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毒觀音

要使他先清醒過來,自己就得先度他幾口喜氣,才能抗拒侵入體內的毒物。

“這渡氣……”

管練霞想到度氣,粉臉不由得驀地涌起兩片紅潮!

她究是一個女孩兒家,如何能和他口對口的度氣呢?

縱然他是自己的結義大哥,但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她心頭小鹿不禁一陣跳動,站在牀前,只是越起不前,猶豫不決!

但當她的目光接觸到雲飛白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不覺又緩緩的移前了一步,要待她又停住了,她自小至大,從未和男人接觸過,這是多麼羞人之事……不!雲飛白既是自己結義大哥,自然和長兄一樣,如今二姐、四妹,全已淪入人家手中,亟待自己和雲大哥去救她們!

雲大哥中毒昏迷,白己不救她上有什麼人能夠救他呢?何況,當日……自己第一次見到雲大哥,就芳心默許,才一路跟蹤着他下來的,如令他在危難之中,自己怎麼反而拘泥起小節來了?

她鼓起勇氣,不再顧慮男女之嫌,驀地俯下身去,伏在他身上,櫻脣緊緊閣在他脣上,用舌尖輕輕挑開了他緊閉的牙關,深深吸了口真氣,緩慢的度入他口中。她從小練的原是玄門正宗內功,何況這口真氣又是少女純陰之氣,度人云飛白口中,一直逼下丹田,自然就可帶動他體內的氣機了。

管練霞再吸再度,等到第三口真氣,度入雲飛白口中,雲飛白陷入昏迷的人,漸漸清醒過來!

他祗感覺到嘴脣被人合住了,無法張口,舌尖和管練霞柢住他上顎的舌尖相遇,極自然的輕輕吮吸了一下,心中甚是奇怪,不覺擡動眼皮,倏地睜開眼來!

管練霞剛把一口真氣,度入他口中,突覺舌尖微微一麻(被他吮吸了一下),雲飛白已經睜開眼來,直把她羞得心頭狂跳,一張粉臉頓時紅得比大紅緞子還紅,但此時渡入的真氣,又絕不能中途停止,只好緊閉着眼睛,把真氣緩緩的送下丹田,才急忙直起身子,一顆心兀自顫抖不止。

雲飛白看到管練霞不避男女之嫌,伏在自己身上,正在給自己度氣(一股真氣直下丹田,他自然感覺得到),怕她害羞,眼睛睜了一下,又緩緩閉上。

管練霞心頭雖然又羞又害,但自己度了他三口真氣,才使他清醒過來,時間稍久,自己度人的真氣,又將消失,豈不前功盡棄?

一時顧不得羞澀,急忙開口道:“雲大哥,剛纔我度了你三口真氣,你才醒過來的,現在我扶你坐起人得運功給你逼出體內劇毒,你靠壁坐好,和我手掌相祗,等我催氣輸入之際,你必須按平日運功之法,和我真氣會閣。”

說完,伸手扶着他緩緩坐起,背祗牆壁坐好,自己也脫了弓鞋,和他對面坐下,然後伸出一雙玉掌,和他雙掌相抵。

雲飛白心中一陣感動,虛弱的道:“三妹,真謝謝你,又是你救了我。”

管練霞霞生雙頰,低低的道:“快別說話了,記住,要和平日運功一樣,不可分心……”“分心”上是暗含警告之意,他看到了方纔度氣的情形,自然會心生遐思,但運氣行功,可不能有絲毫的雜念。

她說到“分心”二字,臉上又是一陣熱烘烘的,害起羞來;但她練的是玄門內功,這一運起玄功心神立時寧靜下來,兩股熱流緩緩從掌心透入。

雲飛白自然不敢大意,也寧神壹志,運起本身真氣,以峨媚心法,引導管練霞逼人體內的真氣,循着十二經絡而行。

要知雲飛白雖是峨媚高僧靈芝大師的唯一門人,但峨媚心法,乃是怫門神功,必須循序漸進,修行以怫法爲主,俗家弟子,自然無法練到最上乘的功夫,何況雲飛白從師十年,功行尚淺,要他自行運功把吸入的毒粉逼出體外,自然無法辦到。

