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家裡,楊林站在桌邊大口喝粥。
“慢點,別燙着。”燕雲看着楊林狼吐虎咽樣子,心疼的說道。
“一會就要出發了,得抓緊喝幾碗婆娘辛苦熬的粥。”楊林這時候忘不了調侃幾句。
“誰是你婆娘,真不害臊,臉皮見長了。”燕雲坐在一邊又給楊林添了一碗粥。
“說真的,燕雲,等開春後,咱倆就能成親了,你還有啥想要的不?”楊林一臉正色的說道。
“啥個想要?要有想法就是生個兒子。”燕雲打趣說道。
自從棉花帶來小雪生,燕雲整個人也陷了進去。眼饞想着,自己也該有個孩子。吃苦受累她不怕,就怕這孤獨,黑夜如夢魘,最折磨人。不過,她也真該有個孩子,野百合也有春天吶。
楊林聽到燕雲這麼說,激動得抱起燕雲就親上去。
“燕雲,楊林擱這不?”屋外傳來栓子的聲音。
“在,在,你等會啊!”燕雲掙扎出來,慌亂說道。
不一會,楊林飛快從燕雲屋裡出來。
“你小子急不齁齁的,開春都等不及了嗎?沒出息。”栓子趕着車笑罵道。
“這沒什麼吧?燕雲反正都是我的人了,也就年後的事情,到時候,栓子哥你可要給我捧場啊!”楊林笑着說道。
“你和燕雲兩情相悅沒錯,可你想過沒,她一個寡婦,二龍去世還沒一年呢,你就不怕人家爵舌頭根子?你一個爺們無所謂,婦道人家哪能受得了,既然是年後,你又何必着急這一時?”栓子說道。
楊林收起笑臉,他想了想,是這麼回事,栓子說得沒錯,燕雲早遲是他的人,何必又在乎這一時半會時間呢。最近他跑燕雲家是太勤了些,以至於有些村裡人開始風言風語的說閒話了。說什麼的都有,什麼燕雲早就和楊林好上了,還有二龍的死是不是和楊林有關,甚至還有人要去把二龍爹孃帶回來看住燕雲這個小騷貨,等等。
“栓子哥,你說得沒錯,我聽你得,是該收斂下。”楊林說道。
“你小子知道就好,俊平哥想說的話,今天被我給說了,我們這都是爲你和燕雲好,再說了,你也不想你娘被人家戳脊梁骨吧!”栓子說道。
老徐正在清掃院子,聽到大車趕來的聲響。他擡頭看到栓子趕着大車過來。
“老徐大哥好啊,忙着吶!”“栓子笑臉說道。
“栓子,這是往哪去啊,咋就你兩人呢,俊平沒來?”老徐沒看到俊平,便問道。
“哪也不去,特地來看望你和美玉嫂子,咋的?俊平哥沒來,你不歡迎我和林子?”栓子跳下馬車笑着說道。
“哪裡的話,走,進屋,林子你把車拴好就過來哈。”老徐說道,帶着栓子進了屋。
美玉收拾桌子,聽到他們對話。看到栓子進來,問道:“栓子,咱不帶你媳婦一道來看嫂子吶?”
“甭提了,嫂子,前兩天去地窖取菜滑了一跤,要不指定一道來看嫂子,媳婦說要當面謝嫂子送那麼貴重的禮物。”栓子說道。
“摔得嚴重不?”美玉停下手中活計,問道。
“還好還好,估摸養幾天就好了,大腿磕出淤青來。”栓子擺擺手說道。
“傷筋動骨一百天,栓子你可不能大意哈,萬一落下啥毛病,後悔就晚了。”美玉給栓子倒了熱水。
“是呢,我這存有虎骨酒,走時候給你帶上點,回家給你媳婦喝上,指定啥毛病沒有。”老徐搬個凳子過來,說道。
“虎骨酒?那敢情好,我這裡替我媳婦謝謝老徐大哥和嫂子了。”栓子連忙感謝道。
楊林撩開門簾進了屋子,看到大夥說鬧着,便笑着問:“說啥呢,這麼熱鬧。”
“說你燕雲媳婦美呢!”栓子岔開話題打趣道。
大夥一陣嬉笑,楊林憋紅個臉,尷尬笑着。
點燈時分,美玉端進菜來,楊林看到,小跑過去幫忙。“哇,嫂子,這是要過節啊,這菜整得真夠豐盛的啊,看得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栓子笑嘻嘻的接過楊林手中盆菜。
美玉笑道:“最近這些日子沒客人,嫂子閒着就給你整幾個,你們先吃哈,一會嫂子忙完,再陪你們整幾杯,就當喝栓子喜酒了。”
“對對對,就當喜酒喝,上次太匆忙,沒趕上栓子喜酒,今晚補上,咱就一醉方休。”老徐贊同說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酒足飯飽。老徐看着栓子,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栓子搖搖頭,說道:“噢,看我這記性,光顧着樂,差點把正事給忘記了,老徐大哥,嫂子,今天我來得目的,是這樣......”栓子把李老爹交待事情說了個仔細。
臨近中午時候,俊平家院子外停着一架大車。大車上,下來三個人,一老人,一年輕小夥,還有一個還算俊俏的女人,看樣子像一家三口。
