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想不到是今天

她以爲他會直接到她的小屋來, 所以早上的課一結束就回去了,下午沒有課,她決定稍稍地收拾一下房間。

但到中午的時候, 仍舊沒有羅七的蹤影, 她隱隱有些不安, 印象中羅七從未對她失言過。

快兩點鐘的時候, 羅七的電話來了。

他跟她說了一個地址, 讓她去那裡找他。

臨出門的時候,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整理了一下頭髮, 想了想,又從抽屜裡翻出久未動過的口紅, 輕輕地抹了一些。

剛下樓梯, 手機便響了起來, 卻是顧粵非的電話。

他的聲音很平靜,與那天相比宛然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問她在那裡,她說她準備出去,電話那頭傳來長久的沉默。

“你是不是去找羅七?”他忽然問道。

她怔了片刻,終於輕聲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 他才沉聲說:“那你去吧, 再見!”

掛斷電話, 她怔忡着站了半天, 心裡面似乎有千絲萬縷的亂麻在那裡糾結着, 她卻沒有力氣去解開那些結。

羅七所說的地方在市郊一個偏遠的度假會所,她坐了很久的車纔到達那裡。

會所有一個很寫意的名字——靜雲山莊, 幾幢風格相異的房子毗鄰着,外牆上的色彩卻互相呼應着,與靜雲山莊這個名字一樣,整個建築風格看起來既愜意而別緻。

外面的鐵柵欄大開着,空曠的停車坪上一輛車都沒有,更不用說一個人了,上了幾步臺階,她在鑲有玻璃的復古木門前停了一來。

心裡面忽然有些不安,她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想了想,她又拿起電話,準備再給羅七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地址。

剛把電話撥完,一個人影迅速地從門裡閃出來,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拉進了大門裡,她本能地驚呼了起來。

“別怕——,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她轉過身來,卻對上一對含笑的眸子,正是羅七。

隨即他便把拉入二樓的一個房間裡。

剛關上房門,她被他一把環進懷裡,跟着他俯下頭認真地看她。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地垂下了頭,臉也慢慢地紅了。

過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擡頭看他,“看夠了沒有?!我……我肚子還餓着呢!”,她低聲說道。

他靠近她,親暱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道:“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我也沒吃呢!”,說着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樓,進到走廊盡頭旁邊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應該是個廚房,廚具餐具一應俱全,牆角還放着一臺碩大的冰箱。

打開冰箱的時候,兩人原本期待的心情立刻變成了破碎的肥皂泡。

最後,他們只從裡面翻出兩根胡蘿蔔、幾個西紅柿和幾隻很不新鮮的青椒,蛋格里還有幾隻雞蛋。

羅七顯然有些傻眼,因爲他臉上的愕然似乎比她還要多。

“就這些?”她問道。

他點點頭,臉上難得一見地露出了幾分難堪。

“有米嗎?”

他想了想,忽然一拍腦袋,俯身從下面的廚櫃裡翻出一袋沒有開封的大米,跟着又從地上的一個筐裡拿出幾隻馬鈴薯。

再去市中心吃飯顯然是不現實的,她並沒有看到他的車,於是她對他笑了笑,“那就只能將就一點了……”,她一邊說一邊脫下外套。

幾分鐘下來,她已經把洗好的米放進了電飯煲,胡蘿蔔、馬鈴薯也在她的刀下迅速地變形成爲整齊有序的細絲。

羅七一臉不能置信的表情,“你……你真的會做飯?”。

曾彩雲被他臉上看到外星人的表情給逗笑了,“飯當然是會做,不過菜就只能將就一下了……”。

廚房裡的事情她一向是駕輕就熟的,但卻從來有過這樣的經歷,被一個人這麼盯着煮好一頓飯顯然是需要心理承受能力的,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地提出抗議:“你能不能不站在這裡盯着?”

“不能——”,立在門口的羅七一口回絕,依舊很出神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半個小時之後,三個菜擺上了桌子,她拿起筷子準備讓他先嚐一口。

可羅七卻永遠都不會嘗她做的菜了。

拿起筷子去挾菜的時候,外面忽然一陣奇怪的喧譁,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羅七便拉着她的手往門外跑去。

她只聽到耳邊有呼呼的風聲,有許多人在外面大聲地說話,羅七也在跟她說些什麼,但她卻什麼也聽不見,只是身不由己跟着他穿過光線昏暗的後廳,然後又是一條長而深的走廊,他很用力,她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被拉斷了。

緊跟着他飛快地打開一扇門,外面的光忽然射了進來,她本能地眯起眼,身邊忽然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羅七的身體晃了晃,她感到自己身子被巨大的力往回一拉,她又回到了原先那條陰暗幽長的走廊裡,跟着又是一陣跌跌撞撞的奔走,他們又進了一個黑暗的房間,門在身後被輕輕關上。

一切都發生得極快,好像只是一個瞬間,後來回想起來的時候覺得彷彿很久,但在當時,不過只是電光石火、一閃即逝的片刻。在那個片刻裡,她的耳朵裡一直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音,喇叭聲、警車聲、說話聲以及無數或大或小的腳步聲。她的腦袋裡卻是一片空白,腳在機械地跑着,卻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只有短短的幾分鐘,但彷彿又過了幾個黑暗的夜晚,不知是因爲奔跑還是因爲害怕,她的心幾乎快跳出胸膛,腦子裡也是亂糟糟的,直到羅七在她身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喘息聲,她這纔回過神來,轉了轉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了周圍的情況。

她看到自己和羅七是坐在地上的,她的全身都在不受控地顫抖着,羅七靠着她,呼吸聲聽起來有些異樣。

“七哥,”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羅七嗯了一聲,一隻手伸過來搭在她肩上。

她有些奇怪地轉過頭去看他,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羅七的臉異常的蒼白,眉頭微皺着,她心裡的不安加劇,又喊了一聲:七哥。

羅七放在她肩上的手拍了拍她,輕聲說道:“我沒事。”

她這才放下心來,劇烈跳動的心臟正在逐漸平復,“發生什麼事兒了?”她問道。

羅七又拍了拍她,柔聲安慰道:“放心吧,沒事的……”,說着嘆了一口氣,極小聲地自語了一句:“想不到是今天……”。

她沒聽明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