貴妃討主意。

慧寧公主坐進轎子,帶着僕從離開,走出沒多遠,就有小太監過來,跟慧寧公主低聲稟報。慧寧公主搖頭冷笑,叫過桂嬤嬤等人,仔細吩咐了一番。

衆人恭送慧寧公主離開,又向大皇子和端華公主行禮告退。他們陸陸續續散去,三人成羣,兩人結夥,議論紛紛,似乎意猶未盡。

徐慕軒滿心恨怨,卻不知道該怎麼做,靠在欄杆上嘆氣。徐瑞雲和徐慕繡等人過來找他,跟他說了聽到的傳聞,大有恭喜他的意思。徐慕軒聽說端華公主是因爲相中了他纔打沈妍,咬了咬牙,頭抵在欄杆上,都有一頭撞死的衝動。

大皇子跟心腹隨從交待了一番,讓他們留下,他只帶了幾個侍衛送端華公主離開。有人跟他稟報了傳聞,事關端華公主的名聲,氣得他捶着馬鞍怒罵。

端華公主也聽到傳聞,一臉不解,不是端寧公主看中了徐慕軒嗎?她打算跟端寧搶,怎麼成了她爲搶人家的小相公而打人了?可她仔細一想,她確實因爲徐慕軒纔看沈妍不順眼,可事情又不完全象傳言的那樣,只是她不知錯在哪裡了。

看到端華公主來參加聚會竟然帶了全副鑾駕,大皇子緊緊皺眉,心裡埋怨端華公主不知收斂。他跟花嬤嬤和侍衛統領交待了幾句,就帶人走到了前面。

幾百人的鑾駕浩浩蕩蕩,綿延數丈,離開引鳳山莊。端華公主乘坐了四駕馬車,走出了大概十餘里,四匹馬突然受驚,狂奔而逃,車轅與車身斷開了一半。

端華公主正在車裡發狠,突然的變故嚇得她大驚失色,尖叫出聲。她還沒有反映過來,就有兩匹馬拉着馬車發瘋似地衝開衛隊,向來奔去。

侍衛追上馬車,看到裡面沒有端華公主,趕緊四下尋找。有人在路邊的草叢發現了端華公主,她渾身沾滿泥草血跡,早已昏迷不醒。

大皇子帶人走在前面,跟端華公主拉開了幾裡的距離。聽說端華公主的馬車驚馬,他趕緊帶人飛奔而回,看到端華公主渾身是血,趕緊詢問徹查。

“稟仁郡王,車轅被割斷了一半,馬車裡有釘子,馬也因中毒而驚。”

慧寧公主讓大皇子護送端華公主回宮,天色不早,大皇子想盡快趕回去,讓侍衛匆忙收拾,沒仔細檢查車輛馬匹,中途卻出了這樣的事端。

大皇子又急又氣,他本想來散心遊玩,還想勾引幾個美人,沒想到卻惹了一身騷。他想盡快趕回去跟龐貴妃稟報,商量下一步怎麼做,偏偏又出了差錯。

端華公主傷得很重,還有半個時辰就關城門了,他們趕不回去,只好就地安營紮寨。大皇子又派了可靠的人趕緊回宮,跟龐貴妃說明情況,討個主意。

……

慧寧公主隨便吃了些東西,靠在軟榻上休息,聽心腹下人稟報各處的情況。

“澈兒呢?怎麼從來了就沒見他?”

“回公主,聽沐成沐功說伯爺進山打獵了,沒讓他們跟去。”

“讓人把他找回來,別讓他又宿在山上。”

“是,公主。”太監暗暗皺眉,此時山上正草木濃密,要找到沐元澈太難了。

桂嬤嬤給慧寧公主遞了一杯茶,小心翼翼說:“公主,來山莊聚會的公子小姐們都說端華公主相中了徐四公子,才無緣無故打了沈姑娘。照這樣傳下去,估計不出一兩天,傳言就會在京城傳得人心皆知,您看這件事……”

“龐貴妃是聰明人,她自會處理得很周全,無需本宮操心。”慧寧公主嘆了口氣,說:“皇后被龐貴妃壓了這麼多年,這次總算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只是可憐沈姑娘平白無故受了委屈。”

慧寧公主哼笑幾聲,說:“別可憐她,她不是可憐人,而是可恨的人。端寧算計她,端華打罵她,這兩個人遲早要栽到她手裡,這纔是本宮擔心的。”

“那、那公主還是及早做打算,兩位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不能眼睜睜……”

“讓她們自求多福吧!光皇上一個人就夠讓本宮操心了,本宮還要管他的兒女,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一個個的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桂嬤嬤趕緊陪笑恭維,“還是伯爺懂事,從小到大都沒讓公主費過心。”

提起沐元澈,慧寧公主臉上浮現溫和笑容,綻放出慈母的光輝。沐元澈小時候就很獨立,很有心思,又懂事,確實沒讓她操過心。現在也一樣,除了沐元澈的婚事,其它事還真不用她多管,可沐元澈的婚事就是慧寧公主心裡的一根刺。

慧寧公主沉思半晌,說:“本宮要去看看沈姑娘。”

落日的餘輝透過茜色窗紗照進房間,絲絲縷縷點綴朦朧模糊的黑暗。

沈妍平躺在牀上,睜大眼睛看着牀頂的承塵紗帳,臉上沒有表情。她的眼睛如千年沉潭,深不見底,泛不起一絲波瀾,又如星光月華般明淨。

她被擡回來之後,用藥水泡了澡,又塗了傷藥,服了止痛消腫藥,吃了些東西就睡了,一直到現在才醒來。她身上的疼痛減輕了,可心裡卻好象壓了一塊沉重的巨石,堵得生疼。憋在心底的那口惡氣,無論她如何輾轉,都無法壓下去。

這個仇遲早要報,但不是現在,因爲她現在還不具備報仇的能力。

常聽人說紅顏禍水,原來藍顏也是禍水,又很不幸讓她遇到了。

最初聽說端寧公主要在聚會擇婿,又見端寧公主很傾慕徐慕軒,她就有強烈的危機感。可聽端華公主那句話,才知道傾慕暗戀徐慕軒的人是端華公主。但她又覺得很不對勁,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隱秘環節,令她絞盡腦汁也想不通。

“姑娘,您醒了?”

