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鋒

汪儀鳳懷孕五個月了,小腹微微隆起,人卻消瘦了很多,氣色也不好。

與西魏之戰結束,她爲了做好項懷安的賢內助,一直陪他忙碌救助災民的事情,連過年都沒好好休息幾天,連日勞心費力,透支體力,確實已疲憊不堪。

她的月事一直不準,一開始懷孕並不知道,在路上發現懷了孕的時候,已經快兩個月了。一路行來,車馬勞頓,受盡了旅途辛苦,好不容易纔到了京城。

項家雖說是書香大族,外邊儒雅榮耀,可內院的齷齪事比其他人家一點都不少。回到京城這十來天,項家各路人馬的下馬威一個連一個。汪儀鳳早有心理準備,仍應接不瑕,好在有項懷安維護她,項雲環也幫趁,才勉強應付過去了。

汪儀鳳深知自己的處境,孃家現在由韓氏掌家,早就提出與她斷絕關係,她指望不上。項懷安對她很不錯,可他要操勞國事,再說內宅裡的事她也不想讓男人干涉太多。她血緣至親極少,除了女兒,她不知道現在還能依靠誰。沈妍住進項家,她感覺心裡一下子就踏實了很多,有女兒做臂膀,她就能安心養胎了。

她讓項雲謙帶人把沈妍的行李用品搬到住處,又挑了幾個得力的丫頭婆子去看守收拾。她把沈妍領到她房裡的暖閣,母女坐在軟榻上,親密敘話。

“雲丫頭和玫丫頭都願意讓你跟她們住在一起,她們住在一座兩進了院落裡,後面閒着一座小抱廈,有六七間房子,你和丫頭們就先住在抱廈裡。”

“沒事,娘,我住了哪裡都行。”

沈妍給汪儀鳳診了脈,從脈相上看,胎兒發育很正常,心脈也穩定。只是受母體勞心勞力、奔波忙碌,又營養供給不良的影響,孩子的體質偏弱。必須馬上調養,增加營養,否則恐怕會難產,孩子就算順利生下來,也會體弱多病。

“娘,我給您開了幾個藥膳方子,您先按方子調養半個月,我再按具體情況給您換。”沈妍把方子遞給汪儀鳳的大丫頭蘭紅,又給她講了注意事項。

汪儀鳳點點頭,說:“妍兒,你先休息一會兒,午飯跟我一起吃,等歇過晌覺,再去你的住處,看看怎麼收拾。雲丫頭跟珠丫頭到元信侯府做客了,估計要過了晌才能回來。蘊兒回來第三天就到太學上課了,每天酉時三刻才能回府。玫丫頭在府裡呢,劉姨娘身體不舒服,她親自伺候呢,一會兒也就過來了。”

沈妍笑了笑,問:“詔哥兒呢?我可想他了。”

“他這時候睡得正香,在路上這幾個月,他都形成習慣了,每天卯正就起來等着吃完飯出發,坐上車,他玩鬧一會兒,就睡了,一覺就能睡過午時,吃午飯的時候才醒呢。現在誰要是敢驚擾他睡覺,他那哭鬧聲能把房子掀起來。”

“越大越淘氣,看我怎麼收拾他。”

沈妍話音一落,一個紅褂綠褲、白白胖胖的小東西就掀開簾子撞進來,撲到汪儀鳳懷裡,轉頭衝着沈妍嘿嘿直笑,好象佔到很大便宜一樣。

這小東西眉眼英俊,圓乎乎的小臉又白又嫩,濃密的頭髮攏到腦後,還梳了一根小辮子,綁着紅頭繩。靈動的表情、討喜的模樣,配上顏色鮮明的衣服,煞是可愛。從金州到京城,一路勞頓,他仍結結實實,身體一點也沒受影響。

“詔哥兒今天睡得不實,一個時辰起來了幾次,心裡惦記着姑娘呢。”奶孃把白肉糰子抱到一邊,又說:“聽說姑娘來了,他就不睡了,非要立碼過來。”

“過來。”沈妍把白肉糰子拉到身邊,問:“我是誰呀?”

