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7.1
喻疏桐安安靜靜地坐在周牧對面，看他吃餛飩。
男孩子好像大多都不能吃辣，讀書的時候在學校食堂吃冒菜，她們一邊女孩子對着加作料的叔叔嚷着變態辣，再多放點辣椒，卻看到另一邊的男孩子端出來的菜是清湯，忍不住各種冷哼。
吃冒菜要清湯，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那時候宿舍有個四川姑娘，特能吃辣，帶着全宿舍去吃火鍋，過了四年，一宿舍的口味都變重了，到最後連她吃個餛飩都要在碗里加勺辣椒，不然覺得沒味兒。
而面前周牧的碗裡，確確實實是一碗清湯餛飩，被煮沸的湯裡滾着幾個餛飩，面上撒了些蔥花。
明明端出來的時候和她的一樣，可他吃的樣子卻給人一種很香的感覺，像是在吃什麼山珍海味。
莫名讓人覺得很有食慾。
她舔舔嘴，糾結着要不要再去買份餛飩不加辣椒，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好吃。
周牧吃得文雅，但速度不慢，只一會兒就吃完了。
門外的雨還沒停，兩個人默契地坐着，誰也沒動。
喻疏桐看他放下湯匙，主動遞了張紙巾過去。
周牧接過擦了嘴，斟酌了一下，纔開口：“抱歉，之前手機進了水，拿去修了，今天晚上才取回來。所以一直沒看到消息。”
他的語氣很誠懇，而且還主動告訴她理由並且道歉，喻疏桐覺得很難得。
周牧和她接觸過的男人都不一樣。
陳臻性子冷，除了對着靳西其他人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陳卓沒個定性，說話三言兩語就能出黃腔，女朋友更是一打一打地換。
平時工作上接觸的男人，待她也喜歡帶有色眼光，好像這年代，女人快三十歲還不結婚也不交男朋友是件天理不容的事。
周牧不一樣，無論是他帶給她的感覺，還是他對她的態度。
人到三十，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再動心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也不是多大事兒，不過，看你態度誠懇的情況下，我還是接受你的道歉了。”
周牧點頭。
“不過——”她嘿嘿一笑，“我也不能就這麼輕易原諒你，看在我免費拍照把你拍得那麼好看的份上，加上今天這件事，你請我吃飯吧。”
“好。”
周牧其實沒看到那張圖，也不知道她到底拍得怎麼樣。他那天回家把手機放在茶几上，在廚房燒水，端過來以後又給臥室裡的林凡遞了一杯。
剛和林凡說了句話，就聽到外面一聲淒厲的狗叫。
他跑出去，就看到剛燒的開水全潑在茶几上，幾本外文書也被浸溼，手機也未遭倖免。
趴在地毯上的華夫餅窩成一團，偏偏它體型大，再怎麼窩，也難以減消存在感。
周牧看着手機臥在那一灘熱水裡，再看努力賣萌的華夫餅，氣也沒處撒。
喻疏桐聽他兩三句說完，眯着眼點點頭，“意思是你手機現在已經好了？”
“嗯。”
“那我給你發消息，你能看到了？”
“……嗯。”
“那你不會不理我吧？”
“…………嗯。”
“那我就放心了。”
“………………”
7.2
夏季的雨來得急，停的也快。
過了會兒，雨就差不多停了，店裡躲雨的人也很多，兩個人主動離開。
周牧在門廊下撐傘，喻疏桐卻主動站出去。
“雨不大，淋一會兒挺舒服的。”
周牧想提醒她注意別感冒，又看到雨確實不大，就收了傘。
兩個人慢慢往小區裡走，有種雨中漫步的小情調，喻疏桐心情沒來由得好，時不時側頭看他一眼。
於是，周牧就在她不時側目的眼光下慢慢紅了臉，眼看着最後喻疏桐直接盯着他都不看路，清咳了兩聲，有些不自然地問：“你一直看我幹嘛？”
“你好看啊。”
“……”周牧更窘迫了。
雨後空氣裡氤氳着溼氣，喻疏桐感覺臉上的毛孔都被打開了，舒爽得不行。
她也不逗周牧了，想起來一件正事。
“對了，你們那個新手遊要出來了對嗎？”
“嗯，”周牧側目看她，“你怎麼知道？”
“這個策劃案是我負責的。”想了想，又問：“我不懂的可以私下找你問問嗎？”
周牧應了聲。
他面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喻疏桐卻樂得開心。
送到她樓下，她還不忘提一句，“記得要請吃飯哦！”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周牧就發來幾個餐廳私房菜館的店名，還把每一家的特色菜品都標註好，讓她挑選。
喻疏桐當時剛吃完飯，恰好有時間回他：“什麼時間？”
那廂過了會兒就回了，“今天晚上。”
