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道上。栓子趕着大車向南疾馳,老徐的大車,卻向北駛去。
鄉里工作人員還沒來齊,老徐趕着大車來了。老徐看到辦公室還鎖上門,便蹲在大車邊等着。
日上三杆,老徐看到辦公室門還沒開,他起來伸伸腿腳。
“老徐大哥,你這是幹哈了?”對面過來個人喊道。
老徐看到王洪明走了過來。他趕緊起身,上前握住王洪明的手,說道:“王同志,可算等到你了。”
“有什麼事啊?”王洪明問道。
“有事,這辦公室人都哪去了?”老徐反問道。
“噢!辦案的辦案,出差的出差,就我一個閒人看家。”王洪明笑着說道。
“瞎說,你要是閒人,那我老徐就成了廢人吶。”老徐笑着說道。
王洪明引着老徐進了辦公室,又給老徐倒了杯水。老徐受寵若驚的接過茶杯。
“咋的,所裡就你一人的?”老徐喝了口水問道。
“嗨,甭提了,舊傷復發出不了任務,這不就看家了。”王洪明面帶懊悔的說道。
“不說我這事了,老徐大哥,看你這樣,應該等了好一會了吧?有啥緊急事情?”王洪明接着問道。
老徐放下水杯,把栓子交待得事情,原原本本的給王洪明倒了一遍。王洪明聽了此事,皺起眉頭。聽說,這是黑河方面關注的大案,他們基層也最多就是配合。目前,所裡沒收到行動消息,他們不能擅自行動。再說了,按照他王洪明判定,現在還不是收網時候。目前情況是:敵人在幹什麼,他們知道,然而用途是什麼,他們還沒有頭緒,或者說是頭緒不清晰。
“這事我得請示下上級,老徐大哥你甭急。”王洪明說道。
“那成,我先回去等消息,王同志。”老徐聽說王洪明要向上級請示,就急着要走。顯然,他知道請示的流程和時間。
王洪明送老徐到門外時候,老徐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他轉過頭來,對王洪明說道:“對了,王同志,如果黑河方面有難處,請你告訴他們,就說這是李明青的意見,請他們考慮下。”
王洪明儘管詫異,還是點頭同意。送別老徐,王洪明嘀咕着:這李明青又是誰?怎麼從來沒聽說過。直至老徐身影不見了蹤跡,王洪明纔回過神來,他快步走向辦公室。
“喂,喂,我是王洪明啊!什麼?聽不到啊,喂喂,現在能聽到不?噢,我是王洪明啊,二青溝鄉的王洪明啊,我找沈科長,他不在啊?噢,什麼時候能在啊?明天?那好吧。”掛了電話,王洪明一陣心煩意燥。這雪下得,電話線路又出問題了。
俊平這幾天,可謂是坐立不安。他一方面擔心紅英爸爸張先生安危,一方面又怕老徐去二青溝辦事不順利。他想去老徐大車店或者二青溝看看,不管事情是否順利,瞭解下情況總是好的。可是,李老爹攔住俊平,沒讓他去,讓他帶着護村隊繼續監視龍頭溝動向。
在第四天日頭落山的時候,俊平終於等來了老徐的大車。
俊平看到老徐大車,趕緊跑上前去,問道:“老徐大哥,怎麼就你一人,嫂子怎麼沒來?”
老徐跳下車,跺跺腳,笑着說道:“她想來的,我沒讓,這道遠路滑的,不方便哩。等開春時候再來也不遲啊,你俊平又不是要搬家,是不?”
俊平也笑了笑,說道:“你呀,嫂子是心疼你一人趕車,想給你做個伴,你老徐大哥還不識擡舉。走,先進屋再說。”
李老爹聽到院子裡聲音,撩開門簾,看到一臉笑容的老徐走了過來。
“青叔啊,您老身體可好啊。”老徐看到李老爹探出頭,喊道。
“徐老闆啊,進屋坐,進屋坐。”李老爹側身給他們讓位置進屋。
紅英正在棉花屋裡安慰着她,聽到李老爹這邊有動靜,便找了個藉口出了屋子。李老爹他們三人剛坐下,紅英就推門進來了。
“紅英妹子,老徐大哥來了,正想去叫你,你就來了,耳朵夠靈的啊!”俊平說道。
紅英給老徐打了個招呼,在俊平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老徐看大夥滿是期待的眼神,說道:“就不繞彎子了,上午二道溝王同志過來通知我,說上級同意我們的方案,並於明天下午,派人來配合我們的行動。”
老徐話音剛落,紅英便站起來,激動的鼓着掌,說道:“太好了,我爸爸有救了。”
李老爹看着紅英這興高采烈的樣子,說道:“這孩子......”