此時有管練霞源源輸入體內的真氣相助,情形就不同了,因爲佛門內功,練的是純陽之氣,少男爲艮,管練霞少女之身,在卦爲兒,正好陰陽和閣,相生相成,兩股真氣,合而爲一,功力自然大爲增強,隨着真氣流注之處,“百步聞香”的殘餘毒氣,極自然的被逼出體外。

這道理超來雖然容易,但運氣行功,可不能一蹴即就,必須十分緩慢,方合乎自然之道,要走完全身十二經絡,最少也要一頓飯的時光,何況是逼毒,終究隔着一個身體,自然比自身運功逼毒較爲困難,因此也就更爲費時費事。

遠處已經聽到雞啼,窗戶外也漸漸露出魚白!

管練霞才緩緩收回雙掌,她練的雖是玄門正宗內功,但總是功力尚淺,經過這番催氣行功,內力消耗甚多,一張紅勻嬌嫩的臉上,浮現出一片蒼白,額上已隱見汗珠,輕輕吁了口氣,喘息着道:“雲大哥,你再運功試試,是不是完全好了。”

雲飛白本來只是吸入了少許“百步聞香”,才昏迷不醒,本身內力,並未消耗,此時又有管練霞內功之助,不但體力完全恢復,也更覺得精神煥發,聞言笑道:“三妹,真該謝謝你,我已經完全的好了……”

話聲甫落,忽然發覺管練霞臉色蒼白,嬌喘不已,不覺大吃一驚,急忙問道:工妹,你怎麼了?”忍不住伸手去扶。

管練霞蒼白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幽幽的道:“你完全好了就好,我不要緊,只要坐息一回,就會好的。”

雲飛白心中激動不已,扶住管練霞急道:“三妹,你捨己救護小兄,叫我何以爲報?”

管練霞白了他一眼,幽幽地道:“誰要你報答什麼,你只要記得今天的情景就行了。”

天色已經大亮!

管練霞雙目微闔,正在木牀上趺坐運功,雲飛白右手搭在未出鞘的劍柄上,靜靜站在窗下,算是替她護法。

昨晚離奇的遭遇,使他幾乎有如夢如幻之感,要不是管練霞及時趕到,把他從插花廟救出,再以本身真氣助他,逼出體內劇毒,真不知道後果如何?

想到自己,就使他想到了藍如玉和甘明珠,她們喝下了那盞毒汁,現在不知怎麼樣了?想到她們,忍不住回頭朝管練霞看去,只見她本來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上,經過這陣調息,已經恢復過來,細膩如玉的膚色,透出一片紅勾,宛如朝霞初生,瑩光照人,嬌豔欲滴,不由看得一呆!

想起剛纔她口對口度氣的光景,丁香含胭,心頭禁不住爲之一蕩!但立時暗白責備:“飛白呀飛白,三妹爲了替你逼出體內劇毒,不避男女之嫌,不惜耗損真元,你怎好起此遐思?”

這一想,立即移開目光,眼觀鼻,鼻觀心,正襟站立。

管練霞緩緩睜開眼來,看到雲飛白目不斜視的站在窗下,不覺輕啓櫻脣,叫道:“大哥,你怎麼了?可是那妻不舒服?”聲音嬌柔,顯示出她無限關切。

“沒…有……”雲飛白俊臉一紅,忙道:“三妹,你醒得這麼快,是不是完全恢復了?”

管練霞已經跨下木榻,舉手攏攏秀髮,嫣然一笑道:“我說過坐息一回就好,自然完全好了。”

門外春雨、秋霜聽到兩人說話的聲音,就推門走人,春雨道:“雲相公好了麼?”

雲飛白道:“我早就好了上妹助我運氣逼毒,體力耗損過甚,又運了一回氣,纔到現在。”

秋霜問道:“管姑娘,主人和甘姑娘究竟怎麼了呢?”

