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離開

從海悅樓回來,徐秉熙就讓人給沈妍傳話兒過來,讓她收拾東西,項懷安三天後派人來接她,又提前囑咐了一些到了項府要禮讓謙恭之類的廢話。

沈妍跟丫頭們說明情況,讓她們提早把東西歸整出來。丫頭們聽說要離開徐家,喜憂摻半,不用在徐家憋屈過活,她們自然高興,可又憂心到項家的日子也不好過。總之,她們都覺得在京城沒有在金州愜意舒適,沈妍也這麼認爲。

她休息了一會兒,就去看了平氏,跟平氏講明因由。平氏對沈妍隱瞞身份也有些不滿,但並沒有說什麼,只囑咐了她一些家常理短的閒話。

她從金州帶來了雪梨、白芷、黃芪、黃精、白朮五個丫頭,這五個丫頭都願意跟她出去伺候,平氏就把她們的賣身契都給了沈妍。她在徐家又添了木香、艾葉、紫藤和谷芽四個丫頭,這四人也願意跟她出去,可她們都是徐家的下人。

思慮片刻,沈妍決定帶上艾葉和木香,這兩人丫頭都是外面買來的,而紫藤和谷芽則是徐家的家生子。艾葉和木香還不到十歲,都是機靈踏實的人,培養出來,能多用幾年。她把紫藤和谷芽給了平氏,留在徐家,可以相互傳遞消息。

她出了身價銀子,跟武氏要出木香和艾葉的賣身契,順便又說了雪梨父母的事。雪梨的父母被打發到莊子上了,沈妍想把他們要過來,讓他們去看宅子。

武氏一一應允,利用掌家之便,能爲沈妍提供方便,她決不推拖。不知道沈妍真實身份的時候,她覺得沈妍是可交之人,現在又覺得沈妍是可交且可用之人。

“都收拾好了嗎?”武氏帶着下人來看沈妍,還沒進門就高聲詢問。

沈妍把武氏迎進來,說:“前些日子剛搬過一次,也好收拾,差不多齊全了。”

明天就是她出府去項家的日子,行李物品基本上已經收拾好了。這幾天,她的真實身份已在武烈侯府傳開,可日子過得依舊和以往一樣。除了武氏到青蓮院來了兩次,汪夫人和項氏派人送來的禮物,就再也沒有其他人登門了。

聽說松陽郡主下令不允許任何人議論沈妍的身份,讓衆人對她還和平日一樣。還說以前沒輕視過她,也不會因爲她身份突然增高就高她一眼。而徐瑞月則到處嚷嚷這是爲沈妍遮醜,以免汪儀鳳再嫁之事暴露,讓下人恥笑。

沈妍覺得很可笑,松陽郡主的嘴臉她早已見識過了,松陽郡主和徐瑞月這對母女做出什麼事情她都不吃驚。現在她要離開徐家,不想多說,即使將來嫁到徐家,她也會要求分家,哪怕是不要財產,就是割層皮也要甩掉這幾塊狗皮膏藥。

武氏招了招手,丫頭拿過一個大錦盒放到桌子上,武氏打開錦盒,說:“這是我哥哥從番邦商人手裡買來的原料,我孃家鋪子裡特製的香料和胭脂膏子。我看你很少用薰香和胭脂,你要是不喜歡,就留着打發丫頭們。”

“多謝三奶奶,您太客氣了。”沈妍擅長制植物香料,一聞就知道武氏給她的香料和胭脂膏子很名貴,以後她製作精油和化妝品可以借鑑武家調香的方法。

武氏嘆了口氣,臉上浮現氣惱,說:“我不是想跟你客氣,我是想跟你說件窩心的事,怕你生氣,先把你哄高興,免得你到時候你跟我發脾氣。”

“什麼事?”沈妍很吃驚,看武氏的樣子應該不是小事。

“郡主不是讓你和平姨娘,還有我們和老四家給紋丫頭湊嫁妝嗎?就這事。”

“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那天松陽郡主以嚴厲霸道的口吻提出此事,武氏提出分家給松陽郡主施加了壓力。徐瑞雲突然回來,又有她孃家的人打岔,項懷安又來看沈妍,這事就糊弄過去了。這兩天,沈妍一直忙碌出府的事,把給安紋湊嫁妝的事都忘記了。

