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氤霧&瑜玖

無聊,簡直就是無聊,所有的人都無聊透頂,我根本無法想象既然父王一定要禁止我去參加亡祭禮,那他又爲什麼要讓我去參加什麼無聊的喪禮,好像只有冷冰冰的死人而不是熱血沸騰的鬥士才能重新激發我對生活的熱情似的.

待在這個該死的城牆上,坐在這把可悲的破椅子上,哪也去不了! 我根本無法想象什麼樣的人才能忍受這樣的生活,很顯然那樣的人不會是我.

“王子? 王子? 王子.......”

噢,這個討厭的侍從又要企圖讓我和他一塊驚歎這樣恢宏的場面,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高的城牆和這麼多人”。他總是不停地在我耳邊重複這句話。

“你是活的不耐煩了麼?”我的聲音聽來有些嘶啞,但並沒有預期中的兇狠,也起不到任何震懾作用,卻像是垂暮的老頭在發出無望的**!我懊惱的使勁把拳頭砸在了腿上。

這一幕都沒有引起我那個討厭的侍從的注意,倒是被立在我旁邊幾十步遠的一個瘦小的男孩兒看見了,他神情沮喪,又瘦又矮,栗色亂髮憔悴的耷拉在頭上,眼中似乎還噙着沒有流乾的淚,我厭惡的回望他,不知道這麼一個不像男人的小子怎麼會穿上塞族華服,站到指揮台上的。他回以我竟然是面無表情而不是畏縮和害怕!他媽的,難道這年頭連小崽子都敢欺負我了麼?我捏緊了拳頭,正準備大發一通脾氣,冰王的聲音就響了。

“各位,”他的聲音蒼老而絕望:“我很高興看到各位都能在今日來到落日城,來參加小女的迴天之禮,在十日前的亡祭禮上,相信大家都已目睹那一場不幸的悲劇,焰部太子與小女同時墮亡,一抹忠勇之魂已隨聖天之神東去,卻獨留小女殘敗之軀在地下腐爛衰亡,實是莫大之不幸,莫大之不幸……”

的確是不幸,我的思緒開始凌亂,同樣不幸的還有向來氣焰囂張的焰部,西塔鄰能殺冰部公主,本是拔了頭籌的,最後卻被一個五疆四塞公認的膽小鬼奪了性命,死的不明不白。這也就算了,冰部公主的屍體和那小子竟然還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好些天,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過不了多久,焰部準會成爲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不知道焰部尊王這些天又該發多少通脾氣,此刻坐在尊王祭司席位裡的他便一臉戾氣,彷彿要將人生吞活剝了般。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氣,冰王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好像死了個女兒是一件多麼值得慶祝的事一樣。說不定找個藉口可以趁機溜出去,我擡頭望了眼祭司席上的父王,他正在試圖安撫焰王的情緒,根本無暇他顧。是個好機會,我心底偷笑,慢慢拖動輪椅朝後挪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祭司臺那裡,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到擁擠的指揮台頂消失了一個人。我剛剛費力地將我那該死的破椅子挪到出口處,卻聽得指揮台下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喧譁聲,夾雜着女人的哭聲和武士們的叫罵聲,只是隔着人羣和高牆聽不太真切。聖天之神是在有意折磨我這天殺的好奇心麼?坐在輪子上以後看熱鬧已經成爲拯救我悲慘生活爲數不多的幾個樂趣之一了,冰部公主喪禮上這麼一出好戲怎可就這樣錯過?我罵了一聲娘,開始迴轉我的輪椅。

