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謝姑娘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這根髮簪,似想憑藉雙目將這根普通的髮簪給看穿。不過,雙目未能起到作用,雙手卻在做力之下,簪挺突然變長,露出內部四字,富貴長春。

“這是什麼?”一根髮簪成了鑰匙,羅二看出卻沒有敢多說,“這髮簪可更醜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看出羅二眼中的顧慮,寧卿淵將髮簪給收起,問道:“你多時寄信給羅一?信中一般寫些什麼?”

“當然隨便寫嘍,”羅二心虛道:“小的可沒說少爺的壞話。”

“那你說給我聽聽。”

“小的......”羅二支支吾吾,急地抓耳撓腮,“這多時的事了,小的哪裡記得住。”

“那你便說個最近的。”

羅二哭喪着臉,聳着肩膀,有氣無力道:“少爺還是有話直說吧,小的怕說錯話。”

“你有什麼便說什麼,”爲防有人偷聽,他特地站起,將屋裡給檢查了一遍,又與羅二坐進了一些。

羅二緊張地抖着腳,恩恩呀呀着,“老夫人來信了,讓少爺離開刑國,若是當真想娶魚姑娘爲妻,便帶着她一同離開。還、還有,少爺前些日子寄回去的信,說是娶親之事,老爺在信中說,無論如何都不會來遼沅的,而老夫人又讓你離開這裡,所以......小的與羅一商量,這才撒了謊,讓你別回西臨。”

“那羅一呢?他又知道些什麼?”

“小的不知。羅一正往這裡趕呢。”

自來遼沅後的一系列古怪,茶樓老闆尹志然的消失。因爲他與他只算有一面之緣,即使父親有過交代,說是舊友,但他卻懈怠了,若是當初追查這件事,是否能早些發現其中的貓膩?

爲何回選擇遼沅?自打他有記憶,西臨雖說是偏地小鎮,可又有幾人出過那裡?

對了,還有體弱多病的父親,怎麼會認識尹志然的?父親不喜茶,而寧家也無茶葉上的生意,怎偏偏認識了個茶樓掌櫃?

而且,不早不晚,在他到達遼沅後,尹志然便沒了下落,茶樓被封。

昭若?若當初一切都是父親的有意安排,那麼?昭若的出現是巧合嗎?

西域之行,睿安帝的隱瞞,他所要尋找的鑰匙,不論真假,此刻他的手中也有一把鑰匙。

一國之君,便是國庫不盈,爲何會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那比錢財?那非屬於刑國,便是再小心謹慎,也難瞞天過海。

還有,他曾經缺失的記憶,那些關於他與魚笙的過往,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麼?爲何他唯獨忘記了她?

太多的困擾與疑惑在他心中滋長,雖說非一時半刻可解,可是,愈來愈多的積壓只會讓更多的人被牽累進來,甚至是魚笙的安危。

“少爺!”羅二扯着嗓子喊着,令他從恐懼之中掙脫,“你怎麼了?怎麼突然流汗了?這也不熱呀。”

“你替我回趟西臨。”

“怎麼了?少爺,莫不是小的做錯了什麼事吧?”

他來不及多說,卻一刻都不能耽擱。只有這時,趁着夜黑,也許現在並不晚。

將羅二抓起,已收拾好的行李被強塞給他,“若在半路遇上羅一,你讓他也別過來了,就說我和魚笙離開刑國,讓他們莫擔心。”

“少爺,”羅二不解地放下包裹,雖說他愚鈍,卻也知發生了危事,若這個時候丟下少爺,莫說老爺夫人怪罪,他心中也過意不去,“小的哪裡也不去。”

“聽我的,”他推挪着將羅二送出門,卻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不知偷聽多時。

“你別動,”羅二兩手抓着門,將他攔在屋裡,丟下一句話後便追了出去,“少爺在屋裡等小的。”

深更半夜,羅二追黑衣人去了,寧卿淵哪裡放下,也連忙追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後地跟着黑衣人向了城北,愈是向北越是荒涼,不過,因爲有些城中富豪在北城建有獨院,雖說平日基本無人居住,但也總好過荒冢。

“少爺,”二人在一別棟小院前停下,院外的牆上掛着兩個紅燈籠,燈籠上寫着一個大字。

“芊”