武氏冷哼一聲,說:“今天又有事了,一千五百兩銀子我一文不少地拿上了。”

“怎麼又拿了?到底出什麼事了?”沈妍滿臉迷茫,心裡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把老四媳婦都氣病了。”武氏停頓片刻,又說:“今天早上,平姨娘給郡主拿去了兩千兩銀子,郡主就讓人把我和老四媳婦叫去,當衆問我們怎麼辦?平姨娘很會賣乖討好,說互幫互助,還說是軒哥兒讓她給的。”

沈妍突然有一種想扇自己耳光的衝動,可觸到自己嬌嫩的小臉蛋,她還真下不了手。在心裡比劃了幾下,又覺得不出氣,憋得她牙根直癢癢。

決定出府之後,沈妍去跟平氏說明情況,還特意提到錢的事。就剩了這麼幾千兩銀子了,她讓平氏好好保管,將來留着給徐慕軒打點前途用。

松陽郡主讓別人給安紋湊嫁妝,本來就是一種無恥的掠奪。沈妍下定決心不出這筆錢,可平氏這是幹什麼?銀子太多,燒得頭腦發昏了?

仔細一想,沈妍就確定這是徐慕軒的主意,而她一點也不知情。平氏一向尊重她的意見,如果不是徐慕軒的主意,平氏就是有這個心,也會跟她商量,不會瞞着她去做。徐慕軒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不知道湊這筆銀子等於打水漂嗎?

武氏勉強笑了笑,又嘆氣說:“你也別窩心,銀子出了,心疼也沒用。”

沈妍冷笑,“我根本就不知道,好在銀子不是我的,要不我非搶回來不行。”

“郡主棋高一招,當然不會讓你知道。”武氏哼笑幾聲,又說:“我聽三爺說侯爺怕項大人嫌棄軒哥兒外室庶子的身份,一再保證要給軒哥兒一重嫡子的身份。郡主要是在軒哥兒的身份上做文章,由不得軒哥兒和平姨娘不上鉤。”

“真陰險。”沈妍恨恨咬牙,恨松陽郡主狡詐,也恨平氏和徐慕軒愚蠢。

“比這更陰險惡毒的招術多的是,你慢慢就領教到了。徐瑞月兇橫潑蠻,是個沒腦子的人,徐瑞雲可不一樣,別看她年紀不大,比郡主還陰。”

“看出來了,人在做、天在看,再陰也陰不過老天爺。”

“這句說得好,再陰的人也要被老天爺收拾了。”武氏面色緩和,笑嘆兩聲,又說:“祠堂那位沒孃家撐腰,沒兒子傍身,有個女兒名聲還壞了,估計這輩子想出來萬難。那位也陰着呢,她比我早進門一年,那妖蛾子出的那叫新鮮。”

從金翔衛羈侯所回來,海氏就被打了一頓,關進了祠堂。她身邊只有兩個粗使婆子照管,現在半死不活,說不定哪一天就被徐家列祖列宗召去伺候了。

沈妍想起海氏,腦中靈光一閃,心裡開始思慮一件大事。既然松陽郡主願意給平氏和徐慕軒下鉤,她就讓他們咬住鉤不放,一定要把松陽郡主拖下水。

“聽三爺說侯爺有意跟項大人結親,那天在海悅樓喝了不少酒,都說得很直白了。”武氏笑了笑,說:“軒哥兒把你娶進門,徐家就要有女兒嫁到項家了。”

“侯爺想把徐慕繡嫁到項家?他相中誰了?”

