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僕變節傳

冬元璋伸手取過燈盞,走近窗戶,舉燈朝左右晃動了三下。

沒多久,果然聽到一陣輕快的御步聲自遠而近,接着一個身穿青衣的中年人緩步行人大門。此人面貌森冷、死板板一無表情,但一雙目光卻保集而銳利,看了藍如玉和春雨、秋霜一眼,說道:“冬兄果然辦到了。”

藍如玉閉着眼睛,不敢稍動,但聽他說話的聲音,心中暗道:“果然是竹林大宅中的那個青衣人了。”

冬元璋道二兄弟爲了救老主人,只好出此下策了。”言下之意,似是深感愧對藍如玉。

青衣人口中發出一聲輕嘿,說道:“也正是俺兒對老主人的一片耿耿忠心了。”他在說話之時,已然緩步朝藍如玉行去,只是走得很小心,就在快要行近之際,突然出手點了藍如玉兩處穴道。

藍如玉本待發動,但爲了想多聽他幾句,一時竟被他先行下手,突覺兩處穴道一麻,心中不由大急,暗道:“這下自己弄巧成拙了!”

冬元璋看在眼裡,嘿然道:“兄弟已經點了她三處穴道,閣下何用再費手腳?”

青衣人深沉一笑道:“辦事還是謹慎些好。”

冬元璋身子移動,一下擋在藍如玉面前,冷然道:“兄弟已經獲囑辦理,閣下答應的話,該如何兌現?”

青衣人道:“兄弟答應過的話,自然算數,但必須等兄弟把此女帶走,才能釋放你家老主人。”

冬元璋道:“咱們講好交換的,閣下把她帶走,你要是不放老主人呢?”

青衣人大笑一聲道:“冬兄若是不放心,可隨兄弟回去,這樣總可以吧?”

冬元璋道:“你事先佈置好了陷阱,讓俺某自己送上門去麼?”

青衣人道:“全兄這麼說,那就教兄弟爲難了。”

“本來這件事,一點也不用閣下爲難。”冬元璋徐徐說道:“咱們有約在先,講明瞭互相交換的,如今閣下要把敝主人帶走,再放老主人,兄弟如何倩得過你?何況直到此時,閣下已知兄弟叫做冬某,兄弟連閣下是誰,都還一無所知。”

青衣人道:“冬兄祗是爲了救你老主人,至於兄弟是誰,知不知道都是一樣。”

冬元璋道:“這可不同,兄弟豈能把敝主人交給一無所知的人?因此兄弟有個不情之請,閣下大概戴着人皮面具吧,你把面具取下來給兄弟瞧瞧,也好讓兄弟知道是什麼人把敝主人帶走的,這要求不該使閣下爲難吧?”

“不成。”青衣人冷然說道:“兄弟若是要以真面目示人,那就不用戴什麼面具了。”

冬元璋道:“閣下既未依的行事,連真面目都不肯示人,那就顯然毫無誠意了。”

青衣人冷嘿一聲道:“冬兄一定要堅持己見麼?”

冬元璋道:“冬某走了大半輩子江湖,在今晚這種情況之下,不堅持己見成嗎?”

青衣人道:“冬兄既然這麼說,咱們這筆交易祗好作罷了。”

說完,轉身欲走。冬元璋在他轉身之際,急忙迅快出手,推活了藍如玉的兩處穴道,一面沉聲喝道:“慢點!”

青衣人站定下來,回頭道:“冬兄還有什麼見教?”

冬元璋一臉俱是激憤之色,喝道:“這件事是閣下找上悔某來的,冬某一時救老主人心切,才祗好犧牲小主人,如今冬某出其不意,已把敝主人制住,此事可一而不可再,閣下如此一走了之,你教冬某怎麼辦呢?”

