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冤家

“你那兩個選擇都行不通,解決不了根源上的問題,說出來有什麼用?只會惡語傷人。”項老太爺看到沈妍和白芷進來,擺手示意她們免禮。

沈妍毫不客氣,坐到項老太爺對面的小板凳上,開門見山說:“我的選擇只爲自己而定,把我娘解救出來就行,我能力有限,沒想過解決項家根源上的問題。”

項老太爺搖了搖頭,“你認爲把你娘帶走就能把她解救出來?丫頭呀!你想問題太簡單了。且不說和離對你娘和項家有什麼影響,就爲內宅一點小事也值得和離?不順心就和離,不好過就推翻了重來,人這一輩子能反覆幾次?”

沈妍微微低頭,無言以對,心裡翻江倒海一般,很不是滋味。項老太爺人老成精,處事機敏睿智,她乖巧狡詐的心思在項老太爺面前卻無處遁行。

讓汪儀鳳跟項懷安和離確實行不通,汪儀鳳已跟沈承榮和離過一次,是再嫁之身。這個時空相對開放,對女人禁錮並不緊,但改嫁的女人也會低人一頭。

別說項懷安和汪儀鳳感情還不錯,就是她真受到項懷安及項家的虐待,她也不可能再跟項懷安和離,否則她就成了過街老鼠,無處容身了。

這個時空畢竟是男尊女卑的社會形態,女人被休或和離都不能帶走孩子。當時汪儀鳳和沈承榮和離,那確實是特殊情況,沈承榮也不敢要孩子。項懷安就不同了,別說詔哥兒,就連肚子裡的也要留下,汪儀鳳會真正淨身出戶。

沈妍不服氣,輕哼一聲,說:“那就處死魏姨娘。”

項老太爺笑了幾聲,說:“先不說魏姨娘罪不至死,就是能處死她,事情就解決了嗎?那還會有李姨娘、張姨娘,你就想來一個、殺一個?”

“那……”沈妍很想說這是萬惡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度造成的,可在她的前世提倡一夫一妻,有小三就是犯法,那些男人們就老實了嗎?

魏姨娘是貴妾,有一定的身份,項雲謙功成名就,又爲她掙來項氏族譜記名的殊榮。想處死她不是一句話的事,必須有確鑿的罪證,還要經過項氏宗族同意。

妾不敬妻有罪,但罪不至死,除非妾謀害妻讓人抓了現形,才能治罪。魏姨娘只是詛咒打罵汪儀鳳,頂多打她一頓做爲處罰,確實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仔細一想,她的兩個選擇根本就不行通,難怪項懷安不表態,那是不屑於理她。知道她是盛怒之下的激進之語,跟她一般見識豈不有損風度?

沈妍噘嘴嘆氣,“我也知道那兩個選擇都不是上上策,可我娘有孕在身,又是溫順和潤之人,項家內宅的水太深,我娘哪能對付那些人的陰謀詭計?”

項老太爺搖頭一笑,指了指白芷,說:“這丫頭說你擅長陽謀,我剛開始沒弄懂什麼意思,回來想了想才明白,陰不及陽,陽謀就是陰謀的剋星。”

“這丫頭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即使陽謀是陰謀的剋星,我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天天跟那些閒人動心眼打仗,我還有許多正經事要做呢。”

“那就要看你這剋星怎麼去克了。”項老太爺頓了頓,又說:“有人的地方肯定會有爭鬥,哪一家的內院水不深哪?你將來治家理事就明白了。”

沈妍還想再說些什麼,項老太爺就推說累了,讓人送沈妍和白芷回去。他又挽留沈妍在項家住下來,並真誠邀請她沒事說到晚風苑陪他說說話。

項老太爺混跡官場四十多年,曾位列二品大員,連任兩屆刑部尚書。到現在致仕十幾年,在朝野仍有一定的聲威,連當今皇上都對他尊重有加。

人老精、鬼老靈。

官場如戰場,一步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甚至禍及家人親朋。象項老太爺這種人,就不能用心地善良、高風亮節做爲衡量他品性的準則了。他無所謂公平公道,更不會悲天憫人,只會妥善處理事情,讓事態朝有利的方向發展。

“姑娘,咱們還離開項家嗎?”

