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疑惑

回到魚府,魚傾城將她送回屋子,說是要跟着楊耀去趟將軍府,而魚笙則守在寧卿淵身邊,等着他夢醒。

魚笙沐浴初畢,青絲垂下,髮梢還乾透。今日豔陽晴空,她面陽而立,整個人顯得白無瑕疵。

寧卿淵看得有些出神,雙手早已抓住心上人的手,侷促道:“都是我無用,若能早些將你救出,你怎又受苦。”

魚笙卻道:“這些日我每日擔憂的,只怕你衝動之下不計後果闖進宮裡。”

“這性子我會改,”他道,牽着她的手漫無目的地走着,“我明日就帶着你回西臨。”

“昭若的毒也不知解了沒,”事到如今,做惡的人反被惦記,“還是等個幾日。”

魚笙心慈,寧卿淵沒有將昭若來魚府的事告訴她,只怕多生事端,“我都依你。”

待至正午,魚傾城從將軍府歸來,且將楊耀也給帶了回來。二人在書房呆了一個下午,待太陽落山,一羣人等又被喊去宴廳,魚傾城更是親自下廚,做了些菜食。

魚笙重獲自由,衆人皆是歡喜。魚傾城端起酒盅,對寧卿淵道:“既然笙兒平安歸來,你兩的婚事還是早些拿主意。”

“這......”他是將信給寄了回去,可不久後魚笙便被抓到宮裡;當時失了理智的人又寫了份家書,信上囑咐爹孃照顧好祖母,餘等子孫不孝之言,倒像是遺言。可說來也怪,信估計早機會西臨了,可家中父母卻沒個反應,當初他滿頭心思都是想的魚笙,現在回憶起,竟覺奇怪,“卿淵想過些時日將魚笙帶回西臨,遠離是非之地。”

未料,魚傾城並未生氣。她將酒盅放下,將魚笙與寧卿淵的手抓握一起道:“我將笙兒交付給你,你可莫要負了她。”

寧卿淵連連點頭,抓着魚笙的手不放道:“魚夫人放心,卿淵心中只有魚笙一個,今生今世也只有她一個妻。”

在坐的陶漓因景生情,想到了遠嫁樑國的宛如,一口酒下肚,嗆的他大咳不止,打斷此情此景。

魚傾城看着魚笙,默默唸叨:“可惜......若是父母雙全,我家笙兒也不必受如此大苦。”

話罷,她偷偷擦拭起眼角的淚,強擠出幾分笑意道:“想到笙兒在宮裡受的苦,我這心中就難受的緊。”

屋中的氣氛瞬間低落許多,魚笙安撫着母親,怨怪自己的不懂事,讓母親操心。

安撫住情緒,魚傾城丟下一句話,令魚笙久久愣住,“孃親想讓你認楊將軍爲義父。”

不管是旁人口中說的,還是自己親眼所有,魚笙知曉母親與楊耀之間的關係。

因爲母親是婦人,雖她自幼一直你男裝示人,布莊的生意,母親卻不讓她管理,只是有時送送布匹而已。

對於母親的做法,她並不能理解。或許畢竟是女兒身,母親所做的都是爲她着想,而她,卻更想擔負起重擔,讓母親少受旁人議論指責。

可是,對於這樣的依附,她卻無能爲力。雖然,很多事情,她確實需要感激楊耀,但是,對從未謀面的生父,未曾有人對她提起,可對魚笙來說,卻依然是有感情的。

也許,這便是血濃於水。

“母親,”她不悅地皺着眉頭,一雙眼看向楊耀,又立刻收回目光,“笙兒聽從母親。”

楊耀未說什麼話,丟下酒盅出了屋,魚傾城也跟了出去,留下另外四人。

晚宴結束後,寧卿淵將魚笙送回屋子,雖然他看出她的憂愁,卻也不知說些什麼。

兩人一夜未能入眠,第二日的大早,天空被濃霧籠罩着,眼不能視,只能聽到下人大聲的說話聲,似想借着聲音錯避碰撞。

寧卿淵本想去看魚笙,可又怕她還身處夢中。羅二醒的最早,不過見到濃霧後便又回屋睡了,呼嚕聲斷斷續續。

披上斗篷,屋外的溫度比昨日低了許多,昨晚潑出的水,已在地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將斗篷緊了緊,觸碰到一直不離身的匕首。

他在濃霧中離開了魚府,手中握着那把匕首,在思考中,有一人慢慢地靠近。

“寧卿淵。”

他將匕首收起,加緊步伐。

可那個人的方向是魚府,他想起,連忙折回,那人卻站在原地等着他。

“朕看錯了你。”

“霍唁,”他以名直呼,並不忌諱君臣之禮,“如果你想再將魚笙抓到宮裡,最好多帶些人。”

“朕派人去了慄康,蔡鈰鞠那晚與你說了什麼?”