青衣人微微一笑,才緩緩轉過身來,說道:“冬兄祗顧自己,也不替兄弟想想,兄弟上面還有主兒,你俺老哥不讓兄弟把人帶走,教兄弟如何跟上面交代?兄弟可以保證,只要冬兄肯隨兄弟同去,敝上說過的話,一定算數,釋放冬兄老主人之事,保在兄弟身上。”

冬元璋既已解開了藍如主的穴道,就跟着走上兩步,說道:“敝主人已由閣下親自加點了穴道,就可見冬某的一番誠意了,閣下上面有人,冬某也不好勉強,這樣吧,兄弟跟閣下去可以,但閣下總該讓冬某先知道貴上是誰?閣下自己不取下面具,也得亮個萬兒,也好讓冬某心裡有個譜兒。”

“這個確難從命。”青衣人冷哂道:“冬兄到了地頭,不就全知道了麼?”

“咱們說了半天就等於白說了?”

冬元璋雙目神光暴射,雙手緩緩提胸,冷然道:“閣下如此不通事理,冬某實說此處,逼不得已,只好得罪閣下了。”

青衣人大笑道:“冬兄想和兄弟動手麼?”

冬元璋道:“狗急跳牆,人急拼命,這是閣下逼我的了。”

“兄弟豈會無備而來?”青衣人大笑道:“冬兄真要和兄弟動手,未必一定勝得了兄弟,就算制住了兄弟,不但冬兄救不出老主人,於事無補,藍如玉和冬兄也走不出方圓百里之內……”

“冬某豁出去了,連天都不怕。”冬元璋怒聲道:“閣下不說出你上面的主使人來,今晚就不用離開此地了。”

“哈哈!”青衣人大笑一聲道:“冬兄鐵掌名動江湖,看來兄弟也只好領教了。”

藍如玉聽他始終不肯說出他上面的人是誰,而且不惜一戰,看來要想從他口中套出話來,已不可能,雙足足跟在地上一點,迅即騰身躍起,叱道:“令晚你是來得去不得了。”她這一躍起,春雨、秋霜也迅疾一個翻身,貼地飛掠,從左右抄了過去。

“哈哈!”青衣人大笑道:“冬元璋兄弟沒有料錯,你使的果然是苦肉計了!”四人雖然圍住了他的正面,但青衣人背向着大門,仍然保有了退路。

藍如玉冷笑道:“不用點機謀,如何能把你引來?”

青衣人微哂道:“藍如玉,你如要救你義父,就該束手就縛,跟兄弟走。”

藍如玉哼道:“方纔你表現的很好,這已經明白的告訴了冬總管,就是我藍如玉束手就縛,你們也絕不會放了我義父的,現在該是閣下束手就縛的時候了。”

“笑話!”青衣人冷聲一哼道:“就憑你們這四個人,要兄弟束手就縛,只怕還早着哩!”突然身形一晃,雙手連揚,交替拍出兩掌,人已朝門外退去。

只聽門外有人喝道:“閣下當心,刀劍是不長眼睛的。”

兩支森寒的的劍鋒,一左一右朝青衣人“笑腰穴”刺來。

門外兩人,正是去而復回的雲飛白、甘明珠。

青衣人發覺身後有人襲到,急忙又朝前跨上了一步。

冬元璋早已既憤且怒,一看青衣人雙掌劈來,口中沉喝一聲:“好!”同樣雙掌一掄,往前推出。

四股強勁掌風,有如狂颶乍閣,只聽“蓬”“蓬”兩聲,震得兩人上身各自晃動了一下。

藍如玉乍見雲飛白、甘明珠去而復回,心中大奇,忍不住問道:“雲大哥、四妹,你們怎麼回來了?”

甘明珠哈的笑道:“是三姐說的,雲伯伯這封家書只怕有詐,很可能是賊人逼着家父摹仿雲伯伯的筆跡寫的,是賊人調虎離山、各個擊破的狡計,要我們趕回來看看,這裡如果出了事那就證明是假的了。”

白眉崑崙甘春霖和雲薄天是數十年深交好友,要他摹仿雲薄天的筆跡,自然可以亂真了。

藍如玉輕輕嘆息一聲道:“三妹真是個心蕙質,料敵如神,這道理我怎麼會想不到呢?”