沈妍挑嘴冷哼,“不離開了,你沒聽到老太爺讓咱們留下來嗎?誰敢趕咱們走,你就揍她,就說是老太爺准許的,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陽謀。”

回到汪儀鳳的院落,聽丫頭說項懷安正同汪儀鳳在臥房說話,沈妍沒讓丫頭通傳,就直接進去了。她隔着門口的珠簾行了禮,得到准許,才進到臥房裡面。

汪儀鳳靠坐在牀上,雙手搭在小腹上,面色紅潤了許多,眉宇間透出一股子嬌媚。項懷安原本坐在汪儀鳳身旁,看到沈妍進來,趕緊起來坐到牀邊的椅子上。

“項伯伯氣色不錯,看樣子今天的事沒氣到您,真是可喜可賀。”沈妍的話有些二五不挨八,但配上她諂媚的笑臉,絕對能突顯出她厚臉皮的本質。

她今天盛怒之下,沒深思熟慮就說出傷人之語,確實唐突冒失。她怕項懷安不高興,一路上都在想怎麼跟他道歉,看到項懷安並沒有生氣,她心裡舒坦多了。

項懷安嘆了口氣,說:“遇上這種事誰都會生氣,但不能把自己氣壞,事情過去也就不計較了。我正勸你娘呢,別把什麼事都放在心上,保重身體最重要。”

“就是就是,我娘是溫順豁達的性子,您一勸她就想開了。”沈妍腆着臉皮乾笑幾聲,又說:“我去住處看看,一會兒再過來請安。”

汪儀鳳點頭說:“去吧!環兒回來了,我讓她去休息,她要替你收拾屋子呢。”

沈妍施禮告退,剛走出外廳的門,就被詔哥兒抱住了。詔哥兒用力拉着沈妍的手,就往她身上爬,非要讓沈妍揹他去玩,氣得沈妍在他臉上狠捏了幾下。討價還價半天,沈妍還是把他扔下了,氣得他哇哇大哭,去找汪儀鳳告狀了。

項雲環姐妹住的院落叫桃溪閣,院落內外桃木成林,溪流環繞桃林之中。桃溪閣是一座二進的院落,主院的東西兩邊各有一座小跨院,後面有一排抱廈,前面是門坊。項雲環住在主院,項雲玫住在東跨院,沈妍被安排在後面的抱廈。

西跨院原來住着長房庶子的庶出女,因下個月要成親,被嫡母臨時安排到一座獨立的院落,西跨院就空出來了。汪儀鳳本打算讓沈妍住到西跨院,因那女孩還沒出嫁,房裡有一些衣物用品沒收拾,怕引起誤會,就讓沈妍住到後面了。

沈妍主僕剛到桃溪閣門口,項雲環和項雲玫就迎上來,幾人熱情寒喧。項雲環先請她到主院去喝茶休息,閒話了半天,才把她領進抱廈。

這座抱廈是一座環型建築,有六間正房,門口還有兩間門房。抱廈前面的院子很大,院子中間有一個小水池,種滿荷花,周圍桃樹成片,還有一些應季的花木。此時正是桃子青綠、百花飄香的時節,院子裡彌散着清新的氣味。

項雲環姐妹聽說沈妍要搬進來,提前就讓人把這座抱廈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又領來傢俱用品和擺設掛件,按她們閨房的格局做了佈置和裝飾。沈妍主僕只要把日常用品收拾好,哪裡也無須費心改動就能住。

送走項雲環姐妹,沈妍在抱廈裡到處走了走,熟悉了環境,感覺累了,又回房休息。住到項家她心裡暢快了許多,想起徐家壓抑沉悶的氣氛,她感慨不已。

“姑娘,夫人請你地去用餐。”

沈妍窩在牀上,竟然不知不覺睡着了,她睜開眼睛,看到窗外夜色淡淡。她點點了頭,讓丫頭伺候她洗漱梳妝,收拾完畢,去找項雲環姐妹。聽丫頭說她們都去給長輩請安了,沈妍暗自埋怨自己根本沒有立規矩的意識。