“當然是項大人的嫡長子了,有嫡出的身份,將來又能襲爵。可項大人說他的嫡長子脾氣很倔,非要考出功名來,否則不談婚事,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呢。”

“脾氣不壞,就是少言寡語很認真的那種人,聽說功課不錯,極有可能高中。”

七年前,沈妍就認識項雲誠了,因爲他很沉默,沈妍對他印象不深刻。項雲謙立下了軍功,給項雲誠造成很大的壓力,他爲功名真是全力以赴了。

“我看這門親事做不成,繡姐兒是個有心計的,偏讓海氏還有她那個表姐把她帶壞了。原來給她說親的人不少,自從她在羈侯所呆了一夜,就再也沒人問了。”

徐慕繡是因爲海氏吃了她的虧,才恨上她,要報復她,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

沈妍初來對徐慕繡印象不錯,現在心裡很膈應她,嘆氣說:“大小姐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奶奶做那事之前就應該想到不成功的後果。”

“就是,唉!不說她們了,掃興。”武氏停頓片刻,又說:“我聽三爺說項大人的庶子也不錯,年紀輕輕就有軍功在身,還是縣公,又在金翔衛謀了一份不錯的差事,還是衛長。就因爲是庶出的,身份差了一大截,聽三爺說比項大人的嫡長子更精於事故。庶出不象嫡出,能襲爵,又不了財產,庶出就要精明些。”

沈妍聽明白了,她跟武氏處得關係一直不錯,禮上往來也不少。可武氏從沒送過她那麼名貴的香料和胭脂膏子,今天突然送她,可是大有用意呀!

武氏所出的二小姐徐慕緗今年虛歲十六了,七月及笄,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徐三爺和武氏都相中了項雲謙,今天武氏來找她是想打探項雲謙的事。

其實這門親事不錯,徐慕緗才情樣貌雖不及徐慕繡,和項雲謙卻很相配。關鍵是武家有錢,肯定少不了徐慕緗的陪嫁,而項雲謙又是見錢眼開的人。

沈妍點點頭,說:“項家五少爺確實不錯,只是他好武不好文,粗人一個。”

“這倒投三爺的脾氣,三爺也是好武不好文,不象人家那麼斯文。”武氏臉龐泛起紅暈,正忖度着怎麼表達,外面的丫頭傳報說松陽郡主派人來傳話了。

來人是松陽郡主身邊的大丫頭,說松陽郡主請沈妍和武氏過去敘話。

“三奶奶先行一步,我稍做收拾,馬上就去。”

“好,那我先走。”武氏帶着下人離開青蓮院。

送走武氏,沈妍倒在牀上,重重嘆了口氣。想起平氏白給安紋湊的那兩千兩銀子,她的心就象被人割掉一塊那麼疼,最可氣的是徐慕軒和平氏都沒告訴她。

徐慕軒得知她的身份與以往不同,就想擡高自己的身份,無計可施,只能用銀子鋪路。可他也不想想松陽郡主是那麼好相與的人嗎?不榨乾他能表態嗎?

徐家不富有,松陽郡主孃家負累多,更窮,今天給她兩千兩,明天她就想要兩萬兩。就是把銀子全送到她口袋,她也認爲理所當然,也添不滿無底洞。即使榨到平氏和徐慕軒一無所有,松陽郡主仍會變本加厲,拿不出銀子反而會恨他們。

那兩千兩銀子雖說是平氏的私房,可沒沈妍這些年辛苦經營,平氏能有這麼多私房錢嗎?她雖沒明說,可心裡早把平氏的銀子記到自己口袋裡了。這等於是松陽郡主要了她的銀子,她不讓松陽郡主把銀子吐出來,也要謀到更大的利益。

“雪梨,你偷偷把玉扇叫出來,就說我找她有事。”

雪梨應聲離開,沈妍略做收拾,也出去了。她們剛走到前院的側門,雪梨就帶着玉扇出來了。沈妍詢問了平氏的情況,又囑咐了玉扇,纔去見松陽郡主。

沈妍帶丫頭來到松陽郡主的院子裡,看到武氏和劉氏正在月亮門外閒話。武氏對沈妍很客氣,劉氏則面色不善,正爲平白無故出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心疼呢。

“怎麼不進去?”沈妍沒話找話,若是松陽郡主讓進去,她們不早進去了。

“侯爺花三千兩銀子爲萬花樓的芙蓉姑娘贖了身,置了套宅子養在外面。郡主賢惠,今天派人把芙蓉姑娘接進來了,正在裡面訓話呢。”

沈妍剛要開口,就有人叫她們進去。三人進到花廳,給松陽郡主行禮,又跟徐瑞月和徐瑞雲見禮。松陽郡主鬆了口氣,讓芙蓉姑娘跟她們見禮。

一見芙蓉姑娘的尊容,沈妍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心中禁不住尖呼驚叫。

尼瑪坑爹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萬花樓的芙蓉姑娘也是熟人,熟到讓人心顫,芙蓉者,平芙是也。

