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聲好氣的把龐裕民送走後,韓百航的眼神唰地冷冽下來,心頭升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戾氣,老虎不發威還真把自己當病貓了,實際上他要得到永安鎮的釐稅很容易,只需要派出部隊在鎮口攔路收稅就可以,但這樣吃相太難看了。
韓百航沒有忘記自己是被吳佩孚發配到永城的,這使得他的身份既特殊又尷尬,特殊在於他打上了吳佩孚的標籤,但實際與吳佩孚已經毫無瓜葛。尷尬在於有吳佩孚的這層關係在,他無法融入豫軍,從始至終是個外人。換而言之,如果他是豫軍,大可以明目張膽的收稅,可現在他不得不瞻前顧後,因爲他清楚吳佩孚遲早是要踞兵洛陽的,也就是說他日後還是機會重回直軍序列,現在所做的所有事,都將看在吳佩孚眼裡,哪怕只有一點可能性,他都得小心再小心。
“連長,姓龐的不識好歹,我去教教他怎麼做人。”周青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韓百航身後,低聲說道。
韓百航搖了搖頭,能用武力早就用了,又何必現等到現在,稍微沉吟了片刻,道:“龐裕民現在和梅昌元走的近,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你不要亂來,我另有辦法!”
周青點了點頭,佇立當地沒有動,欲言又止。
韓百航看了他一眼,問:“還有什麼事?”
周青挺直腰桿道:“我想向連長推薦一個人。”
“什麼人?”韓百航挑起劍眉。
“陳家堡的韓磊三您還有印象嗎?”周青小心翼翼道。
韓百航略一思索想起來了,詫異道:“韓磊三不是在陳家堡做民團隊長嗎?”
“被免了,因爲借兵的事。”周青憤然道。
韓百航擰起眉頭:“他人在哪?”
周青道:“我暫時把人安頓在排裡。”
韓百航擺手道:“把人帶來見我。”
周青面露喜色,忙匆匆去了。
……
周青興沖沖的跑回排駐地,正見到韓磊三在空地上舞者一把長柄大刀,盤頭蓋頂好不凌厲,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士兵,不停地叫着好。
“我說韓兄弟,快把刀放下,連長要見你!”周青衝韓磊三喊了嗓子。
韓磊三聞言忙收了刀勢,把刀交給一旁的士兵,快步走過來,衝周青抱拳道:“周排長,讓你費心了。”
周青道:“哪裡話,要不是當日你借兵給我,你現在還是吃香喝辣的民兵隊長,是我連累了你。”
韓磊三豪爽笑道:“就算沒借兵的事,我也不想在民團待着了,在韓連長手下當兵,哪怕做個大頭兵我也樂意。”
周青道:“那不行,我雖不能保證韓兄弟混個一官半職,但排副的位置,我肯定能幫你討到,你老兄別嫌棄就行。”
韓磊三忙道:“周排長,你千萬不要因爲我的事和韓連長提要求。”
周青笑道:“沒事,你老兄要是沒本事,我也不敢向連長推薦。”
兩人說着話,不一會走到了連部,門口站崗的護兵有一個就是韓磊三借過來的團丁,見了韓磊三很是激動,但有軍紀約束着,他沒敢開口說話。
“報告,韓磊三帶到!”周青在門口立正喊道。
韓磊三也學着周青的樣子挺胸擡頭站着,從屋裡傳出了韓百航的聲音:“進來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來,韓百航背手打量着韓磊三,卻見韓磊三高大魁梧,腿長腳長,就是皮膚黑了些,看上去像座黑塔般壯碩,給人一種壓迫感。
“連長!”
“韓連長!”
周青與韓磊三齊聲喊道,區別是周青敬了個軍禮,韓磊三抱拳鞠躬。
“韓兄弟不要多禮。”
韓百航笑容和藹的走上前與韓磊三握着手,很是熱情道:“來了部隊,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拘禮。我聽周青講,你的民團隊長之職被免了,要我說免了也就免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嘛。你來了部隊有幾天了,對我對部隊應該有些瞭解了,有什麼想法,可以和我說說。”
韓磊三恭敬聽韓百航說完話,朗聲道:“韓連長,我來了部隊後,要說最大的印象,就是這支部隊紀律嚴明,於民秋毫無犯,而且士兵還主動幫助百姓重建房院,這是我從沒有見過的。”
韓百航哈哈一笑道:“軍民本一家,原本是軍人應該做的事卻成了稀罕事,這本就有問題。”
韓磊三諾諾稱是,韓百航瞧了他一眼道:“韓兄弟,你與我同姓算是本家,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你的隊長之位是因幫助我軍而丟的,我可以幫你官復原職,沒有人敢爲難你。”
韓磊三搖頭道:“韓連長,我不願意再回民團裡窩囊一輩子,我想跟你幹!”
“跟我幹?”
韓百航收起了笑容,道:“想當我的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別看你以前是民團隊長,來了我這裡就得重頭開始,先去做伙伕,能接受得了嗎?”
韓磊三變了臉色,他沒有想到韓百航是如此的不講情面,原來最壞想至少給個班長做吧,現在竟讓自己去做伙伕,這不是寒磣人嘛,他頓時來了脾氣,暗想爺們也是一條漢子,不能丟了面子,便打算告辭走人了。
周青也沒有想到韓百航會讓韓磊三去做伙伕,他是個講義氣的人,這時忍不住說道:“連長,我排正好缺一個副排長,我想……”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韓百航凌厲的目光瞪了過來,他當即住了嘴,低頭不敢說話了。
韓百航陰沉着臉盯着周青,大聲呵斥道:“沒有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你多嘴,做個伙伕怎麼就委屈了,你不也是從伙伕做起來的,吃不了苦的人,我韓百航不稀罕。”
韓磊三一聽這話,立即又改了心思,他這人最要強,最不能能受人激,暗想不就是做伙伕嗎,老子幹了,他昂着頭看着韓百航,叫道:“韓連長說的對,這個伙伕我幹了!”
韓百航又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對周青說道:“送他去伙伕班背大鍋去,不許搞特殊化。”
“連長放心!”周青打了個立正,帶韓磊三走了。
出了連部,周青苦笑着向韓磊三賠罪:“韓兄,實在是抱歉,我實在沒有想到是這個樣子。”
韓磊三強顏歡笑道:“沒事,不要緊,周排長,你以前也是做伙伕的?”他有些好奇詫異。
周青道:“沒錯,是連長一步步把我從伙伕提拔到了排長,韓兄你可能不相信,別看咱現在是個排長,在北京的時候,手底下可管着七八百人,那耍的可是團長的威風。”
韓磊三瞪大了眼睛,他以爲是周青吹牛皮,道:“周排長,你可別唬我!”
周青道:“我唬你幹什麼,知道我們連以前是誰的部隊嗎?吳佩孚吳玉帥的嫡系第三師,直皖大戰的時候,咱連長可是威風八面,麾下統領着上萬人馬,若不是……”說到這裡他停住了嘴,沒敢說下去。
韓磊三撇了撇嘴道:“我說周排長,你就別和我開玩笑了,韓連長要是這麼厲害,爲啥來永城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怎麼說也該去大城市。”
周青嘆道:“誰說不是這個理,我們連長啊是屈了大才了,你其實當個伙伕也委屈,跟着連長以後有你的出息。”
“我可等着出息那一天咯。”韓磊三壓根就當笑話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