“大姨媽?”白肉糰子咬字清楚,還帶着疑問的語氣,逗得衆人鬨堂大笑。

沈妍哭笑不得,她可不想當大姨媽,別說不是,就算是,也不想讓別人叫她。

“胡說。”沈妍彈了他的頭一下。

“大姑母?”

“你到底管我叫什麼?”沈妍捏住他的兩隻耳朵,加大了力度。

“我知道,叫姐姐,姐姐――”

沈妍摸了摸他的頭,抱着他坐到自己腿上,“我明明知道,爲什麼瞎叫?”

白肉糰子抓住沈妍的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姐姐,我要吃香蕉。”

香蕉在這個時空並不陌生,只因這個時空保鮮技術差,初夏時節稀罕少見。

汪儀鳳把白肉糰子抱到軟榻上,嗔怪道:“哪裡還有香蕉?皇上就賞了你父親幾個,老太爺都沒吃,全進了你的肚子,早就沒有了,還嚷着要吃。”

白肉糰子眨了眨眼,很委屈地說:“不是,五哥吃了半個,他搶我的。”

“喲,這麼小點就會說你五哥的壞話了,真是好調教。”魏姨娘摔起簾子就進來了,她身後跟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跟她長得有幾分象。

汪儀鳳住的是一座三進的院落,而她住在正中間的內院,從最外面進到暖閣要經過四道門。魏姨娘從外面進來,如入無人之境,連個通報的人都沒有。

可見這座院子裡大大小小的下人基本上全是效忠魏姨娘的,汪儀鳳現在幾乎就是透明的。進門只是一件小事,若魏姨娘生出惡毒心思害汪儀鳳,還不是手到擒來嗎?目前的情況汪儀鳳不會不知道,只是她初來乍到,確實無能爲力。

“詔哥兒只是說謙哥兒搶了他半個香蕉吃,那算什麼壞話呀?你也太小題大做了。”汪儀鳳笑容溫和,卻很有當家主母的氣勢,無形中就壓了魏姨娘一頭。

“怎麼會是我小題大做呢?謙哥兒是我生的,現在是有功名爵位的人,怎麼能任由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誣陷他?”魏姨娘盛氣凌人,冷哼一聲,“夫人是書香之家出身,連老太爺都敬重幾分,夫人就這麼教導兒子嗎?”

“詔哥兒只是個兩歲的孩子,就因爲他說謙哥兒吃了半個香蕉,你就能扯上誣陷?這不是小題大做是什麼?這跟他們是誰養的有關係嗎?”汪儀鳳沉下臉,又說:“小孩子童言無忌,跟誰教導有什麼關係?你也犯得着揪住不放?”

沈妍強忍怒火,瞪了魏姨娘一眼,高聲說:“小孩子一片童真,他纔不說瞎話呢,項雲謙是不是吃過他半個香蕉,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估計他不會說謊。”

就算項雲謙沒吃,也要逼他承認,否則銀子泡湯。項雲謙相當識時務,他寧可得罪魏姨娘,也不會得罪沈妍,何況搶小孩子的吃食的事他也做得出來。

“小賤人,縣公爺的名字是你能隨便叫的嗎?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魏姨娘怒罵沈妍,還覺得不出氣,又張牙舞爪向她撲來,要撕打她。

“梅紅,快、快去。”汪儀鳳怕沈妍被魏姨娘打傷,很着急。

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魏姨娘臉上,魏姨娘愣住了,其他人也都吃了一驚。

“伯爺有令,魏姨娘敢在夫人面前口出髒言惡語,就直接掌嘴,誰打了她都等於伯爺在打她。”打人的是梅紅,一個看上高大健壯的丫頭。

項懷安下這樣的命令肯定是被逼無奈,可見魏姨娘有多麼猖狂。她倚仗兒子有功名爵位,又有項二太太給她撐腰,就想把汪儀鳳壓下去,甚至取而代之。

可她卻忘記了男尊女卑的社會形態,女人的身份和榮寵來源於男人。項懷安厭棄了她,她就是得到正妻之位又有什麼用?她不懂這個道理,項二太太在內宅鬥爭的大半輩子,也不明白嗎?除非魏家這兩個女人是兩隻自作聰明蠢貨。