“請問這是棉花家嗎?”老人面露和善的笑容,撩開門簾問屋裡的李老爹。
“你是......先進屋先進屋,外頭冷。”李老爹滿臉疑惑,但還是迎進了門外這三人。三人進了屋子,老人和善笑着,這對青年男女,有點不知所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爲啥。俊平正和爹談事,見屋裡來了三個陌生人,連忙過來招呼着茶水。棉花抱起小雪生,給三人讓出位置來。老人對她笑了笑,棉花使勁想着,好像腦袋裡沒有類似熟悉的人。女人看到棉花手中抱着孩子,幾次想過來瞅瞅,被男人給拉住了。女人急紅了眼,眼淚好似流了出來。
李老爹遞來一支菸卷,老人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應該是我們來敬菸。”男人聽到老人說話,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掏出菸捲給大家散開。
李老爹擺手推辭,說道:“遠來是客,遠來是客!”可架不住男人的執着,只得收下男人敬來菸捲。老人看李老爹點燃了菸捲,才說道:“是這樣,我們是二橋溝的,這兩人是我兒子和媳婦。前段時間,這小子犯渾,把我剛出生不久的孫兒扔了,就因爲這孩子左手殘疾,還騙我說孩子死了。你們說說,這小子是不是犯渾?”說着,老人數落起男人來。
男人一句話不說,頭低得更低。棉花這會才明白,這三個人是來找孩子的。她下意識把小雪生摟得更緊。這些日子精細撫養,她已經把小雪生當着自己親生骨肉了。
老人接着說道:“後來打聽了很久,才聽說被三角村的棉花給抱回來了,這不,多多打攪!”老人看到棉花把孩子抱得緊緊的,他也看出棉花是真心疼孩子。他想了會又說道:“只要孫兒被善待,在那邊都一樣。”
李老爹看俊平無奈,棉花不捨,又看到女人淚痕未乾,嘆了口氣。
“這位老人家,不知怎麼稱呼?”李老爹說着,把手裡菸頭掐滅,又挖出一鍋煙絲來。
“我姓汪,三點水汪,你叫我老汪頭就成。”老人笑着說道。
“老汪大哥,你看我這兒媳婦......這孩子在我們身邊也有好些日子。原本想着是被拋棄的孩子,要知道是您家的,隔天我就讓他們給您送過去了。”李老爹“吧嗒”一口說道。
“他李叔啊!孩子得虧你們一家照顧,更要感謝你兒媳棉花,要不是她,這孩子早該不是凍死,就是被山狼給拖走。看得出,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孩子在你們這裡我們也放心。”老人說着站起來做道別狀。
李老爹看他們要走,趕緊站起來,說道:“老汪大哥,你這幹啥?”
“我們走了,他李叔,這孩子託付給你們,我們放心。”老人說道。
“這哪成啊!骨肉分離,使不得使不得。”俊平脫口而出。他太清楚骨肉分離的痛了,此刻他就是有再多理由,也不能阻止人家母子相認。再說了,這年輕的母親,還在一邊淚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孩子吶!
女人聽俊平這麼一說,眼神緩和了些。她向俊平投來感激的眼神,身邊男人也激動得搓着手。
李老爹說道:“老汪大哥,您聽到沒,我兒子說得沒錯,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阻止骨肉相認,喪良心的事情,咱們萬萬做不得。既然你找到了這裡,找到了我們,今天我們也把話說到這裡,孩子是你們骨肉,只要你們想帶走,我們二話不說,我們不但不阻攔,我們還很高興。”
老人聽李老爹這一說,神情才真正的放鬆下來。女人揩了眼淚也露出了笑容。
飯後,老人接過俊平手中的小雪生,把他交給旁邊女人。他給俊平塞過來一些毛票,俊平極力推辭,說道:“老汪叔,這錢我們不能要,雪生還小,給他多些營養吧!”
女人看着自己懷裡孩子,左親右摟,高興之情,溢於言表。棉花躲在房間內,沒出來。她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家三口帶着小雪生,逐漸遠去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了,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