沈妍點點頭,“白芷和黃芪呢?”

“她們都服了藥,現在睡得正香。”雪梨用溼巾給沈妍擦拭臉頰,跟她講了從外面聽來的諸多傳言,“姑娘,人們都說因爲端華公主看中了軒少爺,纔打了你。你回來直到現在,軒少爺都沒來看看,他會不會變心了?”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男人要變心,管不了,只能順其自然。”

之前,她見端寧公主對徐慕軒滿心愛慕,心裡憋悶難受,好象徐慕軒下一秒鐘就會不屬於她一樣。現在,又聽說端華公主相中了徐慕軒,她覺得自己心裡很平靜。誰看中誰不是她能左右的,許多事她都無從改變,又何必多費心思。

雪梨輕聲哽咽,“軒少爺都不說來問一聲,哪怕派個人來也好呀!”

“不來更好,他懂得避嫌,我也能少操一份心。”

徐慕軒心思單純,事情複雜、牽連廣泛,他就會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應對。他能把自己保護好就行,只好不再爲他分心,沈妍就覺得輕鬆了很多。

男人對於她來說不是依靠,而是伴侶,能有人與她相伴就行。她本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又活了兩輩子,一直認爲沒有一個男人能強大到爲她遮風擋雨。

項雲環和項雲玫來看她,給她帶來好多吃食玩物,勸慰她,跟她講了很多新鮮事。聽她們說起慧寧公主審問僕從、爲她討公道的事,沈妍搖頭一笑。

“妍姐姐,聽說那個張公公死了,侍衛在山莊外找到了他的屍首。”項雲玫很害怕,“聽說是有人指使他蠱惑端華公主欺負你的,不知道是誰。”

“玫兒,天黑了,不許再說死人的事。”項雲環很謹慎,臉上表情小心翼翼。

沈妍淺淺一笑,聽項雲環姐妹說了這些話,她的思路基本上理清了。能指使張公公的人就有兩個,一個是慧寧公主,一個是端寧公主。這兩個誰的嫌疑最大就不言而喻了,端寧公主看上去很溫和,沒想到這演戲的水平不容小覷。

無論前生今世,沈妍都不認爲自己是聖母式的好人,但她也不是壞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欠我一尺,我也會以一丈的標準去討還。

白朮匆匆跑進來,“姑娘,慧寧公主來看您了,奴婢們……”

“我們不能將主人拒之門外,呵呵。”沈妍微微搖頭,她知道慧寧公主爲何而來,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和慧寧公主都無法改變。

“我們去迎接公主。”項雲環姐妹帶丫頭迎到了小院外面,叩拜行禮。

這座小院現在只住了沈妍、項雲環和項雲玫,項雲珠和元信侯候的小姐們住在一座院子裡。因爲今天的事情,項雲珠要與沈妍劃清界限,又不能把沈妍趕出去,只好自己搬出去了。她走了倒清淨,住處寬敞了,顧忌也少了很多。

慧寧公主進到房裡,沈妍要掙扎着起來給她行禮,被她攔住了。丫頭點起幾根蠟燭,照亮的房間,桂嬤嬤給慧寧公主搬來一把椅子,奉上茶,就帶人退下了。

“想必後來的事情你也聽說了,本宮讓仁郡王審問了僕從,很快就會有人給你一個說法。誰是誰非到此爲止,本宮不希望這件事情再發展惡化。”

沈妍冷笑幾聲,“您管得了嗎?您要是管得了,這件事最初就不該發生。”

慧寧公主被咽得結結實實,看了沈妍好半天,才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本宮不希望事情再無休無止發展,想把事情壓下去,就此平息。”

“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把事情永遠壓下去,再也沒有人會提起。”

“什麼辦法?”慧寧公主決不相信沈妍會給她出好主意,但還是問了。

沈妍嘆了口氣,沉聲說:“殺了我,人死帳爛,一了百了。”

慧寧公主咬了咬牙,“你以爲本宮不敢?”

“你當然敢,你要是連只雞都沒殺過,我會給你出殺人的主意嗎?”沈妍面帶笑意,語氣很輕鬆,“去年,大秦皇朝和西魏那場仗打得很輕鬆,你也聽勝戰伯爺說過原因。西魏兵強馬壯,如果不是我,估計他現在連邊郡也收復不了。制服西魏千軍萬馬的方法還不算毒辣,我還有更好的制人方法,急需找人試試。”

“你……”慧寧公主瞪視沈妍,好半天才說:“那種手段不光彩。”

“你認爲皇室做事的手段很光彩嗎?我只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妍並沒有想好用什麼辦法對付端寧和端華,但她要放下狠話,讓慧寧公主擔心。

“你想怎麼樣?”慧寧公主知道沈妍言出必行,爲端寧和端華捏了一把汗。

沈妍冷冷一笑,“我沒想好怎麼樣,只想小懲大戒,小小報復一下。”

慧寧公主抽出一把泛出綠光的匕首,冷聲說:“看來本宮只能殺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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