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司署火光四起,周圍的居民不知發什麼了什麼事,紛紛起身遠遠的圍觀,卻不敢走近來。
呂大器鐵面被煙薰得焦黑,不過一雙眼睛仍是烏黑髮亮,顯得十分的精悍。
朱閬聽着呂大器的報告,慢慢陷入沉思。
賊人共四十至五十名。
從都司署各處潛入署中,雖有守衛巡邏,卻無人發覺。
入署後,先是四處放火。
火勢不大,卻利用濃煙遮住了守衛的視線。
被暗處的錦衣衛發現後,立刻暴發了激烈的戰鬥。
賊人有半數火起後直奔庫房,但被呂大器領着錦衣衛和葡國兵截個正着,一輪火槍攻擊後,至少殺死打傷十名賊人。
賊人猝不及防,但仍是十分悍勇,趁葡兵裝填火藥,挾刀衝上,與錦衣衛戰在一起。
然後署中響起呼哨,賊兵聽到後提起死傷的同伴屍體丟入火中,迅速逃走。
在後續的調查中發現,都司署附近的民巷中,有賊遺下的大量小車,小車爲碼頭運貨常用,體積小而靈活,可一人操作。
經錦衣衛暗衛追蹤搜索,賊人最後經水路逃遁,不知所蹤。
署中護衛重傷五人,輕傷二十三人,七人戰死,錦衣衛無一人死,輕傷兩名。
署中火勢已被撲滅。
呂大器報稱,府中雖濃煙四起,卻沒有損失重要建築,似乎賊人放火只爲轉移守衛的注意力。
賊人遺下的屍體都被火燒得焦黑一團,無法分辨。
朱閬見瞿式耜正與葡兵談話,笑道:“這次葡兵小隊立了大功,第一波駁火顯然嚇阻了賊人。”
瞿式耜驚魂甫定,對朱閬道:“王爺英勇,雙槍連發,使賊兵只能敗走!”
“嘿嘿,”朱閬冷笑兩聲。剛纔那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莫非是鄭大娘口中的暗勢力?
此時焦璉領着精兵兩千,從城外奔襲而至。
朱閬見局勢已定。
着兩千騎兵在外護衛。便召集幾人進書房重啓會議。
此時已不容緩,要立即把銀子交付與錢莊,遂令瞿式耜連夜聯繫幾戶錢莊,讓焦璉帶兵全戒嚴,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把銀子運去錢莊。
王坤此時連滾帶爬的跑來。
“王爺可平安?”
“大監有心了,本王毫髮無傷。”朱閬見王坤滿臉焦急,確定是出於真心,心中也暗歎。
“大監向外散佈,說都司署不過是柴房失火,火勢已經撲滅,並無人員損傷,千萬不得讓外界知道署中內情!”
“老奴遵命!”王坤匆忙去了。
最令朱閬心中疑惑的,仍是那個書房門外發聲的人。
此人不但準確地知道桂王所在,還敢出聲招呼,定是不怕和桂王正面對抗的勢力。
可是這聲音爲什麼有點熟悉呢?
究竟是誰的聲音?
全部處理完畢。
都司署中恢復了正常。
瞿式耜也帶回了大筆錢莊簽發的莊票,這就是憑票即付的現錢。
天色漸亮。
瞿式耜問道:“王爺,今日廣州城中鄉紳富商原本在陳家大宅舉辦堂會,祝賀王爺入主廣州,此事是否押後?”
“不,如期舉辦!”朱閬堅定的說。
不論夜裡出手是何方賊人,背後必是極強大的勢力,廣州最大的盛會,各方勢力必會參與,豈可放過這個機會。
瞿式耜雖然年長,精力卻不輸壯年,即刻着手安排與會事宜。
朱閬又對呂大器道:
“本王在賊人入署,火光未起時曾向窗外查看,領頭的似乎並非中土人士,金毛碧眼,似乎是個洋人。”
“王爺所言極是,剛剛有受傷的錦衣衛報告,說傷他的是個極爲彪悍的洋人!”