前些日子,裝逼聖女平蓉到徐家執行飛狐營的任務,出師未捷,就被金翔衛抓了。消停沒幾天,平芙又化成芙蓉姑娘進來了,沈開敢百分百斷定平芙也是飛狐營的細作。徐家究竟有什麼秘密,?竟然被西魏的飛狐營盯上,接連派人進來。

沈妍盯着平芙,目光晶晶發亮,就象在看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前幾天,她把平蓉從金翔衛羈候所撈出來,左佔給了她五萬兩銀子,讓她發了一筆橫財。

所以,她決定做一個周密的計劃,把平芙也送進金翔衛的羈候所。讓左佔再出五萬兩銀子,她就腆着臉再去撈人,又能狠賺一筆。

沐元澈不傻,凡是進了金翔衛羈候所再出來的飛狐營細作,都會被他剪斷翅膀、再拴一根繩。即使把她們放出來,細作的一旦身份暴露,作用也不大了。他利用職務之便,讓沈妍狠撈一筆銀子,搏佳人一笑,也是一舉多得。

相比之下,沈妍對自己百分之一千的崇拜,對松陽郡主則是百分之一萬的蔑視。松陽郡主使盡手段,不怕別人私下痛罵,不就是撈點小錢嗎?松陽郡主段位太低,沈妍自認跟她不是一個檔次,評說她的所作所爲都嫌浪費唾液。

平芙低垂着頭,不敢看任何人,連眼角的餘光都只能瞟向衆人的鞋子。她早就知道會在徐家碰上熟人,爲完成任務,她只能裝成不認識。

徐瑞月見沈妍打量平芙,冷哼一聲,咬着牙說:“看樣子你還挺羨慕做妓女的賤貨,你現在是不是後悔做童養媳?不如做妓女千人騎、萬人壓舒服。”

聽到這話,衆人都愣住了,丫頭們都漲紅了臉,趕緊低下頭。這句話的侮辱性和攻擊性太強大,被罵的人和罵人的人都沒臉可言了。

“二姑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沈姑娘再怎麼說也是軒哥兒的童養媳,就是一個奴婢你也不能這樣口無遮攔呀!”劉氏實在聽不下去,出語斥責徐瑞月。

武氏冷哼一聲,說:“別說二姑奶奶現在已嫁爲人婦,就是做姑娘的時候不也把這些話掛在嘴邊兒上嗎?你剛過門時,她沒說過你?反正是說過我的。”

“郡主也不說管管,沈姑娘的身份跟我們一樣嗎?”劉氏想起當年也氣急了。

松陽郡主歪着身子坐到軟榻上,裝作沒聽見,徐瑞月罵沈妍爲她出了氣,她心裡很高興。不管誰出什麼怪招、用什麼方法,只要讓沈妍難受,她就支持。

徐瑞月那張被嫉恨扭曲的臉上充滿惡笑,見沈妍面色平靜,她更加氣憤,“說她怎麼了?我就看不慣她那副小人得志的賤樣,她本是低賤的人,有了身份……”

“好了,姐姐,別做口舌之爭了。”徐瑞雲打斷徐瑞月的話,睃視沈妍。

“三姑奶奶說對了,我也不喜歡做口舌之爭,跟一些蠢人廢話確實不值,我喜歡……”沈妍突然出手,左右開弓,扇了徐瑞月兩個耳光,又一腳把她踹出去幾步遠。徐瑞月倒在桌子上,沒靠住,又摔在地上,才反映過來,連哭帶罵。

“你要幹什麼、幹什麼?給我把她押起來。”松陽郡主拍着桌子怒呵。

“我幹什麼你看不到嗎?你老眼昏花了?那我就讓你看仔細。”沈妍一步蹦到徐瑞月面前,在她頭上連踹了七八腳,踹得徐瑞月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徐瑞月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滾,再也罵不出來了,她大口喘着粗氣,鼻血順着她的臉流到地上。衆人沒想到沈妍敢打徐瑞月,除了松陽郡主,都愣住了。