魏姨娘回過神來,張開嘴就哭叫,但不敢再罵,“我沒法活了,連個丫頭都打我呀!我在這個家熬了二十年,還養出一個縣公爺,混的連丫頭都不如了。你們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快去請太太來,給我主持公道呀!我沒法活了。”

衆人見魏姨娘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折騰,又聽說要叫項二太太來,都慌了神。

白肉糰子沒想到因爲他一句實話就引來這場是非,一見魏姨娘滿地打滾,嚇得哇哇大哭。奶孃哄不住他,沈妍把她抱過來,他才慢慢止住哭聲哽咽。

項雲謙立下戰功,有了封爵,又謀了一份不錯的差事,項二太太和魏姨娘還有魏家人就琢磨着把魏姨娘擡成平妻。項老太爺沒表態,項二太太給了項二老爺一個丫頭,項二老爺就與她們統一戰線,積極支持,項懷安卻強烈反對。

項懷安在項家二房有絕對話語權,他不同意,這件事就拖下了。魏姨娘得不到平妻之位,自項懷安和汪儀鳳回京,她幾乎每天鬧騰一場。

“白芷、黃芪,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把她拖出去,讓她去外面鬧騰。”沈妍以爲項家人都好動心機,玩陰謀文鬥,沒想到也少不了兇橫潑蠻之人。

白芷黃芪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魏姨娘身邊的下人,一人拖住她一隻胳膊,連扯帶拽,就把她扔到了院子裡,把她的下人也全部打出去了。

魏姨娘趴在地上,愣住了,連哭鬧都忘記了。項家是書香大族,合族重文輕武,內宅鬥爭也以文鬥爲主,殺傷力不小,負傷率比武鬥要低得多。項家內宅出了魏姨娘這樣的人,就象項氏一族出了項雲謙這個武將一樣稀奇。

所以,魏姨娘每次鬧騰都穩勝,項家內宅女眷還沒人跟她這麼折騰。雖說她殺敵一千,要自損八百,勝得慘了一點,但並不防礙她高唱凱歌。在被白芷黃芪丟出來的一瞬間,她意識到自己遇到了對手,不禁心顫。以前她對沈妍瞭解並不多,原來沈妍和汪儀鳳不一樣,不喜歡用禮數規矩拐彎抹角糊弄人。

“謙哥兒在府裡,去叫謙哥兒來。”汪儀鳳氣得臉色發白。

沈妍忙握住汪儀鳳的手,“娘,您千萬別生氣,你一生氣就會影響胎兒的發育。她這麼鬧騰不就是爲了氣你嗎?您可千萬別上她們的當。”

汪儀鳳搖搖頭,“沒事,自我們回京,這樣的戲碼天天上演,我都習慣了。”

項雲謙有軍功在身,魏姨娘的身份水漲船高,又有項二太太撐腰。汪儀鳳在項家的日子不好過,要不是有項懷安維護,早被她們啃得骨頭渣子也不剩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不能光被動防禦,一定要想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

“奶奶,太太來了。”

聽說項二太太來了,汪儀鳳緊緊皺眉,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可見汪儀鳳對這個婆婆很犯怵,在項家這幾天,汪儀鳳肯定在項二太太手裡吃了大虧。

婆婆和媳婦自古就是天敵,沒有時空古今的限制,就是兩個對立的階級。以禮教孝道治天下的社會形態,婆婆是最難伺候的,尤其是多年的媳婦熬成的婆。

項二老爺是庶出,項懷安的生母是魏家嫡系庶女,生項懷安時難產而亡。現在的項二太太是魏家的旁支庶女,嫁到項家幾十年無所出,對項懷安一直不錯。

項懷安長大成人,項二太太爲了讓項家照顧魏家,就要把她的親侄女,也就是魏姨娘許給項懷安爲妻。項老太爺不同意,項懷安也不願意,就別娶別家的小姐。項二太太對項懷安的髮妻很不好,又讓魏姨娘給項懷安做妾。自此,項懷安和項二太太之間就產生了隔閡,項懷安做了十幾年的外任,也是因爲項二太太。

汪儀鳳輕嘆一聲,說:“妍兒,同我一起去迎接太太,要注意禮數。”

