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清淺今天起了一大早,帶着葉芷青在京城的街上吃了早點,她一向秉持着要想吃一個地方的美食,唯有最有名的酒館和最尋常的路邊小攤。她們剛回王府,袂清淺就遇見了她想遇見的人,袂清淺覺得這一天正是順暢極了。
“金總管,早啊。”袂清淺朝着來人點了點頭。
“我正準備過會去找娘子,沒想到你起得這麼早,”金九齡言行舉止帶着點點風流的意味,穿得衣服精細又高雅,手裡拿着的摺扇也是價值連城,這樣的男人,天生對女人就有一種吸引力,金九齡一笑,眼裡有絲絲曖昧,問,“娘子怎麼不和陸小鳳在一塊,自己先行回來了。”
他問這話也是人之常情,陸小鳳在女人堆裡可以說是無往不利,見過他的雖不說都是非君不嫁,也是頗有好感。
“他那裡有薛冰幫着,我看着也沒什麼進展,我原本就是帶青青見識一下江湖的,見完過後,當然是回來覆命了。”袂清淺神色不動,語氣也很平淡,聽不出一點兒的異樣。
“聽娘子的話,娘子是知道了什麼線索了?”金九齡雖然笑着,但心裡面卻暗暗思索。
“也談不上什麼線索,不過倒是有些意外的小收穫,只是比不得金總管對此案的瞭解。”袂清淺這話彷彿意有所指。
“還請娘子賜教。”金九齡面上已經沒有笑意了。
“還請金總管跟着我來個地方。”袂清淺帶着葉芷青走在前頭,不管金九齡心裡是何等糾結,他最終還是跟在了後面。
等到金九齡停在了一個尋常的院子的時候,他的眼睛漆黑又深沉,一點兒也不像剛剛風流又灑脫的樣子,他跟着袂清淺進了這間小院,院子收拾得還算整潔,但是屋子裡面卻積了很厚的一層灰,但是仔細看,卻可以發現這些灰深淺卻不一樣。
“不知道娘子帶我到這裡來幹什麼?”金九齡握緊了手中的摺扇,背在身後,心裡考慮着殺人滅口的可能性。
袂清淺走到衣櫃面前打開衣櫃,衣櫃裡面是各式的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屋子裡面的灰塵被她的動作弄得四處飛揚,迎着晨間的陽光,卻格外好看,連袂清淺的五官也顯得如夢似幻了:“江湖有個組織叫紅鞋子,他的首領是一個叫做公孫蘭的女人,據說是唐朝年間公孫大娘的後代,而且極擅長易容術,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銷魂婆婆,這些都是她曾經用過的身份,你看這個房間像不像她住過的。”
金九齡倒是詫異了,這個屋子是他故意佈置,等着陸小鳳上鉤的,還沒有完全佈置好,只要仔細一點,都可以發現一點兒端倪,袂清淺知道什麼,卻沒有第一時間拆穿他,是還不確定嗎?
金九齡試探地問:“娘子的意思是,紅鞋子和這次的案子有關?”
袂清淺沒有回答,而是在桌子上依次放了兩疊裝訂好了的冊子,然後圈着葉芷青站在一邊,她並沒有關注金九齡之後的表情,但是葉芷青卻好好的看着。
這兩本冊子並不是她弄出來的,她在江湖還沒有這麼強大的情報來源,她也不適合做這麼細密的工作,包括今天這個院子的所在地都是隱元會的幕後會長花獨醉提供。
金九齡先拿起的第一個冊子,裡面十分詳細的記載了紅鞋子的成立時間、成員、大的事件,看到最後幾頁的時候,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就算自己清楚自己就是繡花大盜,但是看了這份資料,都會覺得紅鞋子纔是真正的繡花大盜!這份資料從動機、時間、證人、證詞各個方面都面面俱到,讓人辯無可辯。
金九齡突然有些好奇第二份冊子了,等到他拿起第二份冊子的時候,整個臉突然陰沉下來,如果說剛剛那份是紅鞋子的犯罪證據,那麼這一份就是他的犯罪證據,偏偏兩份都完美得無懈可擊,第二冊甚至還附上了他的財產狀況,列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金九齡放在兩個冊子,他還沒有說話,卻是袂清淺先開了口:“你今日若是殺了我,這證據今日就會在萬歲的桌上,而且,你還不一定能殺了我。”
金九齡深深地凝視着袂清淺,他完全不能想象,這需要多麼強大的情報系統才能做到這一步,有需要有麼慎密的心思,兩份證詞才能毫無漏洞,甚至就連他這個當事人,同時看到這兩份證詞都不知道如何判定。
“繡花大盜是你——金九齡,前六扇門第一捕頭,現平南王府總管。”袂清淺盯着金九齡,語氣堅定,“一流的美酒,一流美人,一流的衣食住行,僅僅是金石古玩、精於相馬又怎麼能夠支撐得起你的開支呢?”
金九齡想要反駁,但是手裡的冊子卻讓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反駁。
“但是,這事情這麼大,驚動了萬歲,你不得不找人頂罪,不,應該是你一開始就找到人頂罪,那就是紅鞋子。你一開始就通過你師兄苦瓜大師,找到了這件事最好的中間人陸小鳳,因爲,陸小鳳抓住的兇手,整個江湖都不會有懷疑,而他剛剛好有個小情人,是神針薛家的傳人,陸小鳳自然會帶着這個帕子去找薛老太太,而薛老太太一定會說,這個帕子是女人繡的,但是你卻有一個敗筆,就是讓司空摘星去偷那個帕子,你說誰能用人情指使一個偷王之王呢?再則我在想那帕子上又有什麼呢?”
“有什麼?”金九齡似乎現在只會跟着袂清淺的話說下去。
“帕子上面的牡丹有一瓣的針眼特別大,因爲繡花大盜不是在繡花,而是在拆線,”袂清淺的聲音很有力,“剛剛好你有個情人在紅鞋子裡面,這就更方便你之後的動作了。”
“什麼之後的動作。”金九齡覺得他喉嚨有些幹,連說話都變得艱難起來。
“比如,讓蛇王引誘陸小鳳去見一見紅鞋子的首領公孫蘭,”袂清淺說得很慢,“蛇王本來就是京城的地頭蛇,京城的混混都歸他管,這樣的人最怕什麼呢,當然就是你了,你一聲令下,他的徒子徒孫不就都遭了秧,沒了命?”
如果說剛剛金九齡拿到冊子的時候還只是震驚,那麼,他現在就只能用驚恐來形容這時的感受了。這些事明明還沒有發生,但是卻真真實實地和他在腦子裡面考慮過千百遍的計劃一模一樣。
金九齡似乎剛剛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想要幹什麼?”
袂清淺嫣然一笑:“你不想死,我不想紅鞋子活,殊途同歸,我們何不做一筆交易。”
在金九齡走後很久,葉芷青才問袂清淺:“坊主,你爲什麼要幫他呢?明明就是他……”
袂清淺摸着她的頭回答:“青青,你還要看得更遠一些。你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讀心術嗎?”
葉芷青乖乖地點了點頭。
“就和下棋一樣,你看透了對手三五步棋,可以說你有遠見,但是你能看透對方十步,就可以被人說成看透心思了,而你如果還沒下,便已經知道了,這就是讀心術了,”袂清淺看着葉芷青還很懵懂的雙眼說道,她並不知道怎麼教小孩子,她只有把她覺得該知道的都告訴她,“還有,青青,目光不要只放在一處,你得看到更廣袤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