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遠嫁

宛如尋死第二日,樑國使臣便離開刑國,聽說是有位公主遠嫁過去。不過,既然是無關緊要之人,二人也自不關心。

這些日,睿安帝甚少來韶芷宮,雖新年已算半個過去,可這賞賜可不曾間斷。

魚笙想着宛如前兩日受的苦,定需補身子,其將睿安帝賞賜的靈芝給送過去,卻被攔在葙和宮。

宮人交言,說是公主身子感染風寒,不能見客,讓她多等個幾日。

魚笙信以爲真,便從葙和宮折回,這個時候