她剛走進月亮門,項雲玫就迎出來,挽住她的手,邊往房走邊親熱說笑。丫頭打起簾子,把她們迎進暖閣,她也一本正經地給汪儀鳳行了禮。

聽說項二太太免了汪儀鳳晨昏定省,又稱病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她,沈妍冷哼一聲。項二太太是自做孽、不可活,這回她也體嚐到什麼叫強中更有強中手了。

除了半死不活的魏姨娘,項懷安這一房的女眷都來給汪儀鳳請安了。除了項雲玫的生母劉姨娘,還有五個年輕女子梳了婦人的髮髻,可見都是項懷安的妾室通房。這些人中,沈妍只認識一個叫做櫻紅的,那四個估計都是新添的。

汪儀鳳嫁給項懷安之前,沈妍給她買了四個十四五歲的丫頭,櫻紅便是其中之一。其他三個配給了項懷安的隨從侍衛,回京之後,也都在府裡當差。

櫻紅是汪儀鳳懷詔哥兒時纔開臉做通房的,這幾年一直在汪儀鳳身邊忠心耿耿伺候。可今天,汪儀鳳院子裡鬧成這樣,卻沒見到櫻紅的影子。

對主子忠心的丫頭比比皆是,對正妻忠心的通房卻爲數不多。正妻與通房雖說是主僕的關係,但她們之間也存在激烈的競爭,競爭的標的就是男人。無論是妻還是妾,看到自己的男人光明正大睡到別的女人房裡,心裡好受纔怪。

人的私慾總會無限膨脹,丫頭升爲通房,就會向着半個主子的目標前進,而擺在她前面的晉升渠道可不是一條。身份地位變了,心思也會隨之改變,或許她們自己也會覺得忠心成了可有可無,而且說起來還很可笑的東西。

沈妍同項雲環低語的幾句,才瞭解到另外四個通房侍妾的身份來歷。槿紅是汪儀鳳在戰亂中救下的人,給她做了丫頭,她這次懷孕,就給槿紅開了臉。楊紅是項懷安的同僚所贈,另外兩個叫丹紅和芍紅的是項二太太送給項懷安的。

這個時空,小三的存在是合理合法的,納妾是一件風雅事,無關男人的品性和道德。相反,一個男人沒有妾室,不但他自己會被人笑話,他的妻子也會被人批判不賢善妒。這樣的社會形態下,約定俗成的規矩,沒有人敢輕易牴觸和改變。

想到這些,沈妍一聲低嘆,心裡很不舒服。她是穿越女,當然不想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可徐慕軒卻是本土男,那些規矩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發芽。他現在不收通房是怕影響讀書,將來他功能名就呢?還可能讓他象現在一樣嗎?

生活在人羣中,就要面對羣體之事,這是一個她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聽下人傳報沈蘊來請安,沈妍纔回過神來,趕緊看向門口。沈蘊十四歲了,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很多,儼然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了。

沈蘊給汪儀鳳行禮請安,說了說這一天的功課,又來給項雲環姐妹和沈妍見禮。見到沈妍,沈蘊很激動,似乎有很多話要說,這麼多人在場,他不便開口。

項懷安有同僚宴請,項雲誠在太學苦讀沒回來,而項雲謙很少呆在家裡。項懷安這一房除了他們三人,其他都到齊了,汪儀鳳就讓下人擺飯。

看到劉姨娘要帶五個侍妾通房伺候衆人用飯,沈妍心裡很不舒服,面對滿桌美食也食慾不振了。劉姨娘在項家爲妾十幾年,還算是個老實本份的,其他那五個呢?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們都想往上爬,誰敢保證她們沒有手段心計?

