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一行人今晚就在薛家歇息,明天一早便準備出發,去京城福瑞祥的店子去看看。
“坊主,陸大俠好像聽到薛老太太說道做鞋子的時候反應很奇怪。”天色還沒有全黑,袂清淺帶着葉芷青在準備好的客房聊着天。
“青青,按道理說,我原本應該跟着金九齡的,你知道我爲什麼非要跟着陸小鳳嗎?”袂清淺看着葉芷青,眼裡有着不爲人知的自信。
葉芷青試探性地回答了一句:“因爲傳言不管什麼事情陸小鳳都能解決嗎?”
袂清淺搖了搖頭,她看着窗外慢慢變黑的夜空,目光也變得深邃而悠遠起來,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念,連聲音也變得悠遠:“江湖上有個神秘組織,叫做紅鞋子,傳言它的成員都是女子,並着一雙鮮紅的繡花鞋子,就像新娘子穿的那樣,但上面繡的卻不是鴛鴦,而是隻貓頭鷹。”
“難道這次的事情是紅鞋子做的?”葉芷青問。
她知道這次的任務是因爲最近出來了一個繡花大盜,不僅盜走了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鏢銀、刺瞎了華一帆、常漫天,更重要的是盜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刺瞎了王府總管江重威,萬歲覺得大失面子,纔要坊主前來。世人知道到七秀坊坊主劍舞傾城,但是江湖上卻沒有一個人知曉袂清淺更是劍術無雙。
袂清淺搖了搖頭,說:“紅鞋子每年的分紅都有兩百萬兩,她們一向不缺銀子。”
葉芷青奇怪地看着袂清淺,她雖然年紀小,但是心智早熟,這幾天被袂清淺帶着到處走,再加上小孩子獨特的直覺,有些事情她甚至比一些大人還看得清楚。她知道陸小鳳漸漸開始疑心紅鞋子了,接着一定會展開調查,但是她又想不通的是,爲什麼繡花大盜故意留下這個帕子,就像是故意留下一個線索,在別的線索不多的情況下,別人一定會順着這個帕子查下去,這種感覺——就像被人牽着鼻子走一樣。但是葉芷青相信自家坊主,既然坊主說不是紅鞋子做的,就一定不是,那又是誰想讓紅鞋子做替罪羊,坊主爲什麼這麼關心這個叫紅鞋子的組織。
袂清淺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把她拉到身邊來,對於袂清淺而言,她要做的不是養大一個樂坊的坊主、或者說一個江湖俠女,她要做的是把葉芷青培養成一個能給把整個七秀坊託付的人,能夠讓江湖上每個人都知道七秀坊風姿的人,所以有很多事,是必須一開始便讓葉芷青知道和見識的:“你知道爲什麼薛家老太太爲什麼不把手帕的那個疑點告訴陸小鳳嗎?”
這次葉芷青回答得很快:“薛家老太太在庇護着誰!”
袂清淺滿意得點了點頭,人做什麼事,要不是被動地被什麼驅使,要不是發自內心地主動爲重要的人去做什麼,到了薛老太太這個年紀和身份眼界,脅迫可能不大,那麼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爲了她某個心愛的後輩。
“薛冰剛加入紅鞋子不久,在紅鞋子姐妹裡面排行第八,”袂清淺停了一會才扔下另外一個震撼的消息,“紅鞋子的首領叫做公孫蘭,據傳是開元盛世時的唐宮第一舞人公孫大娘的後代傳人,所以知道她的人也都叫她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葉芷青幾乎是驚呼出來,其實,教坊裡面一直有一種說法,是說袂清淺是公孫大娘的傳人,這裡突然又出現一個公孫大娘的後代,叫葉芷青怎麼能不驚訝。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只有你的實力強過別人,他們纔不敢妄論予你嗎?”
葉芷青點了點頭。
“一山不容二虎。這難道不是一個天賜的機會嗎?”
葉芷青看着袂清淺的模樣有些怔愣,袂清淺沒有笑,但似乎又在笑,她的面容還是那樣婉約秀麗,眉宇間卻帶着指點江山的豪氣,讓人不由得想贊同她的做法,葉芷青突然覺得袂清淺和她說過的一個詞很適合現在的她——領袖的魅力。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不出所料的是薛冰跟着陸小鳳一起來了。來時是一輛馬車,袂清淺同葉芷青坐着,而陸小鳳騎着馬——袂清淺並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尤其還是一個風流的花花公子坐在一輛馬車上。但是薛冰並不這麼想,她又重新讓人安排了一輛馬車,拉着陸小鳳上去,陸小鳳雖然不喜歡做馬車,他更喜歡騎馬或者走路,但是他還是願意縱着這位薛家小娘子的。
車子走的是京城去的大道,一路平坦,袂清淺同葉芷青講着江湖的派系、傳聞、瑣事,一路時間打發得也很快。
袂清淺發現馬車漸漸偏離了去京城的路,然後停在了一個河邊,那裡有一處柳林,在柳樹的枝椏間,一面青布酒旗斜斜地挑了出來。
袂清淺也沒有問話,只是同葉芷青下了馬車,陸小鳳看着她們,有些尷尬,他一向是憐香惜玉之人,袂清淺不管是面容,還是身段氣質,都是萬里挑一,但是陸小鳳在女人中一往無前的魅力似乎打了折扣,袂清淺甚至一次都沒有對他笑過,而因爲薛冰,陸小鳳更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她了。但是因爲金九齡的那句‘她是朝廷的人’,陸小鳳也不能輕易推拒她,雖然江湖之人,從不講究什麼官品地位,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陸小鳳還不想自己生活中又多了些不必要的麻煩。
陸小鳳耳朵突然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疼得出了聲:“我的姑奶奶,你這又是發什麼瘋?”