“小的進去,”羅二道:“少爺在屋外等着。”

“別廢話,”將羅二支在身後,未佩戴一刀一槍的主僕二人進了小院。

院內有屋四間,每屋之間相隔甚遠,院中空地未栽種果菜,卻有籬笆攔住,打眼一看像是個“非”字。

羅二警惕地邁着小步,但是,不管是人還是鬼,能打則打打不過可跑。可偏偏,緊閉的屋門打開後,一個個衣着暴露的女人走出,圍在籬笆邊,嬌笑聲此起彼伏,揮着繡帕,好不風情。

“少爺,”羅二緊張地嚥着口水,兩腿都使不上力,“我們不是進了狐狸窩吧?”

“那還不跑,”不過,屋裡的門是開了,屋外的大門卻閉上了;要是想跑,就真得飛出去。

“小的也想,可是怕。”

他鄙夷地送了個白眼給羅二。正前的屋門,有兩個女人舉着紅燈籠走出,燈籠上寫的字與屋外懸掛的一樣。

舉着燈籠的女人站在門的兩邊,身子斜靠向門,門內則走出一着湖綠翠裳的女子。

女子站在門邊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寧卿淵,她伸出兩手拍了一掌,那羣衣着暴露的女子立刻閉口,一個個也站地規規矩矩。

“這不是狐狸祖宗吧?”羅二道。

“就你廢話最多!”

湖綠翠裳女子伸出手來,一根手指指着寧卿淵,聲音清脆如鈴,“寧哥哥。”

羅二瞪大眼睛,心想壞了。難怪今個兒晚上少爺不對勁,原來是被狐狸祖宗吸了魂,看來他也是凶多吉少。

“你是誰呀?”寧卿淵沒好氣道:“別哥哥的亂叫,我可跟你不熟。”

湖綠翠裳女子跑來,兩手親暱地抓着他手臂,一隻腳擡起,踮起腳道:“我知道你是誰。”

“少廢話,”他沒好氣的將湖綠翠裳女子給推開,雖說言語不悅,但未敢使力,怕當真傷了人,“剛纔是你在外偷聽的?”

“寧哥哥可真兇,”湖綠翠裳女子噘着嘴,不滿道:“芊兒可不做偷聽的事兒。寧哥哥,你還未問我名字呢,你若不問,芊兒怎麼告訴你?”

“囉嗦,”他不悅地翻着白眼,對羅二使着眼色。

羅二張着嘴,走神地想着。他家少爺可真是不解風情,這滿腔柔情就都給魚笙了,對那昭若公主也是惡聲惡氣,對這面前嬌滴滴的姑娘也是如此,難怪到了這年紀也沒討到媳婦。

“想什麼呢?”見羅二不爲所動,他不由地踹了一腳,“你叫什麼名字?”

“謝芊怡。寧哥哥突然問人家的名字,是不是喜歡芊兒?”

羅二心想不妙,這姑娘可惜了,生的漂亮,可這腦子有問題。

“你說什麼?”這院中都是女人,面前站着翠裳女子便是爲首,可這心智有問題,怕也成不了大事,所以,寧卿淵不想在此事上浪費時間。

他轉身便走,翠裳女子卻將他給抱住,死活不放手,“寧哥哥喜歡芊兒,卻又丟下芊兒,芊兒心中好生難過。”

“姑娘,男女有別,你不想嫁人,我還想娶妻呢,”他不想碰着女人,卻又不想被人家佔了便宜,“你快些將我放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寧哥哥才捨不得打我,”翠裳女子笑道:“寧哥哥可真香,芊兒喜歡。”

院中的衆女圍觀,羅二的袖手旁觀。寧卿淵心中的怒氣無處可泄,但也不能對女人動手。只有好言相勸,待找到機會溜走。

“你將我放開,我們有話好好說。姑娘動手動腳,還不知誰吃虧呢。”

“那你可別跑呀,”翠裳女子道。

“當然,”翠裳女子如言將他給放開,得獲自由的人丟下羅二,躍上屋頂,“我答應你不跑,可沒說不飛呀。”

回魚府的路上,雄雞打鳴聲兒已此起彼伏,不過天色未亮,路上也沒什麼人。

回到府裡,寧卿淵更是難眠,羅二還沒回來,若在這個時候喊來魚笙,二人一走了之倒好,可就怕貪吃的人遇上危險。

且天還未亮,他也不想擾了魚笙夢眠。

在屋中來回踱步的人可真是左右爲難。不多時,羅二回來了,手裡拿着熱騰騰的包子。

未等少爺開口,他便將包子給遞了出去,“剛出爐的,少爺嚐嚐。”

寧卿淵沒好氣道:“你怎麼走哪裡都不忘記個吃?我就不信了,你一頓不吃會餓死?”