雲飛白道:“這事還是由我來說,較爲詳細前面的一段經過,只怕三妹也不知道呢?”

管練霞道:“是啊!我趕去正好雲大哥要唱那盞毒汁前面的情形如何,我也正要聽聽呢!”

雲飛白就把自己和甘明珠趕回茅屋,如何擒住青衣人(甘祿堂),引去插花廟觀音殿,神寵中神像如何說話,要二妹(藍如玉)合作……

秋霜道:“那神像如何會說話呢?”

春雨說道:“你別打岔,聽雲相公說下去咯。”

“他只是善於用毒而已,也說不上厲害。”

管練霞微微一笑道:“遇上真正武功高強的人,使毒並不管用,也許他自感人手不足,企圖拉攏二姐,能把二姐收服更好,因爲二姐手下,有償總管和七色劍士,所以我認爲二姐他們不會有危險的。”

春雨道:“管姑娘,求求你,無論如何要設法把主人救出來纔好!”

“這還用你們說麼?”

管練霞婉然一笑道:“我和二姐、四妹,結爲姐妹,豈會袖手不管,只是……”

春雨道:“管姑娘,只是什麼呢?”

管練霞道:“第一,這人故作神秘,到目前爲止,他到底是什麼路數,我們一無所知。第二,他那‘百步聞香’,是一種劇毒藥粉,昨晚,我和他對了一指,雖把他指功震散,還差點中了毒,我們沒有藥物可解他的劇毒,無法和他抗拒。第三、他和劫持你們老主人的一羣人,已極明顯不是一路的,我們目前處境,是在兩幫強敵的夾縫之中,敵暗我明,所以最要緊的就是要先離開保全自己,才能談得到救人,何況現在已是大白天,救人之事,只有等到晚上再行設法。”

秋霜道:“我們要到那裡去呢?”

管練霞道:“目前我也說不出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說到這裡,探懷取出一顆紫醬色的藥丸,遞給了雲飛白,說道:“這是一顆易容藥丸,只要少許先塗在掌心再抹到臉上擦勾,就可改變容貌,這裡農家留有幾套舊衣衫,大哥改扮成農夫,先行出去,小妹和春雨、秋霜,自會隨後跟來,我們分開來走,目標就不集中,先離開這裡再說。”

說完,和春雨、秋霜一起退出房去。

雲飛白關上房門,脫下長衫,找出一套破舊的藍布衫褲,換好衣服,然後用藥丸在,掌心抹了少許,兩手搓勾,塗到臉上,把長劍貼身藏好,纔開門出去。?只見管練霞也已挽起長髮,換上了男裝,那是甘明珠穿的長衫,臉上也塗了易容藥物,變成一張帶焦黃的面孔,看去像個三十來歲的人,春雨紛作她的僕人,穿了一件青布大褂。

只有秋霜換上了農家裝束,花布包頭,一身花布衣褲,像是種田人家的少婦。管練霞看到雲飛自走出,忙道:“大哥,我們四個人人是分作兩撥,你和秋霜先走,繞着山腳過去,我和春雨從林間小徑繞出去,到山前大路邊會閣,但見了面,不用招呼,依然各走各的,纔不至引人注意,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雲飛白點點頭道:“秋霜,我們走吧!”

秋霜一向跟隨藍如玉,可沒有和男人在一起過,雖然雲飛白是主人的大哥,總是有些困腆,聞言口中“嗯”了一聲,隨手從桌上取過竹籃,挽在臂彎裡,低着頭跟在雲飛白的身後。

春雨道:“雲相公,你們從後面走,門口有一把鋤頭,可別忘了。”

雲飛白道:“在下省得。”

管練霞道:“春雨,我們從前門走出去,如果有人監視,也可分散他們的注意。”

春雨答應一聲,果然跟着管練霞身後,開啓木門,走了出去。

雲飛白走到屋後,隨手取起鋤頭,扛在肩上,越過一片菜畦,順着溪流走去。秋霜一手挽了竹籃,低着頭,跟在他後面,走了幾步,低低的叫道:“雲相公……”

雲飛白腳下一停,回顧無人,說道:“你不可再叫我雲相公了。”

秋霜臉上脹得通紅,低低的道:“方纔管姑娘吩咐的,小婢要叫……叫你……當家……的。”

當家的,就是丈夫了,反正這是假扮的咯!