“娘放心,我知道怎麼做,我來扶你。”沈妍把白肉糰子遞給奶孃。

兩人帶僕人還沒走到一進的月亮門,項二太太就帶丫頭婆子進來了。這老婆子來得可真快,想必是早已做好準備,就等魏姨娘派人送消息呢。

沈妍知道項二太太和魏姨娘今天的下馬威主要對付她,稍帶打壓汪儀鳳。此時她既要爲自己立威,也要爲汪儀鳳扳回一局,所以她精神百倍。

項二太太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身上穿着紫紅色緞面鑲金邊褙子,薑黃色馬面裙,頭上插滿釵環珠翠,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遠遠看上去很年輕。沈妍在徐家見過項二太太,不管她怎麼打扮僞裝,舉止言談間的小家子氣都顯而易見。

她笑容滿面進來,卻不拿正眼看汪儀鳳,見魏姨娘躺在地上,沉下臉問:“這是怎麼了?你們這幫奴才怎麼能讓主子躺在地上?”

即使兒女再輝煌榮耀,妾室也只能算半個主子,這是禮教規矩。項二太太一進來,不聲不響就提高了魏姨娘的地位,已經把她擡到平妻或正妻的位置上了。

汪儀鳳帶沈妍給項二太太行禮,白肉糰子也趕緊跪下磕頭。項二太太沒理會她們,徑自朝魏姨娘走去,呵罵魏姨娘的下人,詢問情況。

魏姨娘見來了後臺,氣焰大漲,跪爬幾步過來,抱住項二太太的腿嚎哭,“姑母呀!母親呀!太太呀!汪儀鳳這個該死的賤人,她讓人打我呀!我不活了。”

沈妍給白芷使了眼色,白芷會意,三步並做一步翰魏姨娘走去。沒等衆人反映過來,白芷就揪住魏姨娘的衣服,左右開弓,結結實實打了她兩上耳光。

項二太太最先反映過來,橫眉立目,指着白芷怒呵:“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裡撒野。來人,給我把這死丫頭綁了,亂棍打死。”

七八個丫頭婆子氣勢洶洶衝白芷圍過來,白芷挽起袖子,聳着肩膀衝衆人一笑。這些丫頭婆子都是在項二太太身邊做細活的,比粗使婆子力氣小多了,還不夠白芷舒筋活骨呢。丫頭婆子剛要動手,沈妍大喊了一聲,就把她們呵住了。

“梅紅,你來說。”沈妍輕聲細語,給梅紅使了眼色。

梅紅和蘭紅都是汪儀鳳在平安州救下的丫頭,伺候她幾年了,對她忠心耿耿。

“回太太,伯爺有令,如果魏姨娘敢當着奶奶的面口出髒言惡語,就直接掌嘴,敢侮罵奶奶,就撕爛她的嘴。不管誰打了她都理所應當,無論誰打了她都等於伯爺親手打她。”梅紅說話一板一眼,想了想,又補充說:“剛纔是魏姨娘侮罵奶奶,打她兩個耳光不對,應該撕爛她的嘴,這是伯爺說的。”

沈妍微微一笑,說:“伯爺的話當然要聽,白芷,去。”

“是,姑娘。”白芷活動雙手,指節咯咯直響,衝魏姨娘走去。

魏姨娘害怕了,趕緊抱住項二太太的大腿,“姑母,快救我,快……”

“誰敢?”項二太太咬牙切齒,“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給我把人拿下杖斃。”

跟項二太太的下人見主子發威,都衝白芷圍上來,白芷渾然不懼,黃芪加入進來。項二太太的下人平時施威習慣了,見有人不買她們帳的人,也不敢輕易動手。兩派人馬都摩拳擦掌,等待主子下令,就陷入了對峙的狀態。

項二太太轉向汪儀鳳,怒氣衝衝呵問:“見到婆婆你連理都不行,你這個什麼教養?枉你還有一個做博士的父親,你有沒有一點禮儀之家出身的規矩?”