“娘,劉姨娘和幾位姐姐也辛苦了,不如讓她們也去用飯。”沈妍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臉,又說:“反正都是自家人,我們自己動手,讓梅紅姐姐來伺候娘。”

“也好。”汪儀鳳讓人給她們在隔壁擺了一張小桌子,又分了一些菜給她們。

“多謝夫人,多謝姑娘。”幾人道謝完畢,就到隔壁去吃飯了。

項雲環拍手稱快,“終於清靜了,每天這麼多人伺候吃飯,亂得人心慌。”

“以後就讓她們在外面伺候。”汪儀鳳自然明白沈妍的用意,可那是很隱晦的理由,不能露於人前,項雲環嫌人多雜亂,也正好能成爲譴走她們的藉口。

吃完飯,沈妍和項雲環姐妹陪汪儀鳳說了一會兒閒話,就回房休息了。剛走出汪儀鳳的院門,沈妍就被竹綠攔住了,說是沈蘊想找她說話。

竹綠是周嫂的女兒,在平家時伺候過沈妍,這幾年一直在沈蘊身邊伺候。

沈妍主僕今天剛到項家,項雲環姐妹怕她們去外院不方便,就陪她們主僕過去了。到了沈蘊居住的院落,項雲環姐妹在廂房等候,沈蘊把沈妍迎進了書房。

“姐,到京城這些天一直有人跟蹤我。”

“什麼人?”沈妍很吃驚,沈蘊剛到京城,難道惹上了什麼人?

沈蘊低着頭,很爲難地說:“他不讓我跟任何人說他跟我見面了,我一直沒跟娘說,就只能告訴姐姐。他說娘是壞女人,好女不嫁二夫,以後就是我金榜題名也會因爲娘擡不起頭來。還說以後他的爵位讓我承襲,不讓我改姓項,我……”

“你聽他放屁?”沈妍一向自認很文明,可聽到沈蘊的話,就忍不住暴粗口。

沈承榮真是無恥到了極點,竟然跑去跟沈蘊說這些話,還誣衊汪儀鳳。沈妍能理解他當年被皇權所壓,又貪圖榮華富貴而拋妻棄子確實情非得已。可後來呢?沈承榮的所作所爲就不只是自私自利,而是滅絕人性了。

出身寒門的男子金榜題名,貪圖富貴前程,拋棄家中妻兒,另娶高門貴女者大有人在。可一般人在站穩腳跟之後,都會妥善安置家中妻兒,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就算那些出身高門的夫人知道了,正常情況下也會選擇爭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事情鬧開了,對誰都不利,鬧不好還會被御史言官彈劾。

可沈承榮中了狀元、招了駙馬,對父母妻兒六七年不管不顧。汪儀鳳帶着兒女和他父母牌位找上門,沈承榮拒不承認,事情鬧開,還想殺他們滅口。和離之後,他一文錢的補償都沒有,兒女都不是他所養,憑什麼認他爲父?

“跟蹤你的人也是他派的?”

沈蘊點點頭,低聲說:“他說想保護我,可我見到那些人就很害怕。”

“別害怕,姐保證不出三天,就沒人再跟着你了。”

“姐,聽說今天你跟太太和魏姨娘吵架了,我們、我們畢竟不是項家人。”

沈妍捏緊拳頭,暗哼一聲,“蘊兒,你是怎麼想的?”

“我……他說不讓我入項家族譜,那是背棄祖宗,不仁不孝。他還說只要我跟他回去,就是承恩伯世子,不用辛苦讀書,將來也有功名,也有爵位。”

項家祖籍在中州,每年三月,京城項家一脈都會派人到中州祭祖,才能把家族這一年新添的人口寫進族譜。汪儀鳳改嫁給項懷安幾年,一直沒在京城,沈蘊雖然改姓項,卻沒在項氏族譜記名,只能等明年和詔哥兒一起入族譜了。

幾年前,沈承榮的庶子死於非命,這其中少不了慧寧公主的手腳。沈承榮雖有幾個妾室,他也知道這些人再想給他生下兒子不容易,就想把沈蘊要回去。

沈蘊現在還未入項氏宗族,還能回去,可沈承榮也深知此事不好說出口。所以,他就想先說服沈蘊,只要沈蘊答應,汪儀鳳和項家人都不能再說什麼。

“蘊兒,你信那個人的話嗎?你忘記我們小時候的事了?”

“不信,我也沒忘。”

沈妍輕嘆一聲,攬住沈蘊的肩膀,輕聲說:“既然不信就不要理他了,不管他說出多少花言巧語,只是你記住我們小時候的事,就有理由反駁他。”

沈蘊的聲音很低,嚅囁出語,“可他、他說讓我襲爵,還……”

“蘊兒,我問你,沈承榮出身寒門,又無德無能,爲什麼會有爵位?”

