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電話。”
若蘭微醒,只下意識去取,手指摸索着,卻不料一手拂地,電話摔落於地,哐噹一聲,若蘭驚醒,嗖的起身,可鈴聲依舊,倔強的吟唱着,特殊的鈴聲,令她意識到是誰來電,她俯身,看着"天涯海角"在熒光中一閃一滅,屏幕上的號碼落入眼底,卻像是刺中她最脆弱的神經,她怔過,楞過。彷彿回到了半月前,倘若未有錯過,他們之間又會怎樣?
若蘭拾起電話,接通時她起身,拿過一件外套,只輕輕探着腳步,蜷坐在布藝的沙發上,纖瘦的身融沁在黑夜裡,電話那斷是無盡的沉默,她環抱着自己,等着他出聲,可換來的是更深的寂靜,他們彼此間都未打破,只是傾聽着,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輕淺的呼吸就洋灑在她耳畔,她深深的嘆着,只任由自己沉溺在這一片靜謐中,彷彿已悄然習慣這樣的相處,就像兩隻帶刺的刺蝟,在寒夜裡,那麼冷,卻不敢緊緊相擁,害怕換來的是傷害和痛楚。
她聽着他的呼吸,似乎那熟悉的氣息在鼻尖纏繞,不知多久,她握着手機的手一緊,終於,她繳械投降,輕輕閉眸,卻在脣邊逸出他的名字:"孟先生,"
那一聲,像翎羽劃過漣漪,話音剛落,她眼眶一熱,胸口卻綻着生動的觸覺,她不知道爲何想哭,他的呼吸就明明就在耳邊,卻是相隔千山萬水,那距離太遙遠,鞭長莫及。
那一聲,又彷彿已過幾光年。
她緊咬着脣瓣,卻不料電話那端男人低語:"蕭情走了,離開南江,斷了所有聯繫。"
低沉的聲音宛如佳釀,可他的話語,在耳邊一遍一遍徘徊,卻盡是濃濃倦意,蕭情走了,離開了,她捂住脣,那他呢?
他在深夜給她電話,他一聲不吭,在久長的靜默中終於告訴她,蕭情走了。
走了...
他在哪裡?!
若蘭未吭聲,聽見火機清脆的聲響,她能想象他抽菸的模樣,就像第一次與他單獨相處,他猝不及防闖進七號化妝間,那時她在鏡中瞥過他,他挑眉的笑起,把玩着手底的火機,示意着,玩味的問她,介意嗎?她看着他一氣呵成的動作,承認他是個高深莫測的男人,是個迷,令人心跳,措手,不及。
今夜呢?
她似乎看見那英挺眉間深擰着,幽暗眸底暗藏波瀾,
你在哪?
在哪,
在哪,
可那句話始終抵在喉間,她吞嚥着,柳眉已緊緊蹙着,爾後,她聽見那端寒風呼嘯,浪花聲,油輪聲,一陣聲響,終刺破她耳畔,若蘭倒吸着一口氣,江邊,外灘,這四個字撞進她腦畔時,她嗖的起身,可電話那端卻已掛斷,只留下急促的嘟聲。
嘟——
若蘭怔着,轉身開門時,凌玉迷迷糊糊的問她,姐姐,你去哪。
她手握門把,她去哪,她踏着一雙hellokitty的拖鞋,在鴿籠地裡招的,趕到外灘時,地面的雨水已集成一灘一灘,拖鞋已溼了一半,可她在暗色的靠欄上,見着那背影,他穿着黑色的風衣,卻融入了夜海,若蘭腳下的步伐漸停,直喘不停,才覺自己一路跑步前來,她在他身後不遠處,靜靜的看着,蕭瑟中那影寂寥,熨帖的衣角隨風輕捲起,他的驕傲,冷漠,凜然,卻在這一刻,悉數褪盡。
若蘭倒吸着,伸手彷彿觸碰着那影,
蕭情走了,她記得他聲音中的無奈,與倦意。
也記得很久以前,他握着她下巴,冷漠的警告:我對一種女人毫不客氣,那就是心懷不軌的,記住兩件事,第一,不準接近我妹妹,第二,離她的男人遠一點。
她眼眶裡浮着淡淡的溼意,那影在目光中漸漸朦朧,她早該記住他的話,他的警告。細瀝的小雨落在她髮絲,卻似覆着一層薄珠。整個南江燈火霓虹停歇,雨水洗刷,洗盡繁華與喧囂,此刻只剩最初的沉靜,外灘靠欄悠長,一雙身影,一前一後。
凌若蘭撥通他的號碼,她看着他低頭,看過掌心的電話,躊躇幾分,終接起,若蘭穩着自己的氣息:"孟先生,”
"嗚——"
油輪轟鳴聲,
在彼此的電話中響徹,
“嗚——”
將彼此的距離拉的愈近。
孟宸軒蹙眉,她在哪,明明她電話那端的聲音如此熟悉,他立馬意識到一件事,她在附近,而且離他很近,
他轉身,卻不料凌若蘭躲在他車後,孟宸軒握着電話,指間微鬆懈,目光開始不由尋找那女人:“你在哪?”
