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老爹他們行動的同一天,魯河的抓捕行動,也在同時進行着。
晚間,正當糧站老王桌上推杯換盞的招呼大家時,董悅然突然起身,說去茅房。衆人聽聞哈哈一笑,其中不乏有醉酒戲言,董悅然一改往常,呵呵一笑,離開了桌子。
老王家茅房在後院西北角,旁邊就是江面,也不知道這樣的建造,出於什麼緣故。董悅然剛蹲下不久,就聽到身後有窸窸腳步聲過來。憑藉多年經驗,她頓覺不妙。這腳步聲雖輕,但齊整有規律,絕對不是普通百姓行走的聲響。她倚靠在牆壁上,不敢聲張,甚至屏住呼吸。不一會兒,腳步聲更加密集,像是把這個院子團團的圍住。董悅然心裡暗叫不好,可此時,她再聲張已經沒有意義。腳步聲消失後,她悄悄翻過茅房的牆頭,像東北方向快步跑去。
老王喝得醉眼迷濛,衆人也都東倒西歪。他看到桌上董悅然沒在,便起身嚷嚷要去找她。正當他和壯漢拉扯間,院子門突然被撞開了。一隊戰士衝了進來,手握鋼槍喊道:“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老王被這一聲喊,酒醒了八分。他不虧是隻老甲魚,在這個時候,也能臨危不亂。只見他一腳踢開桌子,一擡手,開槍把電閘給打爛。頓時,屋裡漆黑一片。黑暗中,一陣激烈槍戰後,院子也迴歸平靜。戰士們點亮火把,清點人數時,發現老王身中多槍,早已氣絕身亡。壯漢腿部和手臂中彈,已經喪失了戰鬥能力。除了壯漢,再沒活人。董悅然聽到密集的槍聲,更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燕雲聽到楊林中彈身亡的消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三角村村部燈火通明,俊平、李老爹、老徐、王洪明一干人等,圍在一起討論着善後事宜。
“爹,龍頭溝的這幫匪丁咱交給王同志處理,村裡善後怎麼安排?”
李老爹知道俊平是想問楊林後事怎麼安排,燕雲那邊怎麼安撫,楊林娘怎麼照顧,這一切都要等他李明青拿主意。老徐和王洪明他們是外人,這會自然插不上嘴,這會,他們只有聽的份子。
“楊林厚葬,按烈士標準上報請示,楊林娘養老由村裡承擔。至於燕雲她的去留,還是由她決定,不管是走是留,補償她也是要的。”李老爹冷靜的安排着。
這一夜,燕雲昏死活來好幾次。棉花和桂蘭陪在燕雲身邊,一刻也不敢大意。二龍週年還沒到,這楊林又死了,難道真是是她燕雲剋夫?就怕燕雲想不開,所以,栓子特別交待她們,一定要看管好燕雲。
俊平送別了老徐和王洪明一衆人,便來到燕雲家。燕雲看到俊平和栓子進屋後,兩眼直勾勾的盯住他們,怪滲人的。
“燕雲,燕雲。”俊平喊了幾聲,燕雲一點反應也沒有。又喊了幾聲,燕雲還是沒什麼反應。衆人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紅英帶着張先生也走了進來,燕雲兩眼無光,癡呆呆的看着衆人,衆人毫無辦法,只得默不吱聲。
紅英說道:“俊平哥,燕雲姐沒事,應該驚嚇過度引起的,我來試試。”
紅英把燕雲的頭依靠在自己的肩上,雙手不停輕拍燕雲後背,還時不時在燕雲耳邊說些什麼。張先生站在一旁愣住了,他不知道女兒什麼時候會了這個。兩袋煙工夫後,燕雲慢慢有點反應,過會就聽到“哇”的一聲,痛哭起來。衆人見燕雲哭出聲,也鬆了一口氣。
“棉花,你去給燕雲熬點小米粥。”俊平說道。
棉花應聲走出了屋子。
雪後,天剛擦黑。黑河城邊大車店來了位女客,約莫30左右。只見她身披一件黑色大氅,頭戴一頂黑色皮帽,腳套一雙翻毛大頭鞋。這不着邊際的着裝,惹得大車店裡衆人投來異樣的目光。這女客毫不在意,徑直走到櫃檯前,說道:“掌櫃的,還有女客位置不?”