“公主給的。”

“既然他的爵位是公主給的,我們跟公主無親無故,反而有怨,公主會讓你承襲他的爵位嗎?不要貪圖那些虛有的名利,好好讀書,他再找你,你就直接拒絕。他要是逼問你,你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有本事就來找我。”

沈蘊點頭笑了笑,“姐,我記住了。”

“蘊兒,你放心,就是你不能金榜題名,姐也能保你一輩子富貴安樂。”

“姐……”沈蘊抓住沈妍的手,輕聲哽咽。

安紋給沈承榮做了妾,松陽郡主和徐瑞月費盡心思給她湊一份嫁妝,不就是想讓她有體面嗎?她們都希望安紋生下兒子,將來承襲爵位,在承恩伯府立足。

慧寧公主這麼聰明的人能不知道松陽郡主的打算嗎?就是沐元澈現在不需要襲沈承榮的爵位了,她也不會讓安紋生下兒子,爲自己插一顆眼中釘。

沈承榮想把沈蘊接回去也是兩手準備,他想用沈蘊試探慧寧公主,看看慧寧公主對他的爵位有何打算。如果慧寧公主不同意,那麼沈蘊就危險了。把衆人的目光引向沈蘊,保護安紋或其他妾室生下的兒子,這種事沈承榮做的出來。

該給沈承榮一個教訓了,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撕破臉是遲早的事。不如先發制人,把事情擺到明處,狠狠抨擊沈承榮,消除他的不良心思。

兩天之後,承恩伯府有宴請,沈妍也計劃這一天去找慧寧公主要帳,順便跟沈承榮討銀子。現在,她又加了一個任務,那就是狠狠打擊沈承榮,讓他丟臉。

回到桃溪閣,沈妍和項氏姐妹說了一會兒話,才各自回房休息。舒舒服服躺到牀上,沈妍想縷一縷這些雜七亂八的事,無奈周公誠邀,她就欣然赴約了。

第二天,沈妍早早起來,洗漱梳妝完畢,就同項雲環姐妹到各處請安了。項家是書香之族,大面上很注重禮儀規矩,這也是沈妍要學習的。

項老太爺免去晚輩請安,可晚輩明知會被拒之門外,每天還是要來吃閉門羹。

沈妍同項雲環姐妹從項老太爺的晚風苑出來,就去給項二太太請安。到了門口,守門的婆子連通報都沒通報,就把她們打發了。項二太太與沈妍第一戰就丟臉窩心,捱了打,還要受責難,她臉皮再厚,也沒臉見人了。

這兩處都走了一遍,她們纔到汪儀鳳的院子,行禮請安之後,陪汪儀鳳吃早飯。吃過早飯,汪儀鳳打點了幾樣禮物,讓項雲環帶沈妍去長房行禮。

項家長房有三子,項懷平爲嫡爲長,其他兩個是庶出。項大老爺現任太僕寺卿,從三口,又承襲了伯爵,項大太太也是名門嫡女,出身顯貴之家。

項懷平現在大理寺任職,他的妻子是元信侯府嫡次女。另外兩庶子也有一份體面的差事,所娶妻子也都是名門庶女。他們各自的兒女也都教養不錯,無論嫡出庶出,是娶是嫁,在京城權貴圈子裡都很搶手,訂下的親事都不錯。

原來與長房相比,二房要遜色許多,項二太太掐尖要強,這恰是她的心結所在。項懷安加官晉爵,項二太太揚眉吐氣,還沒來得及炫耀,就又栽了跟斗。

沈妍在項雲環帶領下,去給項大太太、元氏和長房兩庶子的妻子行了禮,送上禮物。長房衆人都給沈妍回了禮,又跟她閒話京城趣事,對她都很客氣。但沈妍能明顯感覺到她們神色淡淡,客氣中透出疏離,對她是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汪儀鳳是再嫁之身,肯定會被長房嫌棄,只不過她們保持風度不多嘴。且不說沈妍身份如何,她來京城時日不長,就已惡名遠揚。昨天她剛到項家,就對項二太太和魏姨娘大打出手,想必早已傳開了,讓人不敢再親近於她。