有時候,用武力和拳頭解決問題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對於徐瑞月這種人,跟她對罵爭論都自降身份,乾脆就一次打服她,讓她想起就心顫,永遠不敢再放肆。即使她攢足力氣再放肆也不要緊,還接着打她,打服爲止。

徐瑞月是驕縱潑蠻的個性,從小被松陽郡主寵得無法無天,不知禮數。嫁到安國公府,猖狂了十幾年,更助長她囂張的氣焰。到現在,她越混越不如人,事事不順心,不心理變態纔怪。看到別人比她強,又處於弱勢,她就變着法的欺負。

沈妍在武烈侯府這一個多月,早就跟徐瑞月和松陽郡主憋了一肚子氣。她以前就想保護好自己,不主動攻擊,不佔便宜,但也不能吃虧。現在看來不能和徐瑞月用這樣的處事原則,徐瑞月就是得寸進尺的人,一次打服,永絕後患。

有幾個婆子衝進來,圍住沈妍,卻不敢跟她動手,白芷和黃芪聽到動靜,也進來了。沈妍給兩丫頭使了眼色,主僕齊出手,迅速把幾個婆子全部踹倒在地。

武氏趕緊跺着腳喊罵:“你們這幫奴才秧子,真是分不清輕重,沒看到二姑奶奶都半死不活了,還不擡下去找大夫?還有功夫打架?”

幾個婆子爬起來,把徐瑞月擡出去,又有粗使丫頭進來擦拭地方的血跡。

沈妍輕蔑的眼神掃過鬆陽郡主和徐瑞雲,如果松陽郡主敢問她的罪,她就要把這事好好掰一掰,是她不敬長輩,還是這些長輩爲老不尊。即使傳出去,沒有臉面的也不是她,頂多讓她背一個兇橫的惡名,反正她也是惡女,根本不在乎。

松陽郡主臉色鐵青,一口氣沒上來,嗆得連聲咳嗽。徐瑞雲趕緊扶住她,給她輕捶背部,又讓人拿水拿藥,給松陽郡主服下去,才平靜下來。

“芙蓉姑娘,你都看到了嗎?”沈妍活動了四肢,扶起跪在地上的平芙,冷笑說:“徐家別看是高門大戶,與真正的書香大族可不一樣,這府裡面也不象外面那麼風光體面。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以後跟這幫賤人也無須客氣。”

“你、你……”松陽郡主指着沈妍,氣得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了。

“多謝姑娘。”平芙避開沈妍的眼睛,掙脫她的手,又跪下了。

徐瑞雲扶住松陽郡主,安慰了幾句,又說:“明明有正經事要辦,又惹出這場亂子,這不耽誤事嗎?母親先別生氣,趕緊先把正事辦了再說。”

松陽郡主咬牙嘆氣,陰冷的目光投向沈妍,又惱恨徐瑞月不是個省心的。她是希望徐瑞月用最粗俗的方法替她出口氣,可現在徐瑞月捱了打,她也沒辦法。

“雲兒,去看看你姐姐。”松陽郡主有力無力吩咐徐瑞雲。

“母親別憂心,我這就過去,好好勸勸姐姐,把正經事先辦了再說。”

松陽郡主點點頭,就手支額頭靠在軟榻上,不再理會衆人。平芙的身體輕輕顫抖,以謙卑的姿勢跪在地上,眼皮都不敢擡一下,好象受盡委屈一樣。

武氏和劉氏佇立在軟榻一旁,各想心事,臉色都不好看。安紋五千兩的嫁妝銀子已經湊夠了,松陽郡主又把她們叫來,難道還讓她們放血?

沈妍靠在桌子上,冷漠的目光不時掃向松陽郡主,猜測松陽郡主讓她們過來的用意。聽徐瑞雲說這件事要徐瑞月出面,估計又跟安紋有關。

“芙蓉姑娘,你怎麼了?”沈妍看到平芙身體晃了晃,故意失聲驚問。

平芙跪了這麼半天,早已腰痠背痛,膝蓋抽筋,聽到沈妍問話,她立即往地上倒去,假意昏倒。幾個下人把她拉起來,扶她坐到椅子上,就不管了。

武氏掃了松陽郡主一眼,陰澀一笑,說:“芙蓉姑娘畢竟是公公花三千兩銀子贖回來的,寶貝着呢,別有什麼病,還是趕緊給她請大夫看看吧!”