青衣人退路已被人截住,心頭也自暗暗震驚,口中大喝一聲:“冬元璋,你再接我兩掌!”喝聲出口,又是兩掌,直劈過去。

冬元璋嘿然道:“俺某豈會懼你?”雙掌當胸,再次迎擊而出。

這回雙方在掌勢上,都加了幾成勁力,四隻手同時擊實,又是蓬然一聲大震,各自被震得退後了一步。

青衣人這一步後退,自然又退到了門口。

雲飛白劍尖一措,抵住了他的後心,冷然道:“閣下和冬總管過招,在下不好插手,但你若再往後退,須防長劍穿心。”

兩人連繼兩招硬拼硬接,都已感到血氣浮動!

因此青衣人雖被雲飛白劍尖抵住後心,他也渾如不覺,長長的透了兩口大氣,突然又大喝一聲道:“冬元璋,接招!”

雙手作勢,往前劈去。

但在掌勢要發未發之際,猛地一個急旋,雙掌一記“左右逢源”向兩邊急拍,身形一側,快若閃電,一下從雲飛白、甘明珠兩人中間閃了出去。

雲飛白、甘明珠不防他有此一着,何況他擅長掌功,這兩掌快逾閃電,兩道掌力,分襲兩人,掌勢如巨斧開山,強勁如同有物,兩人不敢硬接,只好向旁門開。原來青衣人發現門口退路被人截住,和俟元璋硬對的四掌,故意隱藏了實力,進人出其不意,等到突圍時才使出他的真本領來。

冬元璋看他奪門逃出,口中大喝一聲:“你往那裡走?”

凌空飛撲,有如大鵬展翅,直追出去。

雲飛白、甘明珠避開了一掌,也同時喝了一聲,雙雙挺劍掠起,藍如玉叫道:“冬老不用追了。他走不了的。”

青衣人”下閃出大門,堪堪縱身飛出去三丈來遠,忽然一個倒栽蔥,從空中跌了下來。

原來他雙腳膝彎上,被釘上了兩支小劍,冬元璋疾掠過去,一腳踏在他的胸口上,冷喝道:“冬某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右手一抓,從他臉上揭下了一張薄如蟬冀的假面具。甘明珠首先驚啊出聲,叫道:“會是你!”

原來這青衣人赫然竟然甘家莊的管家甘祿堂!

這下連雲飛白、冬元璋等人也大感意外!

甘祿堂一臉俱是痛苦之色,俯首道:“大小姐,你想不到是我吧!”

甘明珠鐵青着臉,哼道:“你不用叫我大小姐,我爹一向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甘願爲虎作倀,出賣甘家莊,出賣我爹,你現在還有何說?”

甘祿堂道:“大小姐責備得是,只是我有難言之隱……”

甘明珠氣道:“你甘心附賊上有什麼難言之隱?”

甘祿堂半晌不語,他似是不願說出內情來。冬元璋沉喝道:“你到了現在上不肯說出上面的人是誰麼?那就莫怪俺某要對你不客氣了二不客氣,就是說要用刑了。”

“甘祿堂豈是怕死的人?”甘祿堂冷冷一哼,轉臉朝甘明珠道:“我這樣做,也是爲莊主好。”

“說得真好聽!”甘明珠冷哼一聲道:“你出賣了爹,還說是馬爹好?”

甘祿堂道:“大小姐不相信,那就不用說了。”

“你說!”甘明珠道:“我爹究竟怎麼了?”