稍坐了一會兒,沈妍就給項雲環使眼色,兩人又應付幾句,告退離開。項雲珠送她們出來,只跟項雲環道別,對沈妍卻是一種疏遠漠視的態度。

兩頂小轎停在桃溪閣門口,沈妍和項雲環還沒下轎,就聽到又尖又脆的叫喊聲傳來。項雲環笑臉開花,趕緊下轎,而沈妍緊皺眉頭,卻不敢下轎了。

“姐姐,我吃火龍果――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我吃金芒果――”詔哥兒守在桃溪閣門口,看到她們回來,就扭着屁股、歪着脖子連笑帶喊迎上來了。

項雲環下轎,要抱詔哥兒,被他掙脫了,他衝沈妍的轎子跑來,邊跑邊喊。

昨天那羣人打架,沈妍怕詔哥兒受到驚嚇,就用美食鮮果分散他的注意。結果被詔哥兒惦記上了,看他的樣子,吃不上美食鮮果,是不準備放過沈妍了。

沈妍慢慢吞吞下了轎,遇上詔哥兒熱情四溢的臉,她卻高興不起來。不想欺騙小孩子,可這時節,在這個時空,她從哪裡給他去弄火龍果和金芒果去?

“每天這時候你不是都在睡覺嗎?怎麼今天醒得早?”

奶孃忙說:“詔少爺昨晚睡得早,今早起得晚,這時候說什麼也不睡了。”

詔哥兒抓住沈妍的手,扭扭屁股,歪歪脖子,睜着兩隻黑亮靈動的大眼睛看着沈妍,“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姐姐,我要獎勵,我要吃……”

“詔少爺,快不許扭了,要是太太奶奶們看見你沒點穩重氣兒,又要罵奴婢們了。”奶孃過來穩住詔哥兒的身體,“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這麼粗野。”

沈妍的頭趕緊歪向一邊,只怕詔哥兒指出是跟她學,再讓她背上一重粗野的名聲。她昨天打架很累,休息的時候邊扭脖子邊唱歌,放鬆心情,沒想到這小傢伙記住了。這個時空注重儀容儀表,象這歪脖子、扭屁股的動作確實太過粗俗。

“我就不說是跟妍兒姐姐學的,就不告訴你。”詔哥兒一臉討好的笑容,抓住沈妍的手,往她身上蹭,“姐姐,我乖,我不說,嘿嘿……”

奶孃訕笑幾聲,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其他丫頭婆子都在一旁忍笑旁觀。

“好了好了,先進去吧!”項雲環趕緊過來替沈妍圓場。

項雲環剛帶沈妍和詔哥兒及一堆丫頭婆子進到主院,就聽下人來傳報項雲珠來了。沈妍和項雲環都很奇怪,她們剛從長房回來,項雲珠過來能有什麼事?

兩人親自把項雲珠迎進來,項雲珠仍就端莊大方,從音容笑貌上看不出絲毫端倪。她對沈妍仍神色淡淡,帶着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雅,不想跟沈妍有深刻的交結。沈妍也不想理她,應付着寒喧幾句,就帶詔哥兒去了抱廈。

詔哥兒仍嚷着要吃火龍果,又是撒嬌,又是賣萌,把沈妍擾得難以安靜。幾個丫頭想打岔,以青桃代替火龍果和金芒果,結果還沒拿出手就被識破了。

“想騙小爺,沒門。”詔哥兒連跑邊喊,把青桃扔得到處飛。

奶孃陪笑上前,訕訕說:“姑娘,您看詔少爺,他、他也不是老奴教……”

沈妍連忙點頭,“我知道了,他是我教壞的,我一會兒教他學規矩。”

“也不是教壞,只不過……姑娘,請恕老奴唐突。”

“媽媽太客氣了,沒事沒事。”