天邊血色的夕陽如同一塊巨大的幕布,在暮色降臨時分緩緩被天上諸神拉開,待我滿頭大汗的擠過人羣,來到指揮台邊緣向下看時,局面似乎已經有些不可控制起來。

冰王面若冰霜盯着滾落到地上的一顆人頭,還有旁邊倒放着的一隻做工十分精緻的木頭匣子,正在聽剛剛闖進露天祭堂的那個女人哭哭啼啼,斷斷續續的哭訴。她像是已經哭號了許久,啞着嗓子,抽泣中不時冒出一兩聲不成句的言語,還不斷地重複自己說過的話,我費力的聽了好一會兒,終於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來是這婦人的兒子一個叫做之諾的小子自十天前布籬公主死亡的那一場亡祭禮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今晨這婦人剛打開自家大門想要去早市中打聽些她兒的消息,卻發現門口多了只精緻的木頭匣子,老婦心下好奇便將其打開來看了看,沒成想那木匣中盛的,正是她寶貝兒子的頭顱!婦人驚駭之餘便開始放聲哭喊,惹得四街八鄰的人都圍了過來看熱鬧,最後還是有好心人提醒說許是他兒子在亡祭禮上得罪了冰公主,才落得如此下場,那人還告訴她今天是冰部公主出喪的日子,也許只有前去尋得了冰王呈情,纔有可能爲她們母子討回個公道來。因此纔有了剛纔的一幕。

“大王……尊祭司大人,我兒沒有做錯什麼啊,那亡祭禮上有人讓他對公主動手……也是有人逼他那樣做的,要是他不那樣幹,他就得死啊大王,之諾是個多麼好的孩子啊,他爹早年就隨聖神東去了,我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他也孝順我,沒想到如今竟死的這樣不明不白,連個使者的名分都留不下……”那夫人兀自啼訴着,根本沒有發覺冰王愈加冷峻的面容。

“夠了!”他突然出聲喝道,聲音雖不大但威嚴十足,卻不是對着那婦人:“到底還要死多少人才能滿意不可?到底事情還要鬧到多大?亡祭禮上世代傳下來的規矩,竟被人當成了狗屎一樣踐踏不成?木傀霖,你可欠我一個解釋?”

瑟縮成一團的大祭司向來喜歡躲在角落裡,如今面對冰王冷冽的目光,雖不大情願,也不得不慢吞吞踱到衆人眼前來,他佝僂的身軀向後抖了抖,像是已經承接不住自身的重量了一般。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落日城四周駐紮的衛隊已將火把漸次燃起,夜風微涼,我挪了挪身子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好仔細看看這平日裡捉摸不定老祭司如今又要如何見風使舵了。

只見他揉皺的面上現出十分悲痛和無奈的神情來,老祭司無奈的提袖擦了擦額頭眼角,低緩沉痛的道:“悲劇啊,布籬公主的死已經是一個慘絕人寰的悲劇了,如今更要添上這年輕的孝子,聖神真是要折煞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聽大祭司這麼說來,吾兒之死倒是天經地義的了?”焰王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冷哼一聲後說道。

“不不不,老朽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木傀霖慌忙中亂了陣腳,倒不知自己在奉承這一位時一不小心踩到了那一位的腳。嘖嘖嘖,可真真是難爲了這老人家,我不禁搖了搖頭。

不過焰王彷彿並不在乎老祭司恰不當時的支吾不絕,他走下祭臺來越過祭司,漫不經心的盯了盯地上的頭顱道:“本尊也許碰巧知道是誰殺了這小子。”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怨毒,又參雜着幾分快意:“你們大家夥兒都想想,之諾在亡祭禮上曾對布籬動過手,並且傷了她,算是間接導致布籬最後不敵對手而死一個因素,而且也是間接導致夕烙那小子不得不在炎灼谷底化成灰燼的一個原因。試問在場諸人中有誰會最恨他呢?除了最在乎夕烙那小子生死的……”他的眼角不經意間朝指揮台這邊瞟了一眼,又冷笑着朝祭司臺上父王和破王所在的位置也瞟了一眼:“除了那天在亡祭禮上不管不顧將兇手與布籬屍體帶走的那個不成器的祭司……還會有誰會有這個膽量,這個能力,這股恨意非要將之諾梟首,後又送回其可憐老母的家中,才能化解其心中的仇恨與不甘呢?”