喻疏桐當即摟着石倩，興奮地晃她手臂，“他約我了他約我了他約我了啊啊啊啊！”
她轉頭立馬回了消息說好。
石倩嘖嘖稱奇：“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我大學時候遇到的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了一夜終於看到心儀女孩子出現的那種雙眼放光的男生，當然你只是比他們大了幾歲而已。”
喻疏桐恍若未聞，一心只在手機上。
下班的時候，喻疏桐先去停車場取車，沒一會兒，周牧也乘電梯下來。
周牧坐上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問她：“選好了嗎？”
喻疏桐鬆了手剎，掛擋駛出去，語氣哀怨地說“還沒呢，我有選擇恐懼症。你呢？”
其實她挺想去擼串的，但又覺得吃了滿嘴燒烤味，有點什麼旖旎的小心思估計都要沒了，他發的那幾個餐廳菜館菜色都還行，偏偏就是都差不多，才難以抉擇。
轉轉繞繞，兩個人最後還是去擼串。
喻疏桐：("▔□▔)
沒選大排檔，選了個連鎖的燒烤店，喻疏桐雞爪雞翅脆骨烤魚葷菜點了一溜，等周牧點完素菜，她又和服務員說來個鐵板花甲。
服務員多看她兩眼，那眼神恍若在說和男人約會這麼能吃不覺得掉價……
喻疏桐勇敢地回視過去，我樂意……
事實是——
她這兩天胃口極好，東西一上來，吃的比周牧還快，到最後實在是吃不完了，只看到自己面前碟子裡一堆骨頭花甲殼，咬着酸梅湯的吸管眼巴巴瞅着周牧。
周牧低頭，吃的斯文，和他吃餛飩一樣，慢條斯理。
看她吃不下了，也只是笑笑。
她突然想起來大學時候爲了感謝一個學長幫她，請他吃飯。
兩個人吃的火鍋，學長點了十幾個菜，最後兩個人吃不完了，那學長當着服務員的面一臉無辜地說：“哎呀，我以爲你挺能吃的，誰知道你戰鬥力這麼弱啊？”
過了八/九年，忘了那學長的臉，卻依然記得清楚那件事。
她大抵還是記仇的。
兩個人吃完東西，也才八點。
周牧去買單，喻疏桐站在門口等他。
門外有對情侶推門進來，她往旁邊讓了兩步，缺聽見一個軟膩熟悉的嗓音：“呀，小魚。”
她順着聲音看過去，從二樓下來站在樓梯口的……果然是靳西。
周牧恰巧這時走過來，低聲問：“遇到熟人？”
喻疏桐點頭，一臉深意：“閨蜜，還有她的奸/夫。”
靳西已經走過來，她身後還有個面容俊秀的男人，兩人牽着手。
“小魚，你也來吃燒烤啊。”
喻疏桐：……這不是廢話嗎？我來燒烤店不吃燒烤難道是看別人吃……小妮子智商越來越低了。
靳西權當是個招呼話，看到她身邊的周牧，問：“這位是？”
“周牧，我朋友。”
“誒——”靳西好像突然間腦袋靈光，想起來上次兩人聊天的時候喻疏桐說她看上個男人的話。
幫閨蜜解決人生大事，義不容辭啊！
靳西嘻嘻笑：“周牧先生對吧，我是小魚的好朋友，請多多關照啊！”
半小時後，喻疏桐接到母上的電話，“小桐啊，你這孩子有男朋友怎麼不和家裡說一聲，害我還特地找鄭教授幫忙。唉。”
喻疏桐看看駕駛座上開車的周牧，摸摸鼻子，糾結着怎麼回答，這事到底也沒成，她也不好意思跟她媽說，但是……真說沒成的話，她媽肯定還要給她安排相親，別的不說，就說上次那個鄭教授的學生，她八月份的開頭肯定是以相親開始的！
┑(￣Д ￣)┍好難過，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哦……是……嗯嗯……我在外面，等我回去再說……”
收了手機，她有些不自然地瞅了眼周牧，又低頭看手機，靳西還在發嗷大喵扭屁股的表情賣萌。
真是……太感謝她了！
車子停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兩個人走進去，月光皎潔，路燈白亮，喻疏桐快周牧半步，腳下不停地踩着他的影子。
以前聽別人說夏目漱石的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意境甚好，不以爲然。但此刻突然想起來，卻真有這種心境。
她轉過身來，面對着他。
意境太好，胸腔裡有東西不安分起來。
周牧看她，夜風襲來，額角的發有些亂，一綹纏過她白膩的臉又被手指勾下來。
眼裡的光細細碎碎，亮得可怕。
似是輕笑了一聲，他有些恍惚，才聽她說：“有女朋友嗎？”
“……”周牧有些口乾，喉結滾了兩下，回她，“沒有。”
總以爲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實是她只是動了下脣，點了下頭。
“知道了。”
周牧失神地看着她，心裡滿溢着失望。
大概時候還未到，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