甘祿堂道:“大小姐對我不相信,我也明白大小姐的心情,但甘祿堂此舉實在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老主人的安危,爲了取信於大小姐,我先把我的來歷交代清楚。”

甘祿堂原是贛江水寇,因犯案被官府緝拿,才投奔甘春霖,改名甘祿堂,當了甘家莊的副總管,這事祗有甘春霖一人知道,從沒和人提過,是以連甘明珠都不知道。

甘祿堂道:“大小姐總記得莊主這幾個月來,時常咳嗽吧?”

甘明珠道:“我爹咳嗽和你有關係麼?”

“有。”甘祿堂道:“我原是贛江水寇,十年前投奔莊主,幸蒙一壯主不棄,委我副總管,信任有加,莊主對我這份恩德,使我沒齒不忘……”

甘明珠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甘祿堂接下去道:“去年冬天,莊主忽然咳嗽得很厲害,不但整晚無法睡眠,也咳出許多血來,先前祗當是傷風引起的,延醫服藥,始終不見效驗,有一次,我上街採購物品,有一個小童遞給我一張字條,我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汝主人之病,可向插花廟觀音殿求籤,必有奇效’……”

甘明珠道:“這是什麼意思?”

藍如玉已經聽出一點端倪來了,忙道:“四妹,別打岔,讓他說下去。”

甘祿堂續道:“等我轉過頭去,那童子早已不知去向,我雖然不相信神鬼之事,但因事有蹊蹺,就姑妄信之,回到莊上,抽空趕去插花廟,找到後進觀音殿,爲了要求籤,就得先跪拜磕頭,當我跪下之際,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第九籤’。我一聽聲音,就知有人以‘傳音入密’說話,分明是武林人物揚的鬼,當即依言走到東首壁下的籤櫥中,找到第九籤,抽開小木屆,就發現有一個密封的信東,上面正寫着我的名字……”

甘明珠忍不住問道:“密束上怎麼說呢?”

甘祿堂道:“那密束上大意是說:莊主身上被人點了七處陰經穴道……”

甘明珠吃驚的道:“我怎麼沒聽爹說過呢?”

“莊主自己也並不知道。”

甘祿堂道:“那密束上說,莊主七處陰穴被制,如果七個月內不解,就得終身咳嗆,變成一個殘疾之人,我如要報答莊主大恩,就得聽命於他,他每個月傳我一種手法,可以替莊主解開一處穴道。”

甘明珠道:“你接受了?”

甘祿堂道:“我爲了報答莊主大恩,生命尚可犧牲,自然要接受了。”

藍如玉問道:“這人是誰呢?”

甘祿堂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從未見過他的人。”

藍如玉道:“你這話越銳越玄奇了,你不知道他的身份,還猶可說,怎會從未見過他的人呢?”

甘祿堂道:“事實確然如此,因爲每次他有事交代之時,我就會收到一根竹籤,有時在我牀頭,或房中桌上發現,有時是有人送來的,有時是有人躲在暗處,用甩手箭向我射來的,反正在各種情況之下,都會接到,我只要看到竹籤上的號碼,趕去插花廟觀音殿,依照簽上號數,打開籤櫥抽屜,就可以收到一份密束,指示我去辦事。”

藍如玉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神秘之事,但你也是老江湖了,只不知可曾在暗中查過此事?”

甘祿堂道:“就因爲事情太玄奇了,我自然也暗中留神,希望揭開他的真相,但對方處事縝密,你根本抓不到一絲頭緒,而且對方對我的行動,瞭如指掌,還受過他兩次警告,如果再要在暗中探究他的隱秘,會惹上殺身之禍,還暗示可能對莊主不利……”

甘明珠關心爹的安危,忍不住問道:“他後來有沒有傳你解開爹陰穴的手法呢?”

“有。”甘祿堂道:“這五個月來,他在密東中指示我,已經解開了莊主五處陰穴了。”

甘明珠道:“你替爹解穴,爹會不知道麼?”

甘祿堂道:“莊主那時咳得很厲害,我僞稱精擅推官過穴,在替莊主推拿之際,就可輕而易舉的解開了他陰穴了。”

甘明珠道:“爹也是他們劫持去的了?”