汪儀鳳忙斂裙行禮,說:“媳婦原是行了禮的,母親一進門……”

“婆婆訓話你敢頂嘴?你好大的膽子,你給我跪下,在太陽底下跪着去。”

“母親,媳婦……”汪儀鳳明知項二太太藉機尋事,無理取鬧,可她不敢不從。婆婆本來就壓媳婦一頭,再用禮教規矩究錯,肯定會一究一個準兒。

“娘,還是先跪下給太太認錯吧!太太是長輩,說什麼都是對的。”沈妍給汪儀鳳使了眼色,扶着她緩緩跪下,又示意白芷黃芪退後下跪。

汪儀鳳雙手託了託肚子,頂着大太陽跪到地上,皺着眉頭嘆氣。沈妍跪在汪儀鳳身邊,低垂着頭,一副虔誠悔過的模樣。白肉糰子跪在汪儀鳳另一邊,小臉上掛着淚珠,撇着嘴,想哭又不敢,可憐巴巴的樣子令人心疼。

魏姨娘見汪儀鳳和沈妍都跪地認錯了,立刻擺出一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樣子,爬起來就衝汪儀鳳中過來,狠啐了一口,怒罵道:“汪儀鳳,你這個該死不死的賤人,你趕緊和那個小崽子一起死了,把正妻之位讓出來,你去死。”

罵完了,魏姨娘仍覺得不出氣,又惡狠狠衝汪儀鳳踹來。梅紅替汪儀鳳擋了一下,沒想到魏姨娘兩隻腳先後踹出,汪儀鳳的肩膀捱了一腳,沾了泥塵。

項雲謙走進這座院子,就聽到魏姨娘的叫罵聲,到了月亮門,又看到魏姨娘踹了汪儀鳳一腳。他咬了咬牙,躲到月亮門外面,一拳砸到牆上,指節滲出血絲

“你幹什麼?”項二太太讓人攔住魏姨娘,又衝她怒呵。

沈妍突然轉變態度,讓汪儀鳳跪下認錯,項二太太就感覺不對勁。正僵持在勁頭上,沈妍怎麼會服軟呢?她還沒反映過來,魏姨娘就衝過去對汪儀鳳又打又罵。項二太太立碼就感覺事情不妙,魏姨娘上鉤了,被人抓了個現形。

妾室不敬正妻就有違禮教規矩,還要受家法懲處。詛咒打罵正妻嫡子,不只有違禮教規矩,還觸犯了律法,事情鬧開,妾室受重罰,一個家族跟着沒臉。

魏姨娘的所作所爲若是傳出去,項家的臉面就丟盡了,而魏姨娘則會成爲項家的公敵,人人喊打。事情鬧開,若按規矩律法深究,要了魏姨娘的命都不爲過。

項二太太昏了頭,魏姨娘進了別人的圈套,她無法替魏姨娘脫罪。只好先想辦法把此事糊弄過去,就是必須懲罰魏姨娘,也要儘量避重就輕。

沈妍站起來,冷冷一笑,衝項二太太走過去,說:“項家是書香門第、詩書大族,最講禮儀規矩。爲妾者不敬正室,還詛咒打罵正妻嫡子,這就是項家的規矩?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項二太太多多教悔,以後我也會學以致用。”

魏姨娘威風八面,又跳過來罵道:“我詛咒打罵那個賤人又怎麼樣?她早就該死,我兒子是縣公,別說我要做平妻,就是做正妻……”

“住嘴。”項二太太沖魏姨娘狠狠咬牙,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魏姨娘確實很蠢,直到現在還沒弄清形勢,“姑母不也盼她死嗎?她……”

項二太太擡手就扇了魏姨娘一個耳光,呵令下人道:“看住她,不許她亂說。”

沈妍咬牙冷哼,“原來是項二太太盼我娘死,好給妾室挪位,難怪魏姨娘敢對她又打又罵,原來也是授意於項二太太,這就是項家的規矩?今天我可長見識了。正妻死了,妾室就能扶正?書香門第歷代沒這樣的事,難道項家要開先例?”

“你這丫頭瞎說什麼?哪個妾室敢對正妻又打又罵?魏姨娘雖說是妾室,也是魏家大族出身,她能不懂這些道理?”項二太太換了一張很誇張的笑臉,對沈妍說話的語氣就象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在嗔怪胡說八道的孩子。

剛纔還是電閃雷鳴,突然變得風和日麗,你MMD,改變戰略了?

