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高橋走回司令部,開始刷牙洗臉。洗漱的時候他沒有停止思考,他想,槍斃馬爾茲是不是能有效地阻止這次罷工?如果阻止不了,矛盾會被激化,接下去就更不好收拾局面。把所有的戰俘都處死?這顯然不可能。況且,整個罷工事件肯定是溫萊特在操縱,,那麼,槍斃馬爾茲還不如槍斃溫萊特。但是,槍斃溫萊特不是他高橋能說了算的,溫萊特不但不能槍斃,還要讓他好好活下去。

那麼,第二種方法是答應他們的條件,但是這麼做,會大傷日本皇軍的顏面,他高橋會威信掃地,在戰俘們眼裡,他將是個失敗者,這些可惡的戰俘會在心裡瞧不起他。而且,物質和經濟上的損失也讓高橋心疼,所以,這個辦法也是行不通的。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和戰俘們周旋,可以口頭上答應他們的條件,然後找機會除掉馬爾茲,對溫萊特嚴加看管,再也不允許他走出營房一步。那個時候除掉馬爾茲和這個時候槍斃馬爾茲完全是兩回事,高橋知道逆水行舟不如順風使舵,等戰俘們的情緒下去了,死掉一個馬爾茲不會激起太大的波瀾,如果現在槍斃馬爾茲,無異於火上澆油。

武目進來的時候高橋還沒有刷完牙,這時候電話鈴聲大作,武目看一眼正在刷牙的高橋便自作聰明地走過去拿起電話。本來,他只是想告訴電話那邊的人高橋長官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沒想到電話是瀨川打來的。瀨川開口就問:“戰俘們怎麼沒來工廠?”

武目想都沒想順口答道:“戰俘們罷工了。”

瀨川十分驚訝:“罷工了?那,耽誤了生產怎麼辦?”

武目滿不在乎地說:“你去問戰俘們吧。”

瀨川啪地一聲把電話掛斷了。

高橋扔掉牙刷走過來把滿嘴的漱口水猛地噴到武目臉上。

武目當即明白自己說錯話了。每次都是這樣,他總是在做了錯事之後才知道自己錯了。但是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真是愚蠢到家了!”高橋有些怒不可遏了,他用毛巾擦乾淨嘴角邊的牙膏沫:“你怎麼能把事情告訴瀨川,他會張揚出去,井上塬司令官會很快知道。我本打算在井上塬司令官知道之前把事情平息,你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武目有些緊張地說:“我真該死,我給瀨川打電話,告訴他不要說出去。”

高橋氣壞了:“那就更是蠢上加蠢了!”

武目不敢說話了。他剛剛帶着三浦菱子去營房,三浦把馬爾茲的話翻譯給武目後,武目當時有點不相信,他不相信戰俘們會罷工、會絕食。他想動手把馬爾茲狠狠揍一頓,但是想到事情重大,不能耽擱,所以急匆匆跑來見高橋,沒料到高橋好象知道了這件事,而且那個倒黴的瀨川偏偏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讓他犯了一次不該犯的錯。

武目嚇得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站在那裡默默看着高橋。

高橋慢慢平息了怒氣,他知道生氣會影響他的思考。他命令武目在溫萊特將軍門前增加一名哨兵,從即日起,溫萊特將軍不許再走出營房半步。然後,他把自己穿戴整齊,他要去見溫萊特將軍。

這個時候,溫萊特將軍正在屋子裡踱步。早上馬爾茲作罷工動員的時候,溫萊特將軍就站在自己的房門口,他目睹了整個過程。將軍十分佩服馬爾茲的勇氣,馬爾茲的做法雖然有些唐突,但沒有比這再好的辦法了。溫萊特將軍當時擔心的是戰俘們能不能很好地配合,但是這種擔心很快就被事實湮沒,馬爾茲的動員是成功的。

接下來的事情,是與高橋作面對面的交鋒。溫萊特將軍知道,高橋很快就要見他。但是溫萊特將軍沒有料到高橋會到營房來見他,按照高橋的習慣,溫萊特將軍應該被叫到司令部纔對。

“我想和你認真地談一次,溫萊特將軍。”高橋不溫不火地說。

“戰俘營裡沒有將軍。”溫萊特將軍一臉淡定。

“罷工是愚蠢的,作爲戰俘營最高長官,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遺憾的是,已經發生了。”

“我只是來提醒你,由於你的操縱,一千六百多名盟軍戰俘將死於非命。”

“你除了殺人,還會幹什麼?”

“不,真正的兇手是你,是你置他們的生命於不顧搞什麼罷工。”

“顛倒是非是你們的國風嗎?”

“胡說八道!溫萊特,你只有一個機會,命令這些人停止他們愚蠢的罷工!”

“你應該想一想他們爲什麼罷工?他們喪失了做人最基本的權利,他們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而他們每天吃到的只是少得可憐的土豆、高梁米,這些東西還不夠維持他們生命最基本的需要,他們的生命就像蠟燭一樣被慢慢耗盡,等待他們的是死亡,他們會一個個倒下去,這座號稱亞洲條件最好的戰俘營,將成爲世界上最大的墳墓!”

“住口!”

“高橋,你現在惟一要做的是談判,坐下來和我們進行一次認真地談判。”

“我會用手裡的槍和你談判。溫萊特,你將是第一個被槍斃的人!”

“那就開槍吧,你還等什麼?”

“我最後一次提醒你,馬上停止這場愚蠢的罷工,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不可能。”溫萊特將軍笑了起來:“現在最愚蠢的人是你,馬上停止你的幻想。”

高橋下意識地拔出手槍,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無功而返。他同時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他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拔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