“可如果是洋人,爲何卻各持刀斧,卻沒有洋槍?”朱閬思索着。
“賊人來襲,定是想劫這批銀子,如果槍聲四起,就極難脫身,但他們沒料到我們署中有大量火器,所以一下着了道兒,但一擊不中,立刻焚燬屍體,全身而退,這做作戰方式……”呂大器分析道。
“海盜!”朱閬突然頓悟。
這也正說明了爲何賊人中竟有洋人。
朱閬已告訴呂大器與瞿式耜二人,這批銀子來自海盜。
所以呂大器不禁十分詫異。
既然肯借銀與桂王,卻爲何漏夜來劫?
朱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海盜出爾反爾,竟然後悔了麼?
還是那個發聲問候的人,來自另一股海盜?
開始朱閬認爲,這批銀子是來自幾股海盜,甚至其中有鄭芝龍的部分,但這麼一來,有可能鄭芝龍並未參與,來劫銀的倒象是鄭芝龍的人。
這麼一想,就合理得多了。
黃昏。
華燈初上。
陳家大宅燈火通明。
門前的官道上,馬蹄得得,桂王的車隊在兩千精兵的護衛下緩緩駛來。
“恭迎桂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早已等候多時的廣州各界富戶下跪迎接。
“呵呵!各位請起!本王今日只是來喝酒聽戲,大家不必拘禮!”朱閬邁出馬車,對衆人笑道。
行入大宅。
廳中擺好了酒菜。
正中央是朱閬的席位,兩側依次是文官,武將,下面是城中的大戶商賈等。
此時對面的戲臺上已有伶人準備。
朱閬奇道:“不知今天是什麼戲文?”
“回王爺,小民準備了《牡丹亭》《荔枝記》等幾本戲,請王爺欣賞。”
朱閬不置可否。
王坤在旁道:“陳員外辛苦了!如今明室南遷,江山淪陷,王爺心繫國事,不如演一出打仗的戲來看!”
這是朱閬事先與瞿式耜商量好的,要利用一切時機,向廣州的勢力表達自己要力戰清軍的立場,好團結兩廣的各路人馬。
陳員外喏喏連聲,說王爺果然是個明君。
趕緊下去安排了。
此時朱閬眼角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卻正是那碼頭上詐稱鄭廷球公子的孩子。
於是故意起身。
此時瞿式耜開始向來參與的富戶門開始宣傳桂王整軍屯糧,改革吏治的一些政策,大家聽得入神,不敢打斷。
信步來到迴廊,見那孩子站在廳門遠處。
於是叫王坤去把那孩子領來。
“參見王爺!”那“鄭公子”倒頭就拜。
“起來!”朱閬更不囉嗦。
“你真是鄭廷球的兒子?”
“回王爺,家母是鄭廷球的女人,卻不是他妻子。”
原來如此。
是鄭廷球的私生子,所以鄭大娘也不完全算是騙自己。
“鄭大娘讓小人來見王爺,讓我告訴王爺一句話!”鄭公子道。
“什麼話?”
“王爺已通過水上人的所有聯盟認可!”
廖廖十五字,朱閬卻覺得信息量極大!
原來海盜聯盟並非只是自己知道的鄭大娘和鄭芝龍,還有個更大的聯盟!
“我要見鄭大娘!”朱閬道。
“王爺請隨小人來。”鄭公子轉身便走。
朱閬一招手,呂大器立即帶領十幾名錦衣衛跟隨在後。
鄭公子穿過長廊,步入花園,七轉八轉,顯得十分熟悉。
堪堪來到一個小花園,錦衣衛立即四散檢查,不見有異,才向票桂王通報安全。
朱閬步入花園,見小亭中一個俏麗的背影轉過身來。
正是那巧笑嫣然的鄭大娘。
“桂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