雲飛白也臉上一熱,爲難的道:“那我叫你什麼呢?”

秋霜羞澀的道:“你叫我翠花就好。”

“好!”雲飛白點頭道:“我們快走吧!”

兩人沿着山腳,走了兩裡來路,只見路旁一塊大石上,坐着一個身翠綠衣裙的女子,左腳脫下弓鞋,只是用手揉着,敢情是山路走累了,小腳疼痛難行,纔會脫下鞋,用手揉個不停。

雲飛白沒有看她,只是急步走了過去。

只聽那女子嬌滴滴叫道:“喂,你這位大哥停一停。”

雲飛白聽她相喚,只得停下步來,問道:“姑娘可是叫我麼?”

這一擡目,纔看清那綠衣女子一張瓜子臉上,眉如新月,眼如秋水,只是臉孔稍微黑了上些,但卻是黑裡帶俏,年紀不過二十來歲,體態豐滿而苗條。

這時她一手迅快穿上了弓鞋,俏生生站了起來,眼波流盼,盈盈一笑道:“這裡只有二人,奴家自然叫你了。”

秋霜道:“姑娘有什麼事嗎?”

綠衣女子輕唷一聲道:“位大概是大嫂了,奴家是回孃家去的,只是走述了路,想請問這位大哥一聲。”

雲飛白道:“姑娘要去那裡?”

綠衣女子含羞道:“奴家不是姑娘。”

回孃家去,自然是出嫁了。

雲飛白道:“對不起,請問小娘子的孃家在那裡?”

綠衣女子道:“奴家孃家在馬家店,不過我娘關照過我,在回家之前,要奴家順便到插花廟去許個願……”

她頭漸漸低了下去,緬腆的道:“因爲…插花廟……送子觀音有求必應,所以…所以……娘要奴家去上住香,求……菩薩保佑,早生……貴子……”

雲飛白聽她說出插花廟,又是送子觀音,心中不由一動,冷冷的道:“小娘子那是要到插花廟去了?”

“奴家走了許多冤枉路,就是找不到插花廟……”

綠衣女子眼中流露出希冀之色,說道:“姑位大哥,大概是本地人了,白然知道插花廟如何走法?奴家的意思,是想請各位大哥帶個路,不知這位大哥可同行方便?”

雲飛白道:“真對不住,我田裡正忙着,沒工夫給小娘子引路,我告訴你走法,小娘子白己去吧!”

綠衣女子道二大哥也費不了半天工夫,奴家一雙腳都已走起了水泡,想請大哥扶着奴家去,奴家不會虧待大哥的。這樣吧,奴家可以出二兩銀子,大哥意下如何?”

雲飛白道:“在下抱歉,實在沒空。”

綠衣女子急道:二位大哥,奴家再加一兩銀子,好不好?”

秋霜道:“當家的,我們走吧!”

綠衣女子急道:“喂,你們不能走。”

秋霜道:“我們爲什麼不能走?”

綠衣女子道:“奴家在這裡已經等了半天,纔等到你們從這裡經過,你們怎麼可以走呢?”

雲飛白聽得心頭又是一動,右掌暗聚力道,問道:“小娘子在這裡等我們很久了,是不是?”

綠衣女子道:“是啊,奴家在這裡等了很久,但這條山路,地勢荒僻,經過的人不多,老半天祗遇上你們二位。”

雲飛白聽她這麼說,也就把右掌凝聚的力道散去。

綠衣女子又道二這位大哥,你陪不陪奴家到插花廟去呢?順便你呀,你也可以在觀音菩薩面前,替大嫂許個願,求子得子,可靈得很呢!”