沈妍呲了呲牙,不服氣,項二太太這用樣的戰術對付汪儀鳳是絀絀有餘,對付她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她活了兩輩子,不敢說見多識廣,經驗還是有的。

在也的前世,有這樣一個組織,你跟他講道理,他就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就跟你講道理。總之,他花樣百出,又名正言順,吃虧的總是你。

因爲他跟你講道理是說服教育,他跟你耍流氓是文明執法。而你跟他講道理就是文化攻擊,你跟他耍流氓就是武裝暴動。

重活一世,沈妍決定向這個組織學習,肯定會所向披靡。項二太太剛纔跟她耍了流氓,現在換了一副嘴臉,所以,沈妍也要變,還要變得比項二太太更精彩。

汪儀鳳見項二太太想粉飾太平,氣得頭昏目眩,差一點昏倒。丫頭趕緊扶起她坐到石椅上,白肉糰子靠在汪儀鳳腿上,憤怒的小眼神瞪着項二太太。

魏姨娘到現在才明白情況,但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很得意。天塌下來有項二太太頂着,肯定砸不到她,痛罵怒踹汪儀鳳倒是讓她出了一口惡氣。

沈妍狠厲冷笑,“項二太太真是好打算,靠這幾名話就想瞞天過海嗎?院子裡這麼多人,你能遮掩過去嗎?就算是人胡說八道,舉頭三尺還有神靈呢。”

“你這是什麼話?又不是什麼大事,還值得瞞天過海。”項二太太明顯底氣不足,掃了衆人一眼,問:“你們誰聽見、誰看見魏姨娘詛咒打罵二奶奶?”

這院子裡的主子奴才共有二十多個,與汪儀鳳一條心的人超不過十個。在人數上,項二太太佔絕對優勢,所以她纔敢顛倒是非,也不怕這件事傳出去。

項二太太見沈妍無言以對,面露得意,問她的下人,“你們哪一個看到魏姨娘打罵二奶奶了?等伯爺回來肯定要問,你們可要如實回答。”

“回太太,老奴沒看到,奴才們都沒看到。”說話的人是一個婆子,看她的衣衫打扮,在項二太太房裡應該是管事婆子,有幾分體面。

婆子衝沈妍陰澀一笑,又說:“魏姨娘出身大家族,伺候伯爺這麼多年,向來是懂道理守規矩的人,奴才們都知道。奴才們也會爲魏姨娘做證,不讓人隨便冤枉她。我們項家歷來是非分明,不是誰都可以倚仗份位高,隨便欺負人的。”

項二太太冷笑,對沈妍說:“丫頭,你可聽到了,話不能亂說。”

沈妍向婆子走去,冷厲的目光注視她,問:“你真的沒看到、真的沒聽到?”

婆子不敢看沈妍的眼睛,但仍咬緊回答:“老奴沒看到、沒聽到。”

汪儀鳳心裡又氣又急,跪在太陽底下,很難受,她身體歪了歪,差點昏倒。

沈妍暗暗咬牙,仍一臉笑臉面對項二太太,語氣生冷質問:“項二太太,我娘身懷有孕,你還罰她跪到太陽底下,是不是想讓她跪到流產呀?最好一屍兩命解除你的心腹大患,好給魏姨娘挪位,反正你們項家也能把妾擡成妻。”

“你胡說什麼?”項二太太轉向汪儀鳳,眼角挑起輕蔑,說:“起來吧!念你懷着孕,今天就不罰你跪了。以後你眼裡要是再敢沒有婆婆,再敢隨便侮辱魏姨娘,懲罰自不可少,就算流產了,也是你不懂規矩所致,誰也說不出什麼。”

“白芷黃芪,快扶我娘進去。”沈妍給丫頭使了眼色。

梅紅扶汪儀鳳站起來,汪儀鳳臉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身體一顫,險些又跪下去。沈妍讓人扶她進屋,她擔心沈妍,不想進去,被沈妍狠瞪了一眼。

汪儀鳳最重規矩,她呆在院子裡,只能讓沈妍束手束腳,起不到一點作用。

白芷和黃芪把汪儀鳳扶進房裡,馬上就出來了,一會兒,梅紅也出來了。

沈妍掃了衝說瞎話的婆子一眼,問:“項二太太,這婆子的身價銀子是多少?”