“我來吧!一些小毛病我還能治。”

沈妍走過來,輕輕扶住平芙的手臂,很認真地望、聞、問、切。她再次給平芙診了脈,又滿臉疑慮摸向平芙的小腹,趁衆人不注意,她點了平芙帶脈上的幾處穴道。帶脈主管女人的婦科生育,點下這幾處穴道自有妙用。

“還是找個大夫給芙蓉姑娘看看吧!我覺得……”沈妍臉色微紅,欲言又止。

“芙蓉姑娘究竟得了什麼病?”衆人都很關心這個問題。

“其實、其實也不是病,芙蓉姑娘是滑脈,她懷、懷孕了。”

衆人都瞪大眼,很驚訝,臉上各色神情精彩呈現,連平芙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武氏最先反映過來,忙給松陽郡主施禮,笑着說:“恭喜郡主,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難怪侯爺捨得用三千兩銀子給芙蓉姑娘贖身,真是人有所值。”

劉氏也上前說:“侯爺若能老來得子,也是徐家福份,確實是喜事。”

沈妍衝她的丫頭擺了擺手,白芷和黃芪趕緊跪下,齊聲恭賀松陽郡主,武氏也示意她的丫頭來湊熱鬧。其他下人們都知道芙蓉姑娘懷孕,松陽郡主肯定會氣得心疼,但見有人帶了頭,也只能應付着恭喜,說幾句討好湊趣的話。

松陽郡主勉強擠出幾絲笑容,喉嚨猛顫了一下,她趕緊咬牙閉嘴,才把一口心頭血壓下去了。徐秉熙剛給一個藝妓贖了身,養在外面,京城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若再傳出有孕的消息,她這張老臉就要被人當鞋墊踩在腳下了。

沈妍給平芙使了眼色,希望平芙能明白,利用這次機會,狠狠給松陽郡主一個下馬威。她捏了平芙帶脈上那幾外穴道,十二個時辰之內,平芙的脈相都會顯示有孕。至於十二個時辰之後怎麼圓場,就看平芙夠不夠聰明瞭。她深知平芙不是良善之輩,她明天要離開徐家,也要給徐家埋下一顆不定時炸雷。

“於嬤嬤,把芙蓉姑娘安置了,好生照料。”松陽郡主有氣無力吩咐了下人幾句,又說:“去外面請個大夫,給她看看,開幾副安胎補養的藥。”

“是,郡主。”於嬤嬤又小心翼翼問:“郡主,把芙蓉姑娘安置在哪座院落?”

沒等松陽郡主回答,沈妍咳嗽兩聲,說:“郡主,我明天就要離開徐家,平姨娘帶幾個下人住到內院之外不方便,傳出去也會讓人說閒話。”

“能讓她住哪兒?”松陽郡主跟沈妍說話總是咬牙切齒。

徐瑞月和徐瑞雲進來,有丫頭迎上去,低聲跟她們說了平芙懷孕的事。徐瑞月滿臉是傷,聽說平芙懷孕了,當即就要發作,被徐瑞雲攔住了。

沈妍暗自咬牙,平氏那兩千兩銀子不能白花,一定要得到既定的利益,她笑了笑,說:“就讓平姨娘先住梧桐院吧!二奶奶被侯爺關進祠堂,梧桐院這麼大的院子,就大小姐一個人,也需要人做伴,院子裡的雜事也不能讓大小姐料理。”

“不行。”松陽郡主咬牙拒絕,別看平氏和徐慕軒給她奉上了兩千兩銀子,她可沒想感激他們,反而認爲平氏不把手裡的銀子全交上來,就是對她不尊敬。

“那郡主認爲應該把平姨娘安置在哪裡?還讓她帶個下人住到青蓮院?京城的房子不便宜,兩千兩銀子能買什麼樣的院落,想必郡主也知道。”沈妍強壓怒火,真想照松陽郡主那張老臉狠抓幾把,出一口惡氣。