她看了秋霜一眼,吃吃笑道:“大嫂,你要這位大哥去評個願,明年保你善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秋霜被她說得身上一陣臊熱,啤道:“要去你自己去,咱們可沒這間工夫,和你問磕牙,當家的,時間不早了,快些走呀!”

綠衣女子伸手一指秋霜,吃驚的道:“這位大哥,你……你那大嫂臉色好壞,是不是累了人不快叫她坐下來歇息?”

她話聲未落,秋霜口中輕“咦”一聲,一手扶着頭,說道:“當家的,我頭好昏……”

口中說着,人已搖搖欲倒。

雲飛白看得大驚,急忙一手把她扶住,問道:“翠花,你怎麼了?快坐下來休息一回再走,好嗎?”

綠衣女子道:“你這位大哥真體貼,我的他呀,有你大哥一半溫存,奴家就滿足了……”

就在他說話聲中,雲飛白耳中突然聽到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大哥,這女子可能就是躲在神像後面說話的人了,你等我現身之後,就抱起秋霜,往後躍退,動作必須迅速,往後躍退三丈,就得立時旁躍變換位置,使她捉摸不定,無法向你偷襲,切記。”這是管練霞的聲音。

這綠衣女子會是躲在神像後面說話之人?

雲飛白心頭暗暗一凜,故意裝出夫妻恩愛模樣,一手摟着秋霜身子,低低的叫道:“翠花、翠花,你……噫!你……怎麼……快快坐下來……”

他舉目亂張,似是在找一個平坦大石,才能把她放下來。

正好離綠衣女子三丈遠處,有一整片大岩石,甚爲平整,這就半扶半抱,把秋霜扶了過去。

綠衣女子叫道:“喂,這位大哥,你快把大嫂扶過來呀,奴家也好幫你照料咯!”

這時山徑上又有一個青衫黃臉中年人,奔行而來,走近綠衣女子身邊,忽然喘了口氣,含笑道:“這位小娘子,這裡沒人坐吧?”

他似是奔行得十分吃力,話聲一落,就挨着綠衣女子身旁坐了下去。“綠衣女子橫了他一眼,厭惡的皺眉,虎的站了起來,柳眉一揚,怒聲道:“你找死!”

黃臉中年人道:“在下山路走累了,歇歇不行麼?”

雲飛白一看管練霞現身,立即抱起秋霜,一下倒縱出去,緊接着又是一個閃身,橫掠開去。

綠衣女子一見雲飛白抱着秋霜縱身躍退,不覺“咦”了聲,叫道:“喂,這位大哥,你別走呀!”

正待揚手,那知這一舉手,突覺右臂竟然又酸又麻,再也擡不起來,心頭一驚,忽然柳腰一扭,恨聲道:“好哇,雲飛白,原來是你暗算了姑奶奶……”

要待縱身進去,黃臉中年人跟着站了起來,含笑道:“小娘子別走,你不是要到插花廟去嗎,在下送你去也是一樣。”

綠衣女子哼了一聲,左手揚手一掌,朝黃臉中年人臉上揮來,嬌叱道:“你給我滾開些!”

她左手剛剛揚起,突覺一陣痠麻,不由自主的又軟軟垂了下去。

綠衣女子目光一掠黃臉中年人,格的笑道:“原來你就是玫瑰劍傳人管練霞,奴家差點失之交臂了!”

她雙手都已痠麻無力,但口中卻“嚶嚀”一聲,一個“乳燕投懷”,苗條而豐滿的嬌軀,竟然朝管練霞懷中依偎過來。

這一下身法奇快,她雙臂受制,居然還敢投懷送抱,自然必有原因。

管練霞就因她善於用毒,所以在走近她身邊之際,暗施手法,先制住了她雙手穴道,但卻也沒料到綠衣女子竟然把身子往自己懷中投來!