項二太太不知道沈妍的用意,但一聽說銀子,她有本能反映,“五、五十兩。”

那婆子五十上下,雖說在項二太太房裡混成了管事,若真往外賣能值二十兩銀子就不錯了,還是看她有經驗,項二太太多說銀子,不過是想擡高身價。

“五十兩銀子我還是有的。”沈妍從荷包裡拿出五十兩銀票,衝項二太太晃了晃,又給白芷使了眼色,陰狠出語,“這婆子說她沒看到、也沒聽到魏姨娘剛纔的所做所言,留着她的眼睛和耳朵也沒什麼用,不如做聾子、瞎子。”

白芷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婆子絆倒在花壇上,拿出較粗的銀針扎向她耳角和耳後的穴道。婆子慘叫了幾聲,眼角流出小血珠,耳後也有血滴滲入頭髮裡。白芷冷哼一聲,撥掉婆子眼角和耳後的銀針,把婆子拉起來,推到人羣中。

“太太、太太、太太……”婆子滿臉驚恐痛楚,伸出兩隻胳膊胡亂抓人,碰到項二太太身上,“太太,你在哪裡?救救老奴,老奴……”

項二太太又驚又氣,怒呵沈妍,“你想幹什麼?”

“這是婆子的身價銀子,你拿去吧!”沈妍把銀票折成花形,彈到項二太太身上,又說:“這婆子瞎了,也聾了,反正她也沒看到、沒聽到魏姨娘剛纔的所做所說,要眼睛和耳朵也沒用,我直接處理了,把這個廢人還給你。”

“你……”項二太太沒想到沈妍這麼狠,心裡害怕了。

沈妍衝項二太太晃了晃荷包,笑容溫柔無害,“我還有幾百兩銀子,足夠買你身邊這些丫頭婆子了。她們瞎了、聾了,你再挑好的下人使,或是給她們派粗活,或是直接趕出去,你還賺幾百兩銀子,這筆帳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算。”

項二太太強作鎮定,魏姨娘狗仗人勢,不願意輕易流露出膽怯。她們的下人見那個婆子確實瞎了、聾了,都滿臉恐懼,低垂着頭,誰也不敢看沈妍。

“白芷,去問問伺候項二太太和魏姨娘的下人,剛纔魏姨娘詛咒打罵正妻和嫡子,哪個沒看見?我直接付她們的身價銀子,反正她們長眼睛耳朵沒用。”

“是,姑娘。”白芷拿出一把銀針,夾在指縫裡,笑嘻嘻衝那些下人走去。

沒等白芷問話,就有幾個丫頭慌忙跪下,哭喊:“奴婢看到了,奴婢看到了。”

“看到什麼了?”沈妍收起一張笑臉,頓時臉如寒冰,語氣森然。

“你、你想幹什麼?”項二太太的說話的聲音帶着顫抖。

沈妍兩手齊出,扯住兩個丫頭的衣領,拉到項二太太面前,厲聲說:“告訴太太,你們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敢有半個字假話,那婆子就是你們的榜樣。”

兩個丫頭渾身顫抖,懾於項二太太的淫威,更害怕白芷的銀針。相比之下,被項二太太打一頓,降級去做粗活,總比瞎了、聾了,還丟了差事強。她們哭哭啼啼說了魏姨娘的所做所言,又磕頭求饒,向項二太太請罪。

白芷又連踹帶踢,把幾個丫頭婆子趕到項二太太面前。沒等沈妍問話,這幾個下人就跪倒在地,象那兩個丫頭一樣把魏姨娘的所言所行重複了一遍。

沈妍冷冷哼笑,怒視項二太太,“項二太太都聽清楚了吧?需要再重複嗎?”

