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開始

Chapter 16開始

斯嘉麗醒來後,瑞特陪着她說話。他給她說些笑話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並且不讓她說話——她的嗓子實在沙啞。

“巴特勒先生?”玫蘭妮已經在牀上躺下起不來了,皮蒂姑媽在一個星期前已經逃到親戚家去了,所以這是普里茜在說話。“有個湯姆來找您。”

瑞特點點頭,對斯嘉麗安撫了一陣便下了樓。“湯姆?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巴特勒先生,貝爾沃特林小姐找您,她託我來的。”瑞特遞給湯姆一根菸,他拒絕了。

“你真是閒。她有說什麼事兒麼?”瑞特點燃了自己的那根。

“說是生意上的事兒。”

瑞特讓湯姆先回去,抽完整支菸後他又在外面待了會兒散散味道,便上了樓。

湯姆是亞特蘭大飯店的侍應生,是個非常老實的侍應生。幹活的時候勤勤懇懇,對顧客也體貼入微。他掛着自己那誠懇真實的微笑讓顧客們感受到亞特蘭大飯店將顧客奉爲上帝的宗旨——酒店將這宗旨銘刻在大廳裡。但這宗旨讓老亞特蘭大們感到彆扭。畢竟,誰有能力與上帝比肩呢?就算是他們自己,也不行。可當他們真的感受到這宗旨時又十分享受。只要酒店不說出“你就是上帝”這話來便行。

巴特勒船長在他們酒店入住的時候還不叫巴特勒船長,他只是個商人,後來才變得“臭名昭著”。湯姆把“每一個顧客都得平等對待”奉爲自己的工作原則,畢竟他經常夢想着能有一天做到大堂經理的位置,所以他對巴特勒船長也是盡職盡責,儘管他曾害的自己掃了一個月的廁所。

“嘿,湯姆。”前臺有個女孩兒叫佩妮,是外地來的,湯姆喜歡她的長相。

“恩?”湯姆有點兒緊張,他揪了揪自己的衣襟朝佩妮走去。整個大廳就他們兩人的聲響迴盪着。開戰以來,好些人都離開了亞特蘭大回到家鄉去了。

“湯姆,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我辭職了,明天就離開。”佩妮聲音輕輕的,像羽毛一樣撓着湯姆的心。“我回家去,湯姆。戰爭要打到亞特蘭大來了。我得回去。你爲什麼不回家?”

“這兒就是我的家。”湯姆說。

“這兒?可是我看老闆也是會關門的,如果真的打過來……我甚至能聽到炮彈聲。”

“不會的。”湯姆給了佩妮一個笑容。“他不會關門,他歡迎所有顧客,甚至是北方佬。”

“你怎麼知道?”

湯姆只是笑笑。

但另一個聲音回答了佩妮,這聲音渾厚又帶着點兒調笑:“顧客是上帝啊。”

湯姆回頭:“巴特勒先生。”

佩妮帶着笑問候:“下午好,先生。”

瑞特迴應兩人,他將提包順手遞給湯姆。“等我回來,佩妮。”湯姆說完跟着瑞特緊跟着瑞特的腳步往樓上去了。

“你父親和我們這類人一樣,湯姆。”二樓的紅地毯厚實,腳步聲沉悶,瑞特不喜歡這聲音,卻喜歡這觸感,因爲柔軟。“但是你有選擇。”

“先生……你……”湯姆停住了腳步。

“我什麼都知道,湯姆。你父親是我的房東,而你是他的兒子。做到大堂經理是你父親對你的考驗。而且你喜歡剛纔那女孩。”瑞特轉過身從湯姆手裡拿過自己的提包:“但是我說了,你有選擇。”

就像我有選擇一樣。

瑞特打開房門正要踏步進去的時候,湯姆叫了他一聲。“先生,等等。”

瑞特後悔自己回了頭。一條手帕“唰”地一聲打在他的臉上再從他的臉上落到地毯上。“混蛋!你幹什麼!”

