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0.1
想抱着大份的全家桶狂吃，想在游泳池裡溺兩分鐘，想站在山頂尖叫，想一個人去電影院看一部默聲喜劇電影笑到淚流……
這是十八歲的喻疏桐。
二十八歲的喻疏桐，在歷經歲月的沉澱後——
依舊那麼沒形象。
她剛叫出聲沒三秒，陳女士就在門外敲門，問她怎麼了。
聲音倒壓過她了。
陳女士年輕時差點被喻疏桐她外公送去當兵，因爲某些原因沒能成真。但是陳女士身上真有那種氣勢，能夠震懾住人。
她在檢察院幹了大半輩子，一直到退休，在衆人面前都是一副神色嚴厲，面容冷淡的模樣，氣勢這種東西，能隨着時間越來越深厚，卻也會隨着時間越來越淺薄。
但是她在家裡威嚴慣了，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周圍人都能通透她的意思。
眼下這麼一聲，喻疏桐瞬間噤聲了，忙跑過去給她媽開門。
“一大早吼什麼吼，鄰居不用睡了？”
自知理虧，喻疏桐沒犟嘴，直接跑去衛生間洗漱。
她擠了牙膏，隨意往鏡子裡看了一眼。
就這麼一會兒，已經平靜下來了。
這種事，還是當面說最有效，萬一，只是說萬一，就是玩個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之類，自己再當真，那簡直都要被人當笑話了。
不過，再怎麼想，心裡那點喜悅還是像煮沸的湯，一個又一個的泡泡往上冒，擋都擋不住。
飯桌上，那點小心思又咕嘟咕嘟地往外冒，她媽心思不如她爸細膩，剛想讓她好好吃飯別打馬虎眼，她爸就使使眼色攔着。
平時吃完了飯，她爸就要下去遛彎，再和旁邊幾個老教授下會兒棋。今天一直到她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她爸還手裡搖着個扇子坐在沙發上笑眯眯看着她。
Σ( ° △°|||)︴驚嚇過度。
果不其然，沒走兩步，她爸就發話，聲音是小，但這屋裡也沒其他人了啊，敢情這次輪到她爸當說客。
“來來來，往這兒坐。”
喻疏桐從果盤裡撿了個桃，坐在他旁邊的小沙發上。
準是問那件事。
“嗯，怎麼了？”她還眨了下眼睛裝不懂。
她爸也懶得拆穿，直接開門見山：“上次，西西說得那個是不是真的？”
“啊，什麼真的假的？”她還想多裝一會，可看到她爸那笑眯眯的眼神，瞬間歇菜了，呵呵兩聲，“那啥……還沒成……”
她爸一聽就驚訝了，“還沒？！閨女你這戰鬥力可不行啊。”
喻疏桐聽着牙疼，手指豎起來噓了口氣，“您可小聲點，別讓我媽聽到了。放心吧，這事兒準沒跑了。”
“行，那行，可就看你的了。你媽那兒我幫你兜着。”
說起來家裡這關她倒不怕，她爸比她媽小兩歲，她媽脾氣躁，她爸脾氣柔，平時她媽生起氣來，她爸各種安撫，最後也都啥事也沒有。
10.2
像是小時候被人牽着說要帶她去吃冰激凌，高高興興地去，可還沒到店裡，就被人丟在半路上了。
這種感覺說起來有點奇妙，說難過吧，倒也不覺得，頂多是有點失落。
不過，這個週末過得確實難熬。
等到了週一，她從地下停車場乘電梯上去，到了正一樓，門一開，進來的人多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眼一擡，正好對上一雙眼。
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偏偏眼尾那兩分勾翹，生生顯了分笑意。
頭髮好像剪過，更短了些，更顯精神氣。白襯衫的領子和工作牌的吊繩有些亂，但不影響美觀。
他正側頭專注地聽旁邊的人講話，擡腳進來的時候往裡面隨意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掃到喻疏桐，似乎是毫無準備，他表情有瞬間的慌亂，然後像是和她眨眨眼睛一樣。
兩個人一個靠在最後面，一個站在最前面，中間隔着人，怎麼也插不上話。
喻疏桐週末那點心思又都冒出來了，像是貓爪在輕輕地撓，心神不寧地。
十二樓到了，她跟着前面兩個人出去，周牧側過身讓開。
喻疏桐往外走，兩人擦肩的瞬間，有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
動作輕緩，只一秒就放下。
她站出去，轉回頭看，只看到還爲關嚴的電梯門裡露了張臉。