松陽郡主剛要開口,被徐瑞雲使眼色攔住了,示意她先答應下來。

徐瑞雲乾笑幾聲,說:“母親,梧桐院二進裡不是有兩座跨院嗎?繡姐兒住在東跨院,就她一個人也確實落寞,不如讓平姨娘搬到西跨院,也跟她做個伴。”

好半天,松陽郡主才點了點頭,讓人去給平氏傳話,明天讓她們主僕搬到梧桐院的西跨院。她又讓人收拾她所住院落後面的小抱廈,讓平芙住進去。

梧桐院是武烈侯府幾座主院之一,主院都是嫡支主子們居住的院落,裝飾修繕得豪華氣派自不必說,住進去也是身份的象徵。平氏只是養在外面的妾室,能搬進梧桐院,哪怕暫時住在西跨院,也能讓徐家上下意識到不同的風向。

沈妍與徐瑞月四目相遇,她捏了捏手腕,面露冷笑。徐瑞月趕緊避開她的目光,即使滿心不憤,支也連個P都不敢放了,一看就是被打服了。

象徐瑞月這種人就是典型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沒事找抽型。你跟她對罵,她會興致大增,你不理她,她會得寸進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狠揍她一頓。

武氏笑了笑,說:“這一次又一次打岔,也不知道郡主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

松陽郡主喝了一杯茶,平靜了一會兒,說:“給紋丫頭的嫁妝銀子總算湊齊了,我想着再給她買些衣物用品,挑個日子一塊送過去。我怕臨時置買東西來不及,你和老四媳婦早就開始給緗丫頭和絨丫頭準備嫁妝了。我就想把給她們準備下的東西先拿過來用,等緗丫頭和絨丫頭成親時再另外給她們準備。”

徐瑞月趕緊說:“母親,沈丫頭那還有幾塊好料子,貂皮和狐皮也不錯,一塊給紋丫頭拿過去不是更體面?等軒哥兒成親再給他們準備也是一樣的。”

沈妍又生氣又好笑,無話可說了。她明天就要離開徐家,直到現在,徐瑞月和松陽郡主還在她打那些東西的主意。今天,松陽郡主也讓人把她和武氏、劉氏一起叫過來,就是想開口跟她要東西,最後一次搜刮她,給她留一個深刻的紀念。

“我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姓徐的,憑什麼給你們拿出來?徐家怎麼給軒少爺準備與我無關。前些日子,安紋打着查抄邪物的旗號已經從我那兒拿走兩塊名貴的浮光錦了。”沈妍冷哼一聲,又說:“誰再敢打我那些東西的主意,我就告到順天府去,反正也是一窩子不要臉的下流貨,丟人現眼不算什麼。”

“你、你、你給我出去。”松陽郡主指着沈妍怒呵。

“我就不出去,我還要留下來看熱鬧呢。”沈妍扭了扭身體,一動不動。

武氏氣得臉都變了色,平靜片刻,說:“四弟妹,你要願意拿你就拿,我是一個布絲也不會拿。誰要是逼我,我也豁出去鬧一場,反正要臉面也沒用了。”

劉氏也氣得咬牙,“我也不拿,我去找四爺,還是分家吧!沒法過了。”

松陽郡主拍着桌子喊叫:“你們這是幹什麼?反了嗎?我怕給紋丫頭準備來不及,緗丫頭和絨丫頭還小,先拿來用,又不是不給她們,你們聽不懂嗎?”

武氏冷哼說:“我什麼話都聽得懂,只是不明白一個去給人做妾的丫頭本來就丟了臉,爲什麼還要陪送五千兩銀子?人都過門十幾天了,還要去送嫁妝。”

“我們紋丫頭可是給朝中新貴承恩伯做妾,與護國長公主共侍一夫,跟別的妾一樣嗎?”徐瑞月又發飆了,一說話就疼得呲牙咧嘴,滿臉狼狽。

劉氏撇了撇嘴,說:“我們不是傻子,什麼事都明白,還不是因爲三爺和四爺是庶出的,郡主才這樣對我們。繡丫頭的嫁妝早就準備好了,爲什麼不把她的東西拿來給紋丫頭?還不就是因爲她是郡主的親孫女嗎?變着法跟沈丫頭要東西,不也因爲她隔了一層嗎?這樣的日子沒法過了,分家吧!我們出去住。”