她可不想背上教壞小孩子的罪名,以後在詔哥兒面前她一定謹言慎行。就是偶爾發一些奇談怪論,做一些不入流的事,也不能讓小孩子學了去。

詔哥兒又一次喊叫要吃火龍果,對沈妍已經由請求發展到威脅了。要是再吃不上火龍果,詔哥兒沒說會怎麼做,但見他小臉上佈滿壞笑,就知道後果嚴重。

她想把搬到項家的事告訴蕭水葳,邀請蕭水葳到項家來玩。她思來想去,決定過幾天到驛館去看蕭水葳,帶上項雲環一起去,也多個朋友。

兩天後,她要去承恩伯府要帳兼搗亂,把棘手的問題解決了,她纔有閒心遊玩會友。養在深閨的女孩兒出門不容易,她所做的事還要向汪儀鳳等人隱瞞,就更有難度了。如何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出府,還需她費一番心思。

火龍果沒有,沈妍就計劃拿出自己兩輩子的看家本事,給詔哥兒做一些小點心。汪儀鳳院子裡有一個小廚房,一應用具食材齊全,正好方便了她。

沈妍廚藝不錯,許久不練,都生疏了。有小廚房很方便,以後她也可以打着爲汪儀鳳安胎的旗號做些營養美食,讓衆人品嚐分享。到京城這段日子,她臭名遠揚,也該做幾件正經事爲自己正名了,誰願意背個惡名讓人指指點點呢?

她在廚房忙碌了半天,只做了幹炸響鈴、翠玉包子、椒鹽蛋卷和豆腐皮包子等幾樣小吃。別人喜不喜歡吃她不知道,只要能把詔哥兒哄好,她就解脫了。

還沒到擺中飯的時間,汪儀鳳帶詔哥兒和沈妍、項雲玫在暖閣裡品嚐沈妍做的吃食。項雲環和項雲珠在桃溪閣話,沒過來,沈妍讓人給她們送去了一些。

“夫人,表小姐要見你。”來傳話的人是丹紅,項二太太送給項懷安的通房。

“哪個表小姐?”

“就是太太的侄孫女,魏姨娘的侄女,魏家的表小姐。”

沈妍瞥了丹紅一眼,沒說話,稱魏娥兒爲表小姐也沒錯,畢竟項二太太有身份。可沈妍受不了丹紅說話的語氣,給頂懷安做了通房,也很傾向於項二太太。

汪儀鳳眼色一暗,說:“讓她進來吧!”

魏娥兒進到暖閣,不給汪儀鳳行禮,也不跟沈妍和項雲玫見禮,用手拿起桌子上的吃食就往嘴裡塞。別說汪儀鳳和沈妍,就連丫頭婆子都衝她輕蔑撇嘴。

“姑祖母說讓我搬到桃溪閣去住,你讓人給我收拾一下,我今天就搬過去。”

項雲玫皺眉噘嘴,“桃溪閣沒院子了,你住哪呀?”

“我就住桃溪閣。”魏娥兒指着沈妍問:“憑什麼她能住,我就不能住?”

汪儀鳳舒了口氣,問:“魏姑娘,是太太讓你過來說了嗎?”

“當然了。”魏娥兒邊大吃大嚼邊不憤答話,又伸手去拿椒鹽蛋卷。

詔哥兒見魏娥兒吃他的美食,早就瞪起了憤怒的小眼神。魏娥兒的手伸向盤子,他抓起一個小碟子,就衝她的手砸去,疼得魏娥兒一聲驚叫。

“小雜種,你敢砸……”

沈妍左右開弓,扇了魏娥兒兩個耳光,打得她瞪大眼睛,不敢出聲了。魏娥兒潑辣不遜於魏姨娘,但畢竟是未婚女孩兒,還沒有練到魏姨娘的水平。

“你、你又打、打我,你……”魏娥兒怕沈妍再動手,不敢叫罵哭鬧。

汪儀鳳輕哼一聲,“梅紅,送表小姐回去。”

“打你怎麼了?”沈妍冷冷的目光掃過衆人,說:“娘,還是讓丹紅姐姐送魏小姐回去,順便讓丹紅姐姐把剛纔發生的事告訴太太,讓太太放心。”

“你、你們等着,我……”魏娥兒跺腳咬牙,轉身就往外跑。

“好,丹紅,你去送表小姐回去。”