少爺不領好意,羅二翻着白眼道:“那姑娘會些功夫,小的回來時被跟上了,這不爲了甩掉她,這纔在包子鋪那等了會。”

“那可甩掉了?”

“應該沒跟上,”羅二道:“小的想到少爺今日要走了,生怕你在路上餓着肚子,所以纔買了這麼多包子。”

說來說去,反倒成了他的錯。寧卿淵笑意盈盈,認錯道:“是我誤會羅二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趕緊吃了包子走人。”

“小的跟着少爺,哪裡也不去。”

羅二這脾氣他知道,愛吃的人脾氣都倔的很,且軟硬不吃。

“我要去死你也跟着?”他氣道。

“少爺死了小的也不活了,”羅二說的卻是格外認真,“少爺莫說氣話,小的說的也是實話,便是少爺有個萬一,小的也不會丟下你。莫說是在西臨了,現在.......現在這個情況,小的更加不會將你丟下。”

“你是否隱瞞了什麼?”

羅二搖頭,將咬了一半的包子放下,“少爺還是休息會吧,你便是想走,也得等天亮了。更何況,魚夫人還在將軍府呢,魚笙便是跟着你走,也得跟魚夫人道別。”

“哎......”曾幾何時,羅二能說出這番有道理的話。

等他從夢中醒來,天已大亮。據羅二所言,魚笙曾在辰時左右來找過他,不過未進屋,交代一聲,說是前去將軍府與母親道別。

而守在屋裡的羅二則顯得一副心事重重,“少爺,小的有話對你說。”

“何事?”梳洗過後又換了一身衣裳,且還是魚笙送的,整個人看起來更是氣宇軒昂,“若是說帶你一起走的話,那就不必浪費口水了。”

“不是!不是......”羅二縮着腦袋,小步地向着門挪去,小聲道:“昨日那姑娘跟來了,小的讓府上下人攔住了。小的去看過幾次,那姑娘一直在門外守着呢。”

“那便守着唄,我從後門走。”

羅二擠出幾分笑,細弱蚊聲,“可姑娘在外說是公子的女人,若魚姑娘回來聽到這番話,只怕.......”

寧卿淵暴跳如雷,趕到魚府大門外,果真見那謝芊怡與府上下人信口胡言。走過去時,府上下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你做什麼呢!”他惡聲惡氣道。

“寧哥哥,”謝芊怡兩手抱着他的胳膊,親暱道:“你怎麼丟下芊兒了?芊兒找你找得好苦,想你想的心痛。”

這番情意綿綿的話聽得他寒毛豎起,“有話好好說,你可別動手動腳。”

“昨日寧哥哥可不是這麼對芊兒的,難道......難道僅一夜你就嫌棄芊兒了嗎?”

女人的一句話,讓他成了始亂終棄的人。羅二早已躲得遠遠,便是有個人能證明他清白,但也得先從女人的手中掙脫。

“我對你怎麼了?”他道。

“昨日寧哥哥抱着人家.......”謝芊怡捂着臉不願說下去,看來十分害羞。

府上下人看不下去,好心道:“寧少爺,這外面也冷的緊,小姑娘也等了你好幾個時辰了。小的是個外人,說不上話,你還是先將姑娘帶進去吧。”

“是呀,”謝芊怡掏出繡帕捂着口鼻,裝模作樣地咳嗽道:“因爲寧哥哥,芊兒昨日一宿未眠,可寧哥哥卻拋下芊兒,昨日溫柔也消失殆盡,轉眼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這倒好,是非黑白顛倒,他昨日是被這個女人給輕薄了,怎到她口中反他成了禽獸。

“姑娘!”他不想與一個姑娘家計較,可又怕這話傳達魚笙耳中,雖說是那女人的信口胡言,但不知會被歪曲成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