“這個我就不詳細了。”

甘祿堂道:“他有事交代,可以找我,我有事,就無法找他,在莊主失蹤之後,我也曾趕去插花廟觀音殿一再視濤,均沒有得到迴音。”

藍如玉道:“那晚在竹林大宅中和我動手的就是你了,那也是他指示的?”

“不是我。”甘祿堂道:“那天我並沒有去竹林大宅。”

“那就奇了。”

藍如玉望望他,說道:“那晚和我動手的,明明就是你了。”她不待甘祿堂開口,問道:“那麼今晚他如何交待的呢?”

甘祿堂道:“他要我在遠處瞭望這屋子裡的燈光,就前來把藍姑娘押去。”

冬元璋道:“今天傍晚前,和倫某見面的該是你了?”

甘祿堂搖頭道:“也不是,密束中只交代我,他已和你談妥,要我前來帶人,所以慘總管一再提及交換人質,我無法應承。”

冬元璋道:“這人果然狡猶得很,哦,他要你把人帶到那裡去呢?”

甘祿堂道:“插花廟觀音殿。”

藍如玉道:“我們那天也借插花廟落腳,可惜當時不知道,沒有仔細搜上一搜。”

冬元璋道:“他可曾和你約定什麼時候麼?”

甘徐堂道:“今晚二更。”

冬元璋望望藍如玉,說道:“看來咱們只好再來一次苦肉計了。”

“對!”蓋如玉道:“我們就這麼辦。”

甘祿堂道:“此人精細無比,只怕無法瞞得過他。”

雲飛白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甘總管,他會不會暗中派人跟着你來,若是有人跟來了,自然會發現你已經落在咱們手中,那麼今晚二更,咱們趕去,卻可能有兩種結果。”

冬元璋道:“雲公子是說他會避不見面?”

雲飛白道:“可能他會不露面,讓咱撲一個空,也可能預先設下埋伏,把咱們幾人一網成擒?”

藍如玉道:“撲個空也好,設下埋伏也好,反正咱們非去不可,到了那曩,再隨機應變也就是了。”

甘明珠道:“二姐怎麼還沒來呢,有她一同去,我們的勝算就大了。”

雲飛白道:“她不是說還有事去麼,我想她一定會趕回來的,待會咱們走的時候,留一個人在這裡,她來了,就會趕上插花廟去了。”

冬元璋朝門外望望天色,說道:“現在還不到初更,咱們可以坐息一會再去,去早了反而不好。”

雲飛白問道:“甘總管,你交給住總管的那封家書,是誰僞造的,你可知道?”

甘祿堂道:“在下不知道,但確是有人送來的,我因雲公子和藍姑娘一起走的,所以交給了冬總管。”

雲飛白道:“這麼說,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了?”

甘明珠道:“二姐疑它有詐,大概是假的不會錯了。”

雲飛白道:“萬一家父有危險,那怎麼辦呢?”

藍如玉道:“雲大哥祗管放心,三妹既然說這封家書有詐,必有所據,此事等三妹來了,就可知道,就算伯父真有危險,咱們今晚事了,大家一起趕去,也來得及。”

大家在屋中坐息了一陣,直待一更過後,快要接近二鼓!

冬元璋起身道:“該是時候了,咱們走吧!”

當下取出一條繩索,說道:“主人,暫時委屈了。”

藍如玉道:“沒關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快捆吧!”