丹紅想推拖,觸到沈妍的眼神,就不敢開口,只好應聲出去。

昨天才大鬧了一場,今天魏娥兒就又上門挑釁,可見昨天還沒把魏家這幾塊料制服。既然她們還不消停,沈妍也樂得奉陪,跟女人鬥智鬥勇也是她在這個時空的必修課。如果以後要跟徐慕軒的妾室鬥,她不敢想那是一種什麼日子。

臨近用午飯,項雲環纔過來,臉色很不好,還唉聲嘆氣。沈妍知道她的情緒跟項雲珠有關,怕汪儀鳳擔心,給她使了眼色,她才勉強露出笑臉。

用過午飯,項雲環就拉着沈妍回了桃溪閣,連項雲玫都丟下了。

“你怎麼了?”

“珠姐姐遇到大麻煩了,可怎麼辦哪?”

“出什麼事了?”沈妍對項雲珠的事並不感興趣,但仍應付詢問。

項雲環嘆了口氣,說:“珠姐姐和元信侯世子的親事談了好長時間了,從那人還不是世子時就開始談,一直沒訂下來。可剛纔元家突然來人說元信侯世子和青陽縣主訂親了,昨天問名換貼,端午節後就要過小訂了。珠姐姐說是元信侯夫人非讓元信侯世子娶皇族貴女,大太太和大奶奶都很生氣。珠姐姐還說乾脆她也嫁到皇族去,哪怕是給皇子做側妃,也不受這口氣,元信侯府太欺負人了。”

沈妍淡淡一笑,“人各有志,她想嫁就嫁唄,誰能攔得住她?”

項雲珠心高氣傲,她想嫁給元信侯世子,沒想到卻被人耍了,她咽不下這口氣,就打起了皇子的主意,嫁給皇子,說不定將來能搏一個母儀天下。她這麼想或許是一氣之下的衝動,但如果她有這個打算,那可就是項家的大事了。

“妍兒,你不知道,項家有祖訓,項家女兒決不嫁給皇子,不參與奪嫡。”

“不是說徐家長房想求娶珠姐姐嗎?那人是皇后的親侄子,也不錯呀!”

“大太太願意,大奶奶不願意,珠姐姐也不喜歡。聽珠姐姐說那人是個病秧子,知道自己快死了,連婚事都不想談了。關鍵是他沒有爵位,也不想科考,將來沒有功名,又是庶子出身,誰願意嫁給那樣的人?”

沈妍暗自搖頭,這徐慕軼也真不讓人省心,明明很健康。因爲不想成親,就整天說自己活不長,也不在乎自己詛咒自己有一天靈驗了。

項雲珠的婚事與她無關,沈妍不想多說半句。項雲環也覺得跟她說這個話題無趣,就差開話題,聊起閒事,也不過就是名門旺族內院的閒聞逸事。

在項家呆了兩天,有項雲環姐妹做伴,陪着汪儀鳳,又有詔哥兒整天在身邊添亂。沈妍覺得日子過得輕鬆自在,要是沒項二太太等人干擾,這種日子就能稱得上幸福了。要是將來和徐慕軒成親後還能這麼生活,就真是美好了。

計劃跟慧寧公主討債的日期很快就到了,沈妍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這天,她藉口去太學看沈蘊,跟汪儀鳳拿了出門的對牌。汪儀鳳和項氏姐妹都以爲她想去會徐慕軒,誰也沒說什麼,除了下人,也沒人跟她同去。

承恩伯府門口陸續進入的馬車不少,每一輛都很豪華,看來今天是承恩伯府的重要日子,正適合要帳。她帶來了白芷黃芪,來之前做好準備,儘量以和爲貴。

“麻煩你把這封信轉交桂嬤嬤。”白芷遞給門人一封信和一錠銀子。

“你們不是來赴宴的?”

“我們有事找桂嬤嬤,麻煩替我們送這封信進去。”

幾匹高頭俊馬奔走而來,門人顧不上理沈妍主僕,趕緊去給馬上的人行禮。

“讓她們進去,她們是我的朋友。”沐元澈的聲音從沈妍身後響起。

沈妍暗暗皺眉,真是冤家路窄,她似乎忘記了在這裡還能碰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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