她對綠衣女子的來歷,一無所知,只知她善於用毒,用毒的人,自然全身都是毒物,她不敢用手觸及她的衣衫,急忙身形一動,往後斜退了一步,冷然道:“不錯,我是管練霞,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綠衣女子格的一聲嬌笑,道:“奴家姓秦,人稱九毒觀音的便是。”

管練霞道:“原來是江湖聞名的九毒觀音,久仰得很。”

九毒觀音嬌笑道:“小妹子一身功力端的厲害,人又長得漂亮,快跟我回去見過我帥他吧。”

竹睞霞道:“在插花廟裝神弄鬼的,也是你了。”

綠衣女子道:“你猜得很準,不過你和雲飛白,今天休想走了。”

雲飛白抱着秋霜,這一瞬間,已奔行出去十丈開外,現在他已可放心,“百步聞香”縱然厲害,也彈不到了!

就在此時,突見前面一片大石崖後,忽然轉出一行人來,擋住了去路!你當這一行人是誰?赫然是藍如玉、甘明珠,和冬元璋率領的二十名七色劍手,一個個手仗長劍,怒目而視,看到雲飛白,竟然恍如不識。

雲飛白看到藍如玉、甘明珠等人無恙,心中方自一喜,叫道:“二妹、四妹,你們都沒事了吧?”

藍如玉、甘明珠只是瞪着眼睛,望着他,既沒說話,也沒有過來。

這情形管練霞也看到了,心頭不由一驚,一時之間再也顧不得向九主母觀音追擊,口中急急叫道:“雲大哥速退。”

九毒觀音雙臂穴道受制,自然也不敢停留,一條人影飛快的飄退出去十丈之外,格的笑道:“姓管的丫頭,你以爲制住我雙手,不能使毒,你們就能逃得出去了麼?”

雲飛白聽到管練霞的叫聲,方自一怔,還未退下,管練霞已經一下掠到他身邊,急道:“雲大哥,快些退入林去,由我來斷後。”

雲飛白手中抱着秋霜,遲疑的道:“但二妹她們……”

管練霞道:“你還沒有看出來麼?她們全被九毒觀音的毒物所迷,已經分不清敵友了。”

九毒觀音站在十丈外的一方巨石之上,一陣陣格格嬌笑說道:“青字三號,可以發令啦!”

她話聲甫落,突聽藍如玉等人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尖細的口哨!

哨音很急,聲調也轉動得極快!

管練霞催道:“你還不快退?”

在這一瞬間,雲飛白也已發覺不對,因爲口哨甫起,藍如玉、甘明珠、怪兀璋以及二十名七色劍士,臉上突然泛起一片主月氣,變得十分獰厲,雙目之中也有了異色,所有目光都朝自己和管練霞兩人投來上”目光就透着欲得之而甘心的模樣!

不!他們隨着口哨的轉動,舉步朝前逼了上來!

這已證明管練霞說得沒錯,他們果然全被九毒觀音毒藥所迷!

雲飛白看得心頭大爲據駭,無暇多想,急忙一個轉身,飛掠而起,朝右首一片樹林中投去!

他身形堪堪掠起,就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陣陣衣袂飄風之聲,至少已有七八個人急撲過來!

去飛白那敢回頭,加速奔入林中。

管練霞一聲嬌叱,雙手十指一揚,指風交織,緊接着一陣“砰”“砰”連響,當先凌空撲到的七名劍士,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跌倒在地。

但也在此時,一道雪亮的劍光,裡着一條人影,當頭撲落,來勢十分勁急!

管練霞不用看就知道這道勁氣劍光是藍如玉了,她身形輕輕一閃,便已斜飄開三尺來遠,藍如玉凌空一擊,方自落空,甘明珠和侮元璋也已一左一右撲到身邊,他們全爲九主母觀音主母物所迷,失去了理智,兩柄長劍,交叉劈到,藍如玉更是快速,長劍一圈,回身就刺。