“我爲何要告訴你?”他道:“若你那晚不將蔡吟心殺了,或許她還能告訴你些什麼。”

睿安帝負手而立,濃霧之中,即使二人靠的很近,卻難完全看清彼此的表情,“蔡氏的那枚髮簪是假的,真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那?”

他想到那日在望江樓,蔡鈰鞠給他看的那座金山,難道這就是蔡家富可敵國的寶藏?蔡鈰鞠將他帶過去,並非是爲了炫耀?

“我不知你在說什麼,”他心中的假設自己都不敢肯定,更何況是一直囚禁魚笙的惡人,便是知曉也不會告知,“殺蔡吟心的是你,說髮簪是鑰匙的也是你,這些都是你一人自導自演的把戲,現在雞飛蛋打,卻又尋起別人的麻煩,好一個翻臉不認人。”

睿安帝冷冷一笑,將髮簪扔在了地上,“莫要在朕面前裝瘋賣傻,不管是你還是誰,朕都清楚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寧卿淵嗤鼻冷笑,擡腳將髮簪踩斷,“你愛怎麼想便怎麼想,明人不做暗事,你若有那本事,估計不會在這個時候跑來。不過,我勸你最好莫要着急,便是有大內高手在暗中保護,依現在的情況,取你性命更是輕而易舉。”

他用手扣住睿安帝的脖子,帶着心中的怒氣,剋制着,“你若是如此,只會一直失去。”

因爲睿安帝的出現,讓寧卿淵十分不安。可二人一番話過,他是親眼見睿安帝向皇宮方向而去,焦頭爛額的人也不想回魚府,若是被魚笙發現,他又不想對她撒謊,到時交代出實情,又會令她煩惱。

愁心的人在麪攤坐了片刻,因爲下着濃霧,麪攤老闆遲遲未有開張,於是便下了碗素面。

他吃了碗麪,雖說腦中還如細面一樣打着結,但身子卻暖了。

走時將銀子給了麪攤老闆,隨後又去早點鋪子買了兩籠包子,這些日羅二也跟在他身邊受苦,也定有不少的委屈。

回到魚府,濃霧未散去多少,但因爲太陽已升起,眼所能見的開闊許多。

府內,羅二與下人正將一顆顆黃芽菜用乾草包裹着,口中議論有聲,不知談論着誰。

寧卿淵走過去,將包子塞給羅二轉身便走,其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你知道魚笙醒了沒?”

“這小的怎麼知道,”羅二拿了個包子,剩下的分給了下人,“少爺大早起,就是爲了給小的買包子?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兒?”

“你怎麼知道?”他撿起一顆黃芽菜,將菜葉一層一層地剝開,“這你都發現了?”

“少爺眼裡只有魚姑娘,哪裡會記得小的,還買包子給小的吃。”

下人鬨笑,他也未惱,將剝的只剩下菜心的黃芽菜用乾草裹住,直定定地看着羅二,嘿嘿笑道:“你想羅一嗎?你不是念了好幾次想回西臨嗎?要不你明日便回去?我也順便送你回去。”

“小的不想回去了,”羅二道:“昨日收到大哥來信,讓我們先別回西臨。”

“爲何?莫不是爹孃不要我了?”

“這小的哪裡知道,”羅二道:“少爺就在魚府住下吧。楊將軍大早將夫人給接走了,說是有要事相商,得出去個幾日。”

“難怪你們這麼清閒,”想到魚傾城不在府上,寧卿淵也顧不上什麼煩心不煩心的,也不管魚笙是睡是醒,他得去找她去。

來到魚笙屋外,屋門半闔着,屋內有人說話。他在屋外轉了一圈,輕輕敲了敲門,陶漓從屋外走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他指着陶漓,甚是驚訝。

“卿淵,”魚笙走來,臉色羞紅地看着他,目光閃爍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他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想你了。”

魚笙抿脣笑着,躲在陶漓身後道:“大哥都與我說了。”

“說?”他看向陶漓,不解問道:“你與她說了什麼?”

