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藏不住事,哪怕一件小事只要是和達官貴人扯上了關係,就會被傳來傳去弄成大衆新聞.也難怪,在沒有娛樂偶像和體育明星的古代,人們最感興趣的就是官員和顯貴們.古人對他們的八卦消息的熱情絲毫不比後世之人對娛樂明星緋聞的熱情低,反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南安世子及隨從的王衛和禁衛軍在清風山遭歹人伏擊,衛士死傷慘重,世子差點被火燒死”,這條勁爆消息一出立馬轟動並傳遍全城,一天之內就達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談的高普及率.
其實朝廷是想捂下這事的,南安世子兩次遇刺而且一次比一次動靜大,一次比一次危險.在天子腳下朝廷眼皮子底下發生這事,不是明擺着顯出朝廷無能嗎,朝廷臉面與威嚴何存?但怎麼捂得下瞞得了?清風山的火光濃煙起碼讓不遠處的佛隱山上的僧俗們看了個清楚.有喜好管閒事湊熱鬧的人下山就往清風山奔去,到路上就遇到了已把東方天賜等人救出的王衛和禁衛軍.這支殘兵狼狽的樣子,隻言片語的解釋,王衛和禁衛軍特有的旗幟和盔甲,馬背上馱着的傷員和屍體,這些素材就足夠讓益州的八卦愛好者們盡情地構思和發揮了.
所以,還沒等朝廷下令和採取措施壓捂這件事,這事就已傳播開了,攔都攔不住.既然已經捂不了了,那朝廷就只有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把幕後主使和其手下的爪牙揪出並格殺勿論,才能向南安王府和天下的百姓交代.所以朝廷發狠了,捕快兵士一齊出動,城裡城外四處搜查可疑分子.
這種粗曠式的辦案方式是不能讓主使人呂吉呂大公子害怕的,他不擔心朝廷會順藤摸瓜查出自己來,因爲“藤”已經被他斬斷了.
而呂吉欲殺之而後快的東方天賜又怎麼樣?病了.
天賜並沒有被火燒傷,全身皮膚都是完好的,只是受了高溫後又被雨淋了個透,身體一下子受不了所以需要療養幾天,不是什麼大病.
真正的大病在心裡.一下子死了八十六個王衛,傷一百三十六人.這些死去的王衛都是忠心耿耿陪護着天賜好幾年的,突然就這麼死了而且還這麼多,天賜心裡不可能不悲痛;因爲自己的衝動莽撞使得王衛們死傷如此慘重(王衛總共也才三千),因此天賜心中也充滿了內疚和自責;雖然王衛和禁衛軍殺光了崖上所有歹人,但是個人都想得出那些只是小嘍羅而已,幕後黑手並沒有被揪出;仇恨的憤怒,有仇沒處報的不甘和失落,也塞在天賜心裡.
悲痛和自責內疚以及不甘和憤怒失落這些強烈的不良情緒加在一起,再加上身體本來就因病而弱了,於是天賜就病倒在牀上了.
連續三天的昏迷高燒之後,病情有所好轉,但心病難醫呀.因此天賜整天都一副精神不振心事重重的樣子.
~~~~~~~~~~~~~~~~~~~~~~~~~~~~~~~~~~~~~~~~~~~~~~~~~~~~~~~~~~~~~~~~~~~~~~~~~~~~~~~~~~~~紅葉莊護牆的重修工程仍在繼續，天賜站在莊內的小山坡上，看着仍然熱火朝天的工地和莊外戒備森嚴的禁衛軍大營，心裡一陣發苦。
“經此一事，以後想出莊都難了吧，可高高的護牆到底是龜殼還是監獄的圍牆？我到底是縮在殼裡的烏龜還是監獄裡的囚犯？朝廷也許不會再讓我去太學院了，可必定會用各種理由把我留在益州留在莊內。真的要待三年嗎，三年後又會怎麼樣？”東方天賜想到這不禁向南望去，木常青不知現在把口信帶到王府了嗎，會得到什麼答覆呢？
“少主，有人求見。”燕風走上山坡向天賜稟報。
“噢？誰？”思緒被打斷的天賜並沒有生氣，語氣平淡地問道。
“郝麟，就是在流金賭坊外被您下令救下的那個人。”燕風答道。
“哦，他呀，讓他來吧。”天賜說道。
郝麟的步子看起來有些虛，但臉色已有正常人般的紅潤了。看樣子這些日子的精心治療與調養還是管用的，儘管傷勢可能還沒好全但已算是進入良性恢復階段了。
“郝壯士，你現在應該多休養，不適宜多走動。”天賜對郝麟說。
郝麟沒有答話，七尺男兒如山一般沉重地向天賜跪下了。
天賜一開始很驚訝，但立馬明白過來，他說：“路見不平自然要去踩，見難遇傷自然要去救。我下令救你又請郎中治你的傷，純粹是因爲這是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會去做的事。男兒膝下有黃金，郝壯士快請起吧。”
“不，我跪不爲一件事而是爲三件事。”郝麟跪地而答。
“噢？哪三件？”天賜問。
“第一自然是謝世子救命之恩；第二是謝世子讓家父在天之靈出了口怨氣。”說着從懷裡摸出一疊銀票，接着又說道：“我這條命是世子您從地府救回來的，我都還沒任何回報，又怎麼敢收這兩萬兩的銀票。”
原來天賜在出錢修紅葉莊護牆時，派人給郝麟送去了兩萬兩銀票，就當是他替郝家把被賭坊詐的錢給贏了回來。天賜並不在乎這些銀票，賭來的錢是不義之財，如能用在善處義處不是很好嗎。
“要我收回銀票是你的第三件事嗎？”天賜問。
“不，那是第二件事。第三件事就是我郝麟願爲世子永世效忠，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只要世子您一句話，我什麼都可以去做。請世子成全。”
“我救你是出於良心，這銀票是從流金那贏回來的。你家家產不是被流金詐騙光了嗎，這銀票就算是流金賠給你的。所以你沒必要爲了這兩件事就把命給我，你起來吧。”天賜略帶一絲苦笑地說。
“不，我們土族的漢子有恩必還。世子您給了我這條新命，我這命也就是世子您的了。世子您若不要……”說到這郝麟一咬牙無比鄭重地說：“那我就把這條命還給世子您。”說完抓起旁邊的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就往腦門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