這時十幾名七色劍士也紛紛掠到,圍成了”個半圓形。

管練霞不好還手,只得左手一撥,把倫元璋劈來的長劍,“當”的一聲,架住了籃如玉劍勢,身形一個輕旋,從三支長劍中轉出,宛如一溜青煙,條然閃入樹林。

她此時自然不敢去退雲飛白,只是藉着樹林掩蔽,躲入了一株大樹之後。

現在,她心頭稍稍定了下來,如果有人道入林來,她有把握可以一一加以制住。她當然希望藍如玉和甘明珠追進來,只要制住了藍如玉和甘明珠,豈非就是把她們救下來了。

但正當藍如玉、甘明珠、冬元璋三人追到樹林外面,口哨突然又響,只是聲調變了,不似先前那麼急促,就只吹了那麼了一聲,藍如玉等人似是全受口哨指揮,口哨一響,他們居然全都停止下來。

管練霞不知九毒觀音這口哨要他們停止之後,又有什麼舉動,但她卻趁着對方這停止攻擊的機會,悄悄引退。

只聽林中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急奔過來就輕聲叫道:“是雲大哥麼?”

雲飛白道:“正是愚兄。”

隨着話聲,已從兩棵大樹之間,現出身來。

管練霞道:“秋霜呢?”

雲飛白道:“己經交給春雨了,我是不放心三妹……哦,二妹她們……”

“快走!”管練霞催道:“有話出了這片樹林再說。”

這片樹林相當綿密,等到穿林而出,已經隔了一重山頭。

春雨抱着秋霜焦急的站在林外,看到二人,急忙問道:“雲相公、管姑娘、主人他們沒有退入林來。”

管練霞道:“不過現在大家已可放心了,至少二姐她們目前只是被毒物所迷,尚無兇險。”

雲飛白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管練霞目光轉動,沉吟了下,接着道:“此地不宜久留,雲大哥,你們隨我來。”

她腳下不停,急步朝前走去。雲飛白、春雨跟着她一路急奔。

辰牌時光,便己趕到穎州。(阜陽一這裡是豫皖交通要途,商業極爲發達,一路上車馬行人,不絕於途。

管練霞沒有入城,就在城外招呼了一輛馬車,言明要趕去安慶(使寧),路上要儘快趕程,車費加倍。車把式自然願意,等四人上車之後,就揚起長鞭,趕着牲口,馬車就馳上了大路。

管練雷放下車簾,伸手從身逼取出一個線玉小瓶,傾出一顆藥丸,納入秋霜口中,一面損着眉道:“這是解毒護心丹,只能護住她心脈,不受劇毒侵襲,無法解除九毒觀音的奇毒,我們必須在五日之內趕到地頭才行。”

春雨問道:“管姑娘,咱們要去那裡呢?”

管練霞道:“你不用多問,到時就知道了。”

雲飛白問道:“那麼二妹她們呢?”

管練霞盈盈目光,看了他一眼,道:“事情有些出於我意料之外,那九毒觀音,既以九主母爲號,自然是昔年號稱天下第一毒聖九主母老魔的門下,此人用毒之能,天下無人能解,令天我若是不先發制人,點了她雙手,我們只怕真的走不了啦!”

雲飛白道:“三妹方纔應該先制住她,不就可以取到解藥了麼?”

“你說的倒容易!”

管練霞道:“她如是九毒門下,全身都是毒,誰敢去碰她?再說,我顧慮的是九主母老魔,不但善於使毒,一身武功,也高不可測,萬一我們全落在他手裡,還有誰來救我們呢?”

春雨發愁道:“這麼說,主人他們是沒有救了?”

“你不用着急!”

管練霞微微一笑道:“我們在短短的兩日之內,既發現了南山十戾的癩蝦蟆,又發現了九毒門下上頂不是說我們處在兩股強敵之間麼?再要不走,只怕就會全軍盡墨,那時就是想討救兵也討不成了。”

雲飛白心中一動,問道:“了一妹是說,咱們此行是討救兵去的了?”

管練霞微笑點頭,說道:“也可以這麼說,但事情還很難說,哦,對了,我和春雨一起,你只要中途就下車了。”

雲飛白一怔道:“愚兄中途就要下車,那是到什麼地方去呢?”