這一席話一石激起千層浪,難道他指的是這些天同樣被議論紛紛的,塞族破部最年輕的那個不敗祭司?那個叫做雲笙的小子?聽說那天是他第一天當亡祭禮的主持祭司,最後卻撂攤子跟一個兇手,一個祭品一齊消失的無影無蹤,速度之快,在場的諸人中,竟沒有一個目擊者!不得不叫人在唏噓中多出來一分佩服。

還身在祭祀臺上的破王已經按捺不住要立起身來,卻被我父王一把按住,我猜他是叫他冷靜一點,好先看看局面要如何發展吧,父王的脾性可真是越老越窩囊了。

“按理來說雲笙這孩子不至於幹出這等蠢事,只是……咳咳,只是這幾天那孩子的舉動確實有些反常,我記得前幾天他還來找我要替炎灼谷底的兇手求情來着,如此一想,倒真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木傀霖此時陰陽怪氣的一番話起的也只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如今那雲笙終於是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想退也退不了了。

“雲笙何在?”冰王的語氣裡剩下的只有冷氣。

突然間我右側的人羣開始出現一陣騷動,不一會兒一個黑色瘦小的身影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站到最前方,待看清了那人後,我差點嚇得從我的兩個輪子上滾落下去。是他!是那個早前跟我對視過的男孩!難道他就是雲笙?衆人口中最年輕的不敗祭司?我一拍大腿,對呀,他的副樣子,穿那身衣服,可不就是他麼?我怎麼會這樣蠢,連這個都想不到呢?

還不待我發表完感慨,雲笙已經一掀袍子,徑直從高達十丈的指揮台上跳落了下去,黑袍灌風飛展,腰間一點炫藍色的光芒就顯得愈發耀眼,還不待人看得再仔細些,他已經穩如鴻雁,無聲落了地。

要不是礙着氣氛凝重,我都要拊掌叫個好了。只見雲笙走到冰王和衆人面前,單膝跪了地,道:“雲笙實在不知道,究竟是惹惱了哪路人物,竟要硬生生塞給我這樣大一個罪名。我雖然不懂事,卻也知道心懷不忿,私下報復的行爲實乃大罪,又怎麼會做出這等蠢事呢?此人的確不是我殺的。再或者說,我雲笙要殺人,也會在亡祭禮上光明正大地殺,難道我就這樣沉不住氣,猴急得連一夜也等不了嗎?”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那擄走祭品,包庇兇徒諸事難道不是你做的麼?豎子那時可記得亡祭禮的規矩?”焰王冷哼道。

雲笙跪地的身子僵直,我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倒也可想見這男孩子緊抿薄脣的神態。

“焰王何苦這樣咄咄逼人呢,你不過是心疼自家兒子不得已做了祭品嘛,不過古語有云,令太子可是隨了聖神東去做使者的,西塔鄰太子樣貌堂堂,文韜武略,你還怕他跟着聖神吃虧不成?阿笙已經說了人不是他殺的,我們便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嘛。再者說焰王也不是不清楚雲笙是破王僅存的一個獨子了,就算看在四大部族的交情上,也不該如此的趕盡殺絕吧?” 一向不太聲張的父王竟也開口勸了起來,倒是叫我倍感意外。

“霰王的意思是叫我依着交情縱容犯罪?即便是雲笙沒有殺人,但他玩忽職守,相助兇徒一事也是他親口所承,古語也有云:循理不循親,難道說這也是老夫趕盡殺絕了不成?”

“呵呵,這等事可不是你我可以說定的,我們又不是四塞之王,無權定罪,一切還得看冰王如何說纔對嘛。”父王言語鑿鑿,不動聲色的又將球拋還到了冰王手裡。

“雲笙,你可認罪?”冰王的聲音充斥着深深的倦累,的確,在自己愛女的喪禮上還要處理這麼多的糟心事早已超出了這位年邁老者的承受範圍。

“我自己做過的事,當然承認,也從不後悔。”雲笙擡起頭,語氣堅定,神色凜義。

“如此,本王只得按着規矩,撤了你不敗祭司的頭銜,再罰你上鬼陣裡面壁三個月,你可心服?”

“受過服罰,雲笙心服口服。” 雲笙臉上擠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擡手將自己頭上的祭司冠冕摘撤了下來。

“這便是了,”破王冷笑着從祭臺上走下來,擦過霰王和焰王的衣襟,依然前行不停:“罰也罰了,雲笙,你如今是戴罪之身,且跟我走吧……”

破王上前去將他的兒子拉起來,執着他的手便揚長而去,一路上二人的黑袍隨風獵獵不止,猶如暗夜下游動的兩縷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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