“誰叫你老是看着她。”薛冰狠狠瞪了陸小鳳一眼,然後怒氣衝衝地一個人快步走到小河邊的沙岸上的酒桌,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夥計走了過來,看着是個直眉楞眼的鄉下人,動作也粗手粗腳的。
薛冰板着個臉:“你先給我們來五六斤上好的竹葉青,配八碟子冷盤、八碟子熱炒,再到後面殺只活老母雞燉湯。”
那夥計居然瞪了她一眼,口氣也很冷淡:“四個人點這麼多菜,要知道女人吃得太多,將來一定嫁不出去的,你若想嫁給那小鬍子,最好看看外面那位美人的作風。”
薛冰心裡很吃驚,但是還是皺着眉頭:“你是誰?你認得外面那個小鬍子?”
夥計眼珠子轉了轉,低下頭,俯身在她耳邊悄悄的說了幾句話。薛冰聽着,眼睛越睜越大,噗哧一聲笑了,反過身拉住這夥計的手臂,在他耳邊也悄悄的說了幾句話,兩個人的樣子十分親熱。
陸小鳳跟在薛冰身後,到了小河邊,就看見這個場面,心裡也不由得吃味:“你什麼時候學會在大庭廣衆間,和男人勾肩搭臂的?”
薛冰眨巴眨巴眼睛,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男人?什麼男人?”
“剛纔那夥計難道不是男人?”
陸小鳳的一句話反倒讓薛冰笑了,沒有一個男人會爲了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吃醋的:“你真是個傻蛋,現在我跟他親熱一點,等他算賬的時候,不就會給我們便宜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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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話題裡面的夥計也將碗筷送了過來,砰的幾聲直接往桌子上面一擺,然後寫着眼睛瞟了陸小鳳一眼,嘴裡嘀咕着一句:“怎麼兩朵鮮花,要插在同一個牛糞身上。”
陸小鳳愣住了,像是沒反應過來,這酒家的夥計難道吃錯了藥,轉頭望着那夥計的背影,忽然笑了,正準備喊住人。
忽然一個喝得醉醺醺的人,搖搖擺擺地走過來,一隻手拿着個酒杯,一隻手拍着他,說:“我認得你,我們見過。”
陸小鳳也只好笑了笑,他的確見過這個人,他還記得這人叫孫中,據說還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那次這個人也跟現在一樣喝的醉醺醺的。
孫中忽然扭過頭,看着桌上的兩位少女,目光猥瑣,上上下下打量了兩人,最後朝着薛冰,說道:“你帶來的這小娘子真標緻,就像朵水仙花一樣,一捏就能捏得出水來。”
要說樣貌,薛冰不如袂清淺的精緻,但是袂清淺的目光冰冷,不爲所動,反觀薛冰,她和店夥都能那麼親熱,孫中就動了歪心思。
薛冰紅着臉,垂下了頭,彷彿真的害羞了一樣。
陸小鳳嘆了口氣:“老兄好像有點醉了,爲什麼不找個地方歇歇去?”
誰知孫中卻完全不理會他,還是直着眼,直愣愣地盯着薛冰:“老弟,你真有辦法,今天你若將這小娘子讓給我,以後你在江湖中出了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姓孫的。”
陸小鳳居然還忍得住氣:“我不會出什麼事的,你看來卻快出事了,我勸你……”
孫中不等他說完,瞪大了眼睛:“我叫你讓,是給你面子,你究竟讓不讓?”
陸小鳳無奈極了,他真的是爲了孫中好:“你爲什麼不問她自己?”
孫中大笑:“我用不着問,我知道她喜歡我,我哪點不比你這小鬍子強。”
薛冰的臉卻更紅,連耳垂也泛着誘人的紅色,看起來楚楚動人、嬌羞無比。
孫中他嚥了咽口水:“小娘子,你跟我到那邊去喝酒好不好?”
薛冰紅着臉搖了搖頭。
“不好也得好。”他居然伸出手,拉住了薛冰的手。
薛冰垂着頭,語氣反倒輕輕地,十分溫柔,完全不像是拒絕:“你放開我的手好不好?”
孫中涎着臉,笑道:“不放。”
薛冰的臉忽然變白了,語氣也完全變了:“你一定不放?”
孫中去額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就算砍下我這隻手來,我也不放。”
“好。”薛冰突然出手,取出了孫中腰邊的刀。
陸小鳳看見她的臉一發白,就知道不對了,正想勸勸她。但這時刀已經出鞘。孫中看見了刀光,反手想去奪刀,卻只見刀光一閃,他的一隻手已被砍了下來,血淋淋的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