“舒城。”管練霞笑了笑道:“爲了救人,雲大哥必須去找一個人……”

雲飛白道:“三妹要我去找什麼人?”

管練山道:“現在說還早咯,等到了舒城,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曉行夜宿(輛馬車的車把式爲了貪圖車資加倍,果然趕得比一般車子快出甚多)。

第三天早晨,大家上車之後,管練霞從身邊取出一塊用彩絲絡着的王佩,遞給了雲飛白,說道:“雲大哥,你把這個收着……”

她塞到了雲飛白手中,粉臉不禁泛起紅暈。

雲飛白不知就裡,一怔道:“這是……”

“快收起來。”

管練霞低低的的道:“今天中午,大概可以到舒城了,大哥就該下車。”

雲飛白道:“三妹這……”

“你聽我說咯!”管練霞不待他說下去,忙道:“我前天說過,你要去找一個人。”

雲飛白道:“這人是誰呢?”

管練霞道:“我只知他住在白石山,哦,你要記住,白石山有兩處,一在含山縣西南六十里,是道家所謂二十一洞天的瓊秀長貞之天。一在廬江縣北,巢湖南首,你要去的是含山西南的白石山,可別弄錯了。”

雲飛白問道:“這人是怎樣一個人呢?”

管練霞道:“我只知道他自稱瓊天逸士,是一個文士裝束的人,黑鬚垂胸,手中經常拿着一把白紙摺扇,還有,山上有一處大岩石的平臺,上面有一棵盤根古鬆,他早晚經常在松下盤桓,口中吟着:‘靜中有真趣,身外即浮雲’這兩句詩,有時你也可以在林下溪邊遇上他。”

雲飛白道二找到了又和他說些什麼呢?”

管練霞道:“你就說有人叫你去找他的。”

就到這裡,忽然改以“傳音人密”說道:“他會問你東西呢?你就把我給你的王佩雙手呈上,不用多說,如果他不問你,你就不可拿出來。”

接着說道:“他如果轉身就走,你就跟在他身後三尺,不可多說,他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

雲飛白道:“就是這樣了。”

管練霞嫣然一笑道:“反正他要你做什麼,你都聽他的就是了。”

上飛內問道:“那麼我們在那裡見面呢?”

管練霞道:“小妹去的地方,和大哥去的地方,相距甚遠,時間上也無法配閣,你從白石山出來,不妨到插花廟附近去看看,小妹如果趕回去了,一定會在附近等你的。”

“好。”雲飛白點頭道:“愚兄記下了。”

管練霞看了他一眼,赧然以“傳音人密”說道二你把王佩系在腰帶上,慎防失落……”

雲飛白看她每次提到王佩,都十分認真,一再的叮嚀自己小心,心知這方王佩二定關係重大,這就朝她點了點頭,因爲她是以“傳音”說的,他也不好多說。車行迅速,已牌方交,便已趕到舒城,車把式早已經春雨上車時關照過了,因此不待吩咐,便自在道旁停下車來。

雲飛白站起身道:“三妹,愚兄下車了。”

管練霞粉臉生霞,叮囑道:“你多小心……”

雲飛白和她目光相對,只覺她雙目之中,流露出無限依依之色!他自然感覺得出來上位三妹,相識以來,她一向有一種少女的矜持,但自從她給自己度氣行功逼毒之後,比起以前就顯得親近多了,時常會在說話之時,紅起臉來,他望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而自己也因要暫時和她分別,內心涌動着一片情懷,一時也不由看着她發呆。管練霞被他看得玉頰一紅,低聲道:“你快去吧!”

雲飛白經她一說,才如夢初醒,口中說了聲:“三妹路上珍重。”

回身掀簾胯下馬車。車把式不待吩咐,等他下車之後,就馳車絕塵而去。

雲飛白早已在車中洗去了易容藥物,換上一件青紗長衫,望着車子遠去,舉手拍拍身上灰沙,才舉步入城,在街上找了一家麪館,隨便吃了碗麪,就一路朝東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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