"孟先生,”她未理會,只低低的輕訴着:“我答應你的交易條件。"
卻不料男人順勢逼問:"好,我去你接你,你在哪裡?"
若蘭嘆過,微微垂首,欲掛斷電話時,她未回覆,孟宸軒步步緊逼:"你到底在哪裡?"
聲音中幾許不耐與慍怒,他的逼問,令她無法回覆,連忙掛斷,轉身時,才撞見在她身旁矗立的男人,四眸對視,她直退了幾步,孟宸軒修眉一皺,看着她一身睡衣,被小雨洗刷後似個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小丫頭,她就這樣闖出來?蠢女人!
蠢女人,心裡無數次謾罵,見她時卻未曾言語,他鐵青着臉色,若蘭不由垂首,他問她:"你怎麼來這兒?"
"..."若蘭吱唔着,在他面前,爲何就不能鎮定,他步步直逼近,她握着拳心驚慌再後退,直踏着冰冷的水花,他未有鬆懈之意,她慌的一踉蹌,不料他立馬撈過她腰際,湊近她,若蘭吱唔着,瞥過那奔涌的江水,她隨意搪塞着:"蕭情走了,我怕你想不開,"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凌若蘭囧,什麼破理由,可孟宸軒瞥過她,壓抑心中闇火:"到底誰救誰?"
他忽而鬆手,她重心不穩,一屁股坐上了地上的水花中,碰的一聲,雨水濺上了他黑色的褲子衣料,凌若蘭吃痛的蹙眉:"你..."
"不講實話,這就是後果,"他俯身,伸手欲拉她起來,凌若蘭擡眼,見男人緊蹙的眉心輕展,她白了他一眼,
"想在地上呆一輩子嗎?"他低語。
凌若蘭握上他的身,起身之際,趁他未加防範之時,重重的拉過他身,卻不料男人警惕極高,順勢反壓,一記漂亮的擒拿,將她壓制在地,若蘭的雙手被他反困着,疼的眼淚水直顫,不禁叨着:"痛!"
"還偷襲嗎?"男人瞥過她,
若蘭乖乖的搖頭,她錯了,這男人是禽獸,她手無寸鐵,拿什麼跟他比,手又疼,又冷,沒由一會,她鼻子凍的微紅,楚楚可憐的看着他,像只可憐兮兮的小兔子,嘴中又喃喃:"好疼。"
孟宸軒輕鬆開,實則他沒用什麼力道,是這女人柔弱可欺,俯身,別過她身子,看着她手腕微紅的一圈,他拉過她手,仔細的盯睨,若蘭用餘光瞥過,此仇不報非君子,
"還疼嗎?"
趁他打探之際,她咬着脣瓣,輕點頭:"輕點..."低低說來。
男人眉心微蹙,他明明力道不大,可見她腕紅,又心疼了,輕輕爲她吹過,若蘭怔過,俊逸的側顏落入眼底,那冰冷的線條卻在某一瞬間變得柔軟,
她就那樣看着,他側目,對上她微怔的神色,他玩味看着她:"是準備下輩子還坐地上?"他戲虐說來,若蘭纔回神,男人已起身,又伸手時,她仰望着他,似乎,每一次她都是這樣的姿態,這樣的仰視。
破天荒她沒握過他手,只徑自起來,拍了拍粉色睡衣上的髒水,他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又爲什麼要來?"
孟宸軒問她,
若蘭怔過,不料他擡起她下顎,以慣有的方式,逼她看着自己。
"你忘了,從你答應交易開始,你的一切都歸屬於我,我是你的金主,你是不是該坦誠布公告訴我?"
若蘭悄然垂首,她不知,只是下意識,與衝動,就好像人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可看着自己一身睡衣,她才察覺冒失。
孟宸軒見她微怔的神色,悄然間垂首,她不想說。
罷了!
他輕輕推開她,若蘭身子慣性的向後退着幾步,瞥過她溼透的衣服,他低語着:"送你回家。"
車行路上,彼此沉默
直到悍馬在她家樓房下停駐,凌若蘭輕解開安全帶,欲拉開門時,她頓住了身體,有些話還是想告訴他,若蘭思及,徐徐開口:"孟小姐離開南江,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也知道你很疼她。"
今夜外灘邊上,蕭瑟中那孤影,扶欄而立,卻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看着他,沉寂,落寞,那時頎長身影埋入夜海,她腳步漸停,只愣愣望着,也記得電話那端,長久的靜默,耳邊傳來他的呼吸,嘆息,低沉,他總是隱藏太深,令人窺探不出,卻不想被她撞見他內心的孤寂:"孟小姐的事,我是禍首,逃脫不了關係,從開始我就該記住你的警告,離他們遠點,也離你遠點,倘若重新開始,未有交集,結局會不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