項二太太很清楚自己處於敗勢,“你、你……”

“時候不早,伯爺也該處理完公事了。梅紅,去請伯爺過來。”

項雲謙板着臉走進來,“內院的事就不用麻煩父親了,由祖母處理就行。”

“你在門外看了這麼久,終於捨得露頭了,是怕魏姨娘罪有應得吧?事情鬧到這種地步,項二太太和魏姨娘都黔驢技窮了,我看你還有什麼招式。”沈妍衝項雲謙挑嘴冷哼一聲,“梅紅,去告訴伯爺,今天的事謙哥兒也全部看到了。”

項二太太呵住梅紅,說:“內院之事,我來處理,不要勞煩伯爺。”

“你?你想怎麼處理?”沈妍逼近項二太太,厲聲斥問:“你剛纔怎麼替魏姨娘遮掩的?現在又想換一副嘴臉,恐怕由不行你。梅紅,把二太太的所作所爲也告訴伯爺,今天的事要是沒一個滿意的說法,我就跟你們耗到底。”

“是,姑娘。”

“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我們項家猖狂?”項二太太那張脂粉厚重的老臉上浮出怒氣,“乖乖聽話就讓你住下,不聽話,就打一頓趕出去。”

“我和你一樣,都不是東西,只可惜你連人也不是。你欺負別人我不管,敢欺負我娘算你瞎了眼,你在項家猖狂了這麼多年,也快活到頭了。”沈妍頓了頓,又說:“如果今天不重懲魏姨娘,我就把這件事鬧到偌大京城人盡皆知,讓人們都知道項家如何寵妾滅妻、項二太太如何文過飾非,讓項家臉面盡失。”

項雲謙站在一旁不說話,他看到魏姨娘對汪儀鳳又罵又打,就知道沈妍不會輕饒魏姨娘和項二太太。魏姨娘是他的生母,他從心裡坦護她,不想讓別人傷害她。可魏姨娘從不考慮他的感受,處處讓他難做,還自認是在爲他爭取份位。

魏姨娘見項二太太處於被動,知道大勢已去,仍撐了一口硬氣,上前拉住項雲謙,“我是縣公爺的母親,皇上應該封我誥命夫人,誰敢懲罰我?”

沈妍輕蔑冷笑,“魏姨娘是在埋怨皇上沒封你誥命夫人嗎?因爲你生的兒子做了縣公,你就敢怨恨皇上?這可是大新聞,一定要傳得滿城皆知。”

“我生了縣公爺,皇上爲什麼不封我爲誥命夫人?爲什麼封汪儀鳳那個賤人?”魏姨娘在氣頭上,不管不成,把壓在心頭多日的憤懣喊叫出來。

“黃芪,把魏姨娘這番話傳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是,姑娘。”黃芪剛要走,就被項二太太親自攔住了。

“你、你什麼居心?想害死我們項家嗎?”項二太太喘了幾口粗氣,見魏姨娘又要說話,忙呵令下人,“把這蠢東西給我押走,堵住她的嘴,不許她再說話。”

“想害死項家的人不是我,是魏姨娘,你把她押走是想替她脫罪嗎?”沈妍怒視衆人,“今天魏姨娘不受重懲,這件事沒完,我看哪一個敢替遮掩。”

魏姨娘見情況不妙,趕緊掙脫僕人的手,撲向項雲謙,“兒子、兒子,你快去告訴你父親,詔哥兒說你壞話了,是汪儀鳳教他的,讓個小毛孩子誣陷你。你去求求你父親,讓娘做平妻,你就是嫡出了,我看哪個人還敢看不起你。”

“你是不是搶過詔哥兒半個香蕉?詔哥兒是不是誣陷你?”沈妍挑起眼角睃視項雲謙,說出今天這件事的起因,又呵道:“項雲謙,你說。”

“就爲這件事?”項雲謙重嘆了一聲,衝魏姨娘咬了咬牙,轉身就離開了。

“兒子、兒子,你替娘說句話,是汪儀鳳讓詔哥兒誣陷你。”魏姨娘見項雲謙走了,很害怕,趕緊去追,又被下人們攔住了。

項二太太以爲魏姨娘被汪儀鳳和沈妍欺負了,趕來替她出氣,聽說爲這麼點小事,氣得心都哆嗦,“原來爲這麼一點事,你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蠢貨。”

蘭紅匆匆跑出來,“姑娘,不好了,夫人見紅了。”

沈妍大驚,“白芷黃芪,給我擋住這些人,我娘有事,就讓她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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