老劉頭放下手中算盤,一邊打量着面前這女客,一邊連聲說道:“有,有,有。”
“姑娘這是要住幾天啊?打哪裡來,要去哪裡啊?”老汪頭反問道。
櫃檯前的女客,伸出一個手指說道:“一天!”接着她又掏出一疊毛票,遞給老汪頭。“再來點飯食,要快,一會請掌櫃的送到房間內。”老劉頭應聲說好。他讓娘婆帶女客去了東側屋,自己低下頭盤算起賬本,和往常一樣。
女客走後,大廳內三兩住客議論起來。
“這誰家的媳婦啊?”
“媳婦?我看不像,像姑娘!”
“你咋知道呢?”
“這個嘛......”
大夥鬨堂大笑起來。
“你說她身披大氅,像個富貴人家,頭戴皮帽,又像個獵戶,腳上的翻毛大頭鞋,又像個行伍出身的人。”人羣中有個眼尖的住客說道。
“你咋啥都知道呢?”
“這個嘛......”
大夥又笑了起來。
這當口,大夥吃飽喝足的,閒話扯得越發帶勁。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劉頭聽了那位眼尖的住客說得話,心想:不會是哪個山頭的流寇下來了吧?他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櫃檯。老劉頭婆娘正往竈膛內添柴火,他看到竈臺上已經有一個菜燒好了,便端起菜盆向女客炕房走去。女客炕房在東邊,原是老汪頭和婆娘的房間改造而成。因爲女客少,所以房間也不是很大。
“咚咚咚”老汪頭撩開門簾敲着房門。
“誰?”屋裡傳來女客的聲音。
“是我,掌櫃的,給你送飯菜了。”老劉頭在屋外回答道。
“進來吧!”屋裡女客說道。
老汪頭推出門,看到女客盤腿坐在炕桌邊上,大氅已經脫下放在一邊,身上穿着灰色中山裝。
“姑娘,你這是公家人啊?”老劉頭隨口問道。
“嗯,來這公幹的,誤了飯點,就不想打攪他們了。在掌櫃這討擾一晚,還請多多照顧!”董悅然隨口編了個謊話,轉後一想,估計掌櫃的也不會相信。她暗暗的把手壓在腰間槍上。
董悅然的細微舉動,沒逃得過老劉頭的眼睛。他不在多問,放下菜盆,打個哈哈,就走出屋子。
老劉頭婆娘端着白膜和一碟小炒,走出竈房,差點和他撞個滿懷。婆娘正要說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只見他小聲說道:“噓,不要說話,聽我說,這女客有問題,你進去不要聲張穩住他,我去城裡報告。”老劉頭婆娘聽他這麼一說,嚇得發抖。
“不要怕,不要怕,穩當的。”老汪頭小聲呵斥道。
然後,老劉頭這一切,都被站在窗前的董悅然聽在耳裡。老劉頭走後,她又聽到其他腳步聲,便悄聲來到門邊。她本想着,一槍殺了他,後又想,這時候殺人無疑是告訴政府,自己就是漏網之魚。她臉一轉,笑容滿面的打開房門。
“姑娘,這是白膜,剛蒸好,趁熱吃吧,還有這小炒,不知你喜歡不喜歡,山野鄉村粗茶淡飯的,要是吃不慣,還請多多體諒。”老劉頭婆娘早把這套說辭背的滾瓜爛熟,這會正好掩飾了她的慌張。
董悅然夾起筷子嚐了一口,連說:“好吃好吃。”
老劉頭婆娘見董悅然連聲說好,臉上露出微笑,說道:“姑娘歡喜就好,要是沒其他事情,我就去忙了。”
董悅然點頭,沒有說話,大口吃了起來。看來,她是真的餓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大塊朵頤。
出了門,老劉頭婆娘在門口泛起了嘀咕,她怎麼監視這位姑娘?要監視的話,她一個婦道人家力也所不能及,這姑娘跑了,耽誤公家事情,她難擔責任......正當這會,她聽到男客喊她搬酒添菜。她顧不上眼下事情,連忙跑了過去。
董悅然見老劉頭婆娘走後,趕緊把剩下飯菜胡亂塞了幾口,拿上白麪饃,走出了東屋。她走出屋子後,一刻不敢停留,趁着夜色又一次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