“巴特勒先生,這是你的手帕,漢密爾頓太太託我狠狠地砸在你的臉上。”湯姆這回毫不畏懼地撞上了瑞特的眼神。

“呵。”瑞特嗤笑了一聲,他撿起手帕發現手帕一角確實有RKB字樣。“所以你就真的‘狠狠’地把手帕砸在了我的臉上?”

湯姆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等等,這手帕……”瑞特將它輕觸鼻尖,有股子脂粉氣味。“你確定這是斯嘉麗送來的?”

“我恐怕除了斯嘉麗誰也不會說把手帕甩在你的臉上了,先生。”湯姆站直了身體,這是他看得最透的一件事。

“說得對……”瑞特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只是……“不是,你爲什麼叫她斯嘉麗?”

湯姆頓時有點兒啞口。“叫順口了先生。”湯姆清晰瞧見瑞特緊皺的眉,立馬又補了一句:“跟着您叫的。……不是,您把我帶跑了……不是,先生,不是故意的……”

“嘭”地一聲,門被‘狠狠’地關上了。

第二天,湯姆又被派去刷廁所了。

瑞特進了房間,他把提包和手帕放在桌子上,端起杯子將裡面的水喝了個乾淨,隨後進了臥室換了件襯衫和外套。他這一個星期以來去貝爾沃特林那兒談生意的時間確實有些過長了,估計是他的小寶貝找他來了卻被湯姆告知自己的去向。她恐怕是氣壞了。

當瑞特終於晃悠到了皮蒂姑媽的那個紅磚瓦房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幾乎是跌下了馬,奔着向院子裡渾身是血的斯嘉麗去了。她閉着眼靠着屋前的柱子,坐在院子的臺階上,臉色蒼白,白裙子上血跡斑斑,彷彿一具死屍。

“斯嘉麗,斯嘉麗……”瑞特搖着她的肩膀,輕拍她的臉頰。不一會兒那雙綠色眼眸又映着瑞特的黑色眼眸顯出光彩來了。“瑞特?我累壞了,你別煩我。”

“你衣服上的血,斯嘉麗,你受傷了?”斯嘉麗將頭埋在瑞特身前,不願再花力氣回答他。

恰好這時候普里茜從裡屋出來了,她向瑞特吹噓了一番自己接生的本事,說是她給玫蘭妮接生的小少爺。瑞特這才舒了一口氣。

他站着沒動,大約一刻鐘,斯嘉麗醒了,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竟捨得過來”,瑞特正準備花時間哄一番,但被斯嘉麗拒絕了。她央求他去找輛馬車來。“我們得離開了,瑞特。”

“你們早該離開了,別急,我這就去。”瑞特細細撫摸斯嘉麗的臉龐,他將她多餘的碎髮細發捋到耳後。她的汗水粘在自己的手上,她臉上的血跡粘在自己的手上。“我順便問一句,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塔拉,除了那兒,我還能去哪兒?”

“塔拉?你瘋了,斯嘉麗,你也聽到炮彈聲了,那裡一個月前就淪陷了。”

“可我不能丟下玫蘭妮,若是一個月前就可以走我早走了。就算塔拉已經淪陷我也要過去!”斯嘉麗站起身來,站到臺階上和瑞特平視。

她瞪着他。

“不可能!斯嘉麗奧哈拉。你那是送死!”瑞特一雙黑眼睛冒着火,但他補了一句。“我可以送你去巴黎,斯嘉麗,你不是一直想去那兒的嗎?”

“我看誰能管得住我!”

“那麼我拒絕爲你提供馬車。”

“離開這,你這混蛋!”斯嘉麗推搡着瑞特,一直將他推到了院門外邊兒,他甚至連房子都沒進去。令斯嘉麗不可置信的是,他瑞特巴特勒竟真的騎着馬離開了。

“哦!”斯嘉麗看着瑞特遠去的馬蹲下身嗚咽起來。“我把他趕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