“分家,不分我也到順天府去告狀,不要臉了。”武氏也接上了。

“你們想幹什麼?我們給我跪下,你們也知道老三和老四是賤人生的,別說庶子媳婦,哪個庶子哪不聽嫡母的話?你們去告,庶子忤逆嫡母就是死罪,你們真不知道身份了,你們……”松陽突然氣結,又劇烈咳嗽,吐了一口血。

武氏和劉氏一見,都嚇壞了,千般委屈,萬般無奈,還是流着眼淚跪下了。

松陽郡主咳出一口血,一下子倒在徐瑞月身上,昏過去了。徐瑞雲趕緊讓下人去請大夫,又拿出她給御親王做側妃的架勢訓斥武氏和劉氏。

沈妍遠遠一看,就知道松陽郡主昏倒是半真半假,不過是爲了嚇唬人。松陽郡主今天確實生了氣,不要臉的人根本就沒那麼大的氣性,不至於氣死。

結果,這一局松陽郡主贏了,雖說贏得慘了些,但是達到了目的。

武氏和劉氏都是庶子媳婦,怕背上忤逆嫡母的罪名,見松陽郡主昏倒,都妥協了。一人拿了十匹上好的錦緞、兩套純金頭面,還有三盒釵環首飾。

當天後晌,徐瑞雲又把沈妍叫去,擺出一副母儀天下高貴姿態,以一種施恩的口吻訓導沈妍,讓沈妍拿五匹名貴錦緞、四塊貂皮、兩盒首飾即可。

在徐瑞雲看來,讓沈妍拿的東西比武氏和劉氏少就是莫大的恩賜,沈妍應該感恩戴德,乖乖把東西送上。沒想到沈妍不吃這一套,當即拒絕,就與徐瑞雲起了衝突。若不是有人阻攔,沈妍也想痛打徐瑞雲一頓,讓她步徐瑞月的後塵。

晚上,武氏派人送人消息,說松陽郡主三天後要帶徐瑞雲、徐瑞月、武氏和劉氏到承恩伯府赴宴,順便把嫁妝銀子和布料首飾給安紋送過去。

安靜下來,沈妍潛心思慮,越想越覺得奇怪。

這個時空的妾室分四類,分別是貴妾、良妾、媵妾和賤妾。貴妾是上峰或長輩賜下的身份清白的女子,在有妻的情況,這種女子就是貴妾。良妾則是男子自己迎進門或下屬、親友贈送的身份清白的女子,亦或是妻子爲大夫所納的外面的清白女子。媵妾則是通房丫頭擡成的妾室,賤妾則是男子所納的粉頭戲子。

安紋充其量算良妾,被擡到承恩伯府時間不短,爲什麼松陽郡主到現在反而要給她湊嫁妝?難道這裡面另有文章?還是松陽郡主另有所圖呢?

沈妍決定三天後到承恩伯府赴宴,跟慧寧公主要那一萬兩銀子,再把沈承榮欠她的三千兩銀子要出來,順便見見沐元澈,厚着臉皮跟他談筆生意。沐元澈高擡貴手,就讓她賺了五萬兩銀子,她怎麼也要回報,給沐元澈點甜頭嚐嚐。

第二天,項雲謙帶着車馬僕從來接沈妍,他先去向徐家長輩問了安,寒喧奉茶之後,纔去見沈妍,吩咐丫頭婆子進去幫她搬東西。

除了武氏和徐慕緗,沒人給沈妍送行,當然,武氏母女送沈妍也另有目的。

平氏要搬到梧桐院的西跨院去住,與她有些交情的姨娘們都來賀喜,她抽不出身,只讓玉扇過來幫忙。徐慕軒一直忙着讀書,沒時間回來,讓唐豆回來把沈妍送到項家。汪夫人和項氏派管事婆子過來幫忙,又給沈妍送了一些東西。

沒人爲她殷切送行,沒人與她灑淚而別,場面慘了些,但沈妍還是很開心。

只要離開徐家,她就自由了,深深呼吸,覺得空氣中都是香甜的味道。前途一片光明,她不怕項家的日子不好過,因爲項家只是她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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