陶漓對寧卿淵使了使眼色,出了屋道:“今日大早魚夫人找到我,說是你要將魚笙帶回西臨,先按西臨娶妻之禮拜堂成親。”

“嗯?”看着陶漓表情不似開玩笑,可他卻記不起何時說過這些話,“那魚夫人怎麼說的?”

“自然是答應了呀,”陶漓好奇道:“這不是你提親的嗎?怎麼不記得?”

“酒壯膽,這不迷糊了嘛,”他結巴道:“魚笙怎麼說的?”

“自然也是答應了,”陶漓睜大雙眼看着他道:“你們不是都已私定終身了,怎還問我呢?”

寧卿淵大喜,撇下陶漓就去尋魚笙去了。

“那我今日先收拾收拾,明日便回西臨,”不管睿安帝尋來的事,也拋下羅一信中交代,他倒迫不及待想回到西臨,娶魚笙爲妻。

“嗯。”

既然魚笙已答應,寧卿淵先回到屋中,準備先寫封家書,讓家中父母準備,待回到西臨後,也不需多少耽擱。

屋中,羅二撐着腦袋,口中“咦”地叫着。

“少爺,”他將寧卿淵拉到桌邊,指着桌上的長形錦盒道:“方纔有人找你,說是你曾在店中買下一副畫忘記拿走。小的替你收下畫後便想着先看一眼,可這盒子還未打開,就見到這上面的三個字。少爺,你不是說蔡鈰鞠已經死了嗎?”

“是死了,”他將錦盒中的畫卷給抽出,並未急着打開畫卷,“送東西的人你可有印象?”

“那人滿臉胡腮,蓬頭垢面。小的有印象,是個乞丐。”

“不對,”來人打扮邋遢,應是喬裝,“那人可有說其他?”

“沒有,”羅二從他手中接過畫卷,將畫打開,是幅雲山鳥歸圖。

畫中羣鳥歸林,卻有兩隻青鳥盤旋於烏雲密佈之下,不辨雌雄,不知是影還是鳥羽,盤繞於隱隱弱光之下。

“這我似在哪裡見過,”記憶雖模糊的很,可有了白日那人的指點,並不難想到慄康設宴,蔡鈰鞠給他看的金山。

“那當真是蔡鈰鞠送來的?”羅二好奇道:“那便是說蔡老爺沒死了?”

寧卿淵搖了搖頭,睿安帝都將蔡吟心給殺了,便是其當初說的死是假,但定不會留蔡鈰鞠性命至這時。況且,他今日都說了,那鑰匙是假的,若蔡鈰鞠還活着,也不會找了過來。

羅二在懷中摸索着,慢慢掏出個手掌大小,紫玉覆蓮金簪。不過,這根髮簪的簪挺卻比平日所見的寬平許多,雖說簪頭秀氣,但卻是次品。

“這不是乞丐給小的,是今日大早小的在少爺牀邊發現的。這不是送給魚姑娘的吧?也太醜了。”

寧卿淵接過髮簪,聯想到的依然是睿安帝的那句話。他的髮簪有問題,難道這根是真的?

他定下心來,一手覆在畫上,一手握着髮簪,努力回想起失憶前的一些片段,卻忽然想到自己是在何時告訴羅二蔡鈰鞠已死的事。

“我是何時告訴你蔡鈰鞠已死?”

“到了西胡,你告訴小的,”羅二一五一十答道。

“那我可有告訴你蔡吟心是怎麼死的?”說來也奇怪,他不記得何時告訴羅二這件事,也不知蔡吟心被睿安帝殺的事有沒有告訴羅二。

“你沒說。”

依然坐立不安,這幅畫是蔡鈰鞠在氣惱之下送給他的。那日他並未帶着畫離開,是誰不遠萬里,在睿安帝提起髮簪是假時將畫給送了過來,並且還丟下一根髮簪。

“你將畫給藏起來。”

吩咐好羅二,他又抱着髮簪發着呆。如果是誰的有意爲之,不管他現在握着的髮簪到底是何物,但宮中的那人一定懷疑到了他。或許這個時候已派人過來抓人搶物。

“羅二,你先收拾好包裹,明日我們便回西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