冬元璋依言把藍如玉兩手捆了起來,但卻打了一個活結,說道:“待會需要動手之時,主人只要就地一滾,拉開活結,繩索就可解開了。”

他把打成活結的一根繩索,交給了藍如玉。然後由甘祿堂帶路,冬元璋押着藍如玉而行。

雲飛白、甘明珠二人暗中尾隨他們身後,遠遠跟了下去。春雨、秋霜則留在屋中,等候管練霞。

甘祿堂、冬元璋、藍如玉三人,展開輕功,一路飛掠,不過頓飯工夫,便已趕抵插花廟,人越牆而入,由甘祿堂領路,直奔觀音殿。

此時夜色漸深,萬籟無聲上俎後進因爲殿前有兩棵百年以上的老桂樹,枝柯交叉,樹葉茂密,幾乎把偌大一個天井,都遮蓋住了,看去更有陰沉之感!

甘祿堂領先走在前面,拾級而登,跨進大殿,除了神籠前面點着一盞油燈,四周一片黝黑,但在黑暗之中,在這麼一盞袖燈,燈光雖然微小,卻已可看清殿中的事物了。

觀音殿,地方相當寬敞,此交靜悄惟故不見人。

冬元璋問道:“冬某相信閣下,纔跟隨閣下而來,怎麼一個人也不見,閣下究竟搗什麼鬼?”

藍如玉裝作穴道受制,沒有作聲。

甘祿堂道:“冬老哥請稍坐息,這時還不到二更,到了時候,敝上自會來的了。”

冬元璋問道:“老主人也在這裡麼?”

甘祿堂急得低聲道:“冬老哥,你見到敝上,不就全明白了嗎?”

冬元璋重哼了一聲,才道:“閣下如有半句虛言,冬某就絕不饒你。”他們這番話,一搭一擋,自然是故意這麼說的了。

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來了麼?”

三人急忙舉目看去,只見神寵右側緩步走出一個人來,這人也是一身青衣,面貌森冷,死板板一無表情,和甘祿堂幾乎十分相似!

當然他也戴着面具,面具的製作和甘祿堂臉上戴的同出一人之手,因此看去面貌就差不多了,也許是他們爲了故弄玄虛,使人有神秘之感,才特地做成了一樣的面具。

冬元璋跨上一步,問道:“閻下就是傍晚前找傳某談話的青衣人了?”那青衣人深沉一笑道:“冬老哥認爲是兄弟的話,那就算是兄弟了。”

冬元璋道:“冬某已經如約把少主人送來,閣下應該把老主人釋放出來了。”

青衣人冷然道:“兄弟答應過這句話麼?”

冬元璋雙目緊注着他,冷然道:“閣下如果作不了主,快去叫做作得了主的人出來,咱們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青衣人大笑道:“你是真的制住了藍姑娘穴道,送來的麼?”

冬元璋道:“少主人不但穴道受制,而且繩索加身,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青衣人道:“七色劍主人肯束手就縛,很難使人置信。”

突然伸手一指,朝藍如玉點了過去。

冬元璋怒聲道:“你這是做什麼?”一掌拍出截向對方手腕。

青衣人嘿然道:“看來你們果然沒有誠意了。”

冬元璋瞠目喝道:“閣下如有誠意,應該把老主人先行釋放出來。”

青衣人深沉一笑道:“及老哥不用再做戲了,你不妨先把藍姑娘身上繩索解了,咱們好好談談。”

冬元璋一怔,問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青衣人道:“咱們敞上並沒有和藍姑娘爲敵之意,只是要請藍姑娘來此一談。”

冬元璋道:“原來你還有主人?”

“不錯。”青衣人道:“敝上祗是要試試藍姑娘的膽識,和冬老哥是否真心想救你老主人而已!”

冬元璋哼道:“你們這麼做,不覺得太過份麼?”

青衣人道:“大敵當前,敝主人不得不小心將事罷了。”

冬元璋心中暗道:“此人言詞閃爍,不知是真是假?”口中沉嘿一聲,突然跨上一步,喝道:“閣下反覆其詞,教人如何相信,你且把面具摘下來,讓俺某瞧瞧!”右手五指如鉤,閃電般抓向他左肩,左手上揚,朝他面門抓去。

青衣人喝道:“冬元璋,你這是做什麼?”伸手一格,腳下往後疾退。

藍如玉眼看冬元璋業已出手,趕緊一拉活結,捆在雙臂的繩索,由內而外瞬即散落,她一晃嬌軀,攔到青衣人面前,叱道:“現在該你束手就縛了。”

青衣人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膽敢在觀音殿上,如此發橫!”

藍如玉掌指齊施,連攻了三招,口中冷冷一笑道,“有什麼不敢,觀音殿上又怎麼樣了?”

青衣人似是不願和兩人動手,一面問避,一面叫道:“冬元璋,還不叫快你少主人住手,你們真的不要命了?”

冬元璋嘿嘿乾笑道:“閣下祗要取下面具,束手就縛,我主人決無傷害你之意。”他在話聲中往前跨上一步,一雙鐵掌,也呼呼劈出兩掌,緊逼過去。藍如玉右掌左指,更是記記指向青衣人要穴,手法變幻,令人目不暇接。

青衣人在兩人指掌交道之下,一上手就失去了先機,此時除了閃避封架,根本毫無還手之能,他步步後退,口中焦急的道:“各位快快住手,敝上快要到了!”

藍如玉哼道:“那很好,你主上此刻未到,我就先把你拿下了。”

雙手加緊,指影翩飛,迅疾拍出兩掌,青衣人被逼得退到了神籠左惻,眼看甘祿堂站着不動,忍不住喝道:“青字五號,你怎麼了,難道也敢反了不成?”

甘祿堂冷聲道:“我一再被你們利用,甘心效命,那是爲了我主人,如今我主人也被你們擄來了,我何用再聽命於你?”

青衣人聽得大怒,喝道:“你胡說。”

冬元璋大笑道:“閣下黔驢之技已窮,再不束手就縛,那就遲了。”呼的一掌,迎面逼了過去。

青衣人堪堪躲開了藍如玉的指風,此刻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只得舉掌硬接。雙掌交擊,但聽“砰”的一聲大震,冬元璋外號鐵掌,掌上力道甚猛,青衣人接下這一掌,不覺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藍如玉正待乘機欺上,突聽一個極輕的聲音喝道:“大家住手!”

這聲音雖然輕,但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青衣人惶急的道:“敝上到了。”

藍如玉不知這聲音來自何處?果然也停住了手。

青衣人恭敬的朝神籠中一尊檀木千手觀音怫像躬下身去,惶恐說道:“屬下已把藍姑娘請來,只是藍姑娘不信屬下之言,才動起手來,屬下該死,還望主上恕罪。”藍如玉看他虔敬的朝着佛像說話,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只聽那聲音道:“恕你無罪。”

話聲雖輕,但藍如玉、全元璋、甘祿堂都聽到了,那聲音正是從檀木雕的千手觀音佛像日中說出來的。

聲音出自木雕的觀音神像之口,豈非神秘之至?

“藍姑娘。”那千手觀音神像又開口了。

藍如玉一手按着劍柄,目注神像,冷冷笑道:“閣下有話請談,大家都是江湖人,似乎用不着裝神弄鬼了。”

神像口中低沉一笑,說道:“藍姑娘說得也是,只是我要和你談談,談話只要聽到聲音就可以了,對麼?”

藍如玉道:“好吧!有什麼話,閻下說就是了。”

神像又道:“藍姑娘,還有兩位朋友,一直躲在樹上,怎不請他們下來呢?”他指的自然是雲飛白和甘明珠了。

雲飛白和甘明珠眼看自己行藏已被對方識破,不待藍如玉招呼,雙雙飛身而下,大步走入殿來。

甘明珠問道:“是你點了我爹七處陰穴?”

神像道:“不錯。”

甘明珠道:一還有兩處未解?”

神像道:“不錯。”

甘明珠道:“如何解法?”

神像笑道:“甘姑娘,你不用性急,等我和藍姑娘談妥了,我自會教甘祿堂如何解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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