這次是帶笑的，真真切切，她看的清楚。
週一早上例會。
之前請假的那個總經理已經休假回來了，就上個星期活動總結了一下，然後又提到啓程這個遊戲宣傳策劃。
這個經理姓秦，他老婆是喻疏桐師姐，因此對她頗爲照顧。
人與人之間，交情深淺多少也是看關係的親疏遠近，錢摳在他手下幹了也不止六年了，偏偏比他資歷還淺一點的喻疏桐卻比他還受關注。
趙妱手裡轉着筆，略略吃驚:“錢經理這眼神，好像我們組長欠他五百萬。”
旁邊一個比她年紀大一點的姑娘一聽，冷斥一聲，“欠五百萬？！想太輕了，那眼神分明像是我們組長搶了他男人。”
Σ( ° △°|||)︴小老闆？！
趙妱感覺自己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心裡暗暗留神，難怪錢經理平時看我們組長不順眼，敢情是因爲我們組長男人緣比他好！！！
這不是假話。
長得漂亮的女人總是受人關注，招人喜歡，喻疏桐也不算特別漂亮的姑娘，頂多算是清秀。但是一上妝，感覺就像大變樣。
眼角眉梢皆帶風情，再加上她以前學過很長時間舞蹈，身段好，走起路來姿勢略妖嬈，也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女人有才有貌，想勾搭的人肯定不會少，哪怕吃不到天鵝肉，也能多看兩眼是不是。
同一個公司，哪怕不想過多結交，但有人和你打招呼，總要回個過去纔算禮貌。
不管是不是憑臉得來的，這都是事實，況且臉長得好本來就是女人的一大資本。
散會後，趙妱看錢摳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秦經理叫住喻疏桐，“等會樓上啓程會下來兩個人，看你們的初案。”
喻疏桐點頭，基本的職業素養她還是有的，更何況這個案子是她親手寫的，爲此還打擾周牧好多次。
10.3
十點多，喻疏桐正忙着改圖標，組裡一個小姑娘來喊她，“喻姐，啓程的人過來了，秦經理讓你過去。”
她應了聲，抱着電腦和稿紙叫了個人一起過去。
進去纔看到，周牧也來了。
她做廣告策劃也做了幾年了，這點自信還是有的，從理念到設計甚至連預算都算清楚了。
和周牧一起來的男人應該是個經理級別，一邊看一邊聽喻疏桐講解，時不時點點頭，看起來還算滿意。
一般這種時候，結束了中午都是要請吃飯的，但兩個公司都是樓上樓下的關係，誰請都不合適。
最後還是啓程那個領導開口，說自己請，回頭公司報銷。
幾個人進電梯，周牧站在他們經理身後，喻疏桐站在秦經理身後，這麼一來，兩人幾乎並排。
周圍都是人，喻疏桐眼睛只是盯着電梯門，卻能清楚看到旁邊人一直側臉看自己。
等到了一樓，周牧忍不住輕拉她手腕，喻疏桐回頭看他，那表情簡直就是大寫的委屈。
往前看了眼，確定大家都在前面，這纔開口輕聲說：“別鬧，現在不合適。”
她說完，周牧就放開手，絲毫不拖泥帶水。
喻疏桐啞然，這人……
去的是附近一家餐廳，點了菜，喻疏桐去洗手間。
等她出來，就看到周牧站在廁所門旁邊。
她洗了手走過去，嫌棄一聲，“不嫌臭啊？”
周牧誤解，以爲說她自己，忙擺頭，“不嫌棄。”
樣子有點傻。
喻疏桐點頭，“回去吧。”
她轉身走了兩步，在心裡默唸，果真要念到“三”的時候，身後的人叫住她。
“喻——疏桐，你等一下。”
她在心裡偷笑，轉過去，故意問他怎麼了。
周牧抿嘴，默了兩秒。
“我那天……問你的話，你怎麼不回我？”
喻疏桐明知故問：“什麼話？”
周牧有些臉熱，“就是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喻疏桐點頭，“哦，沒有。”
周牧問：“還有呢？”
他有點急，聲音聽得出來。
喻疏桐繼續裝傻：“還有什麼？”
周牧紅着臉，不好意思，側頭往旁邊看了眼，口乾舌燥地，又像是說不出話來，嚥了咽口水，沉着聲音開口：“我能追你嗎？”
他聲音低，語速快，喻疏桐有意逗他，故意說：“啊，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周牧又紅着臉說了一遍。
喻疏桐哦了聲，點點頭。
周牧面上一喜，還沒想好要怎樣做，就聽她又說不能，瞬間傻了眼。
好在理智尚存，他還記得問了句爲什麼。
“因爲我要追你啊！”
喻疏桐眼裡滌盪着笑意，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