第二天下午,三角村來了十幾個新人。老徐認出帶隊是二青溝的王洪明,他上前握手說道:“王同志,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王洪明和老徐寒暄下,便問道:“老徐大哥,誰是李明青?”
老徐身後的李老爹說道:“我就是,你好,王同志,上級有什麼新指示嗎?”
王洪明確認李老爹身份後,立刻給他個敬禮,說道:“老同志,你纔是真正的人民英雄啊!接上級指示,我帶來駐邊部隊一個班戰士,來配合你們的行動,一切行動聽您指揮。”
“聽我指揮?”李老爹顧不上寒暄,又問了一句。
“是的,這次三角村行動,一切聽您指揮。”王洪明很乾脆的說道。
“那好吧,情況緊急,我也就當仁不讓了。走,咱們去村部說。”李老爹乾脆地說道。他這次沒有推讓,想必也早想拔掉龍頭溝裡這個毒瘤。
村部裡來了一衆人,大約有三十四號。三角村護村隊,除了當班值守的沒來,其餘人都到齊,加上王洪明帶來一個班戰士,把村部議事屋子擠得滿當當的。大夥聽着李老爹的安排。楊林沒想到青叔有這麼大的能耐,能把部隊戰士借調過來,他對李老爹的崇拜又更深了一層。衆人決議後,俊平他們安排着大夥飯食,李老爹帶着王洪明、老徐,一道走向旁邊的屋子,要把一些未盡事宜再次推敲下。
夜幕降臨,三隊人馬分三個方向,向龍頭溝進發。路上隊伍裡一點光亮都沒有,大夥連走路都恨不能憋着氣。爲了不打草驚蛇,拔掉這個釘子,保一方百姓安全,大夥做再多的忍耐也是值得的。
龍頭溝洞內,張先生一如往常調配各類粉末。這兩天董悅然不在,他耳邊清閒多了。這個笑裡藏刀的女人,他張迎春是不會原諒她的。壯漢也不在洞裡,只有獨眼老漢帶着一幫宵小在洞裡喝着酒耍錢。獨眼老漢經過上次事件,他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要張先生在他眼力範圍內,他便不過問張先生。至於張先生到底在做什麼,是否對錯,這也不是他過問的範圍。所以說,董悅然走後,對獨眼老漢何嘗不也是一種輕鬆。
門魯河老王家。董悅然站在中廳內,厲聲呵斥老王。
“你這混蛋,就這麼對待上峰交給你的工作?上峰花那麼多時間精力,難道是讓你來這裡,過山高皇帝遠的日子?”董悅然一臉怒氣的罵道。
“副組長,你知道的,你也說了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它不方便啊,雖說有水路通達,但這水路早被政府查得死死的。就這些貨品,都分了多少次船,好不容易進來的,你要嫌棄這進度慢,你就安排人來做,我讓出位置來。”老王彷彿並不在意董悅然的責罵。
董悅然被老王一陣搶白,氣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她想忍住,無奈這事情太嗆人了。
“別以爲你哈市有人,我就動不得你,你要知道,如果這事成不了,你、我,還有你那哈市靠山都要遭殃。”董悅然說道。
“呵呵!”老王乾笑兩聲,這些嚇唬人的話語,顯然他老王不吃這套。
董悅然靜心想到,這些工作還得要他老王去做,這關係搞得太僵,顯然不是她所想看到的。想到這,董悅然臉色一變,話音一轉,說道:“老王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對事不對人,你別介意。再說了,你在這麼艱苦的地方紮根幾年,這功勞大家有目共睹的。”
老王這人好色,而且嘴硬,聽董悅然這般說話,也就順坡下驢。他說道:“對嘛,董小姐,不能一棍子打死人。這幾年工作,我老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黨國是什麼?黨國不就是你、我、他,精誠團結的結果嘛!不等外人放槍,自己人把自己人幹翻了。這還叫什麼個精誠團結?”
董悅然聽了,心裡大罵王八蛋。明明是他老王幹了倒買倒賣,偷雞摸狗的勾當,影響批料的進度,卻翻過頭來咬別人一口,把什麼破壞精誠團結的罪名按在別人頭上。老王見董悅然沒說話,以爲自己話語起了作用,便說道:“董小姐,董副組長,今晚我老王爲你接風,咱們也好好商議下步工作,總之,往後一切行動聽你指揮。你董小姐說往東,我保證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不敢逮雞。你看這樣成不?”
董悅然見他表態,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得點點頭。壯漢看大夥氣氛緩解了,又聽說晚上有酒喝,更是樂得屁顛屁顛,王哥長李哥短的叫着。
李老爹和俊平紅英帶着一隊人,從山南邊過來,栓子和楊林帶着一對人,從山西邊過來,王同志和老徐帶着一隊人,從山北邊過來。三支小隊,趁着夜色分別從三個方向慢慢逼近,把龍頭溝的山洞圍得死死的。
洞口匪丁拿着槍,不停在搓手跺腳。李老爹拉了拉俊平,俊平心領神會的向洞口慢慢走去。沒等王洪明發聲,他身後的一個戰士,也慢慢向洞口走去。這兩個人,無聲息的走到洞邊,一伸手一用力,兩個匪丁毫無聲息的躺了下去。俊平用手按了下戰士的胳膊,指着外面隊伍,又指指自己眼睛和洞內方向。戰士蹲在洞邊接應着隊伍,俊平進了洞內。三隊人馬看俊平進了山洞,也慢慢的向洞口移動着。
獨眼老五和洞內匪丁圍在一起,架柴火烤野味,喝着小酒,唱着花曲。
“五當家的,大爺有消息不?咱什麼時候回黑龍山?”匪丁甲問道。
獨眼老五用槍管推了推頭上的皮帽,說道:“有個屁消息,八成是死翹翹了。不過兄弟們別擔心,等配合董小姐任務完成後,咱就可以回黑龍山了,她還答應給咱一批軍火。”
匪丁乙聽了,高興的說道:“好啊!那咱就再也不用過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是啊,這世道有槍纔是大爺啊!”獨眼老五說着又故作神秘的小聲說道:“到時候咱也搶個張先生這樣的人,專門給咱配置炸藥,誰闖山頭,就拿炸藥招呼他,看他有幾條命。”
衆匪丁紛紛叫好。張先生半躺在角落裡,閉目養神。他心裡暗罵着,這幫殘匪看你們還能囂張多久。當獨眼老五和一幫宵小,喝得東倒西歪時候,俊平他們突然出現,不費吹灰之力把這幫匪丁控制住了。
紅英看到角落裡的張先生,飛奔過去喊道:“爸爸,爸爸......”
張先生一看是女兒,連忙站起身子,張開雙臂把紅英抱在懷裡,父女兩人哭成一團。
李老爹走到獨眼老五的面前,說道:“五當家的,咱們又見面了。”
獨眼老五擡起頭,看了李老爹好一會,嘆氣說道:“是你,李長官。沒想到啊,我東躲西藏十幾年,最後還是落在你手裡。”
“這些年來你們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惡貫滿盈,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還是逃不出人民的審判。”李老爹正聲說道。
李老爹手一揮說道:“帶走。”
獨眼老五和一幫匪丁被王洪明和戰士們押着向外走去。栓子和楊林帶着一隊人在洞內查找殘餘匪患。這時候,就見洞內犄角旮旯隱秘處,伸出一個黑洞洞的槍管,瞄向李老爹的後背。
“啪”的一聲槍響,楊林倒在李老爹的身後。栓子看到一匪丁貓着牆角,擡手一槍正中匪丁面門,匪丁頓時斃命。
李老爹回過頭看到楊林躺在身後,頓時明白了。只見楊林左胸口,鮮血不斷滲出,氣若游絲的躺在地上。俊平聽到槍聲,衝了過來,蹲下身把摟在血泊中的楊林,喊道:“林子,林子,你要堅持住啊,你不能死,燕雲還等着你成親的啊!”
楊林痛苦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哥......俊平哥......我......我不想死,我還要娶燕雲......我還要照顧娘.....”
“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我現在就送你去魯河,不不不,送你去黑河,老毛子瞧病手段可厲害了,你撐住啊!”俊平說着抱起楊林就往洞外跑去。
“別,別跑,俊平哥......我疼......”楊林斷斷續續的說道。
李老爹拉住俊平,搖了搖頭,紅英在後面哇哇的哭着。俊平停下腳步,蹲下身把楊林半躺在地上,準備再次給楊林止血。一旁的栓子早把棉襖內襯裡白棉布扯了出來,隨時遞給俊平。俊平接過白棉布,壓在楊林的傷口上。不一會,白棉布就變成了紅棉布。
“哥,俊平哥......栓子哥......紅英妹子......”楊林睜開虛弱的眼睛,斷斷續續的說道。“青......青叔,我還想等你給我和燕雲證婚......”
“傻孩子,開春就給你辦婚禮,咱春種後不就說好了,你可要堅持住。”李老爹梗咽說道。
楊林聽到李老爹的承諾,臉上露出往常般的微笑。俊平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只見,楊林緩慢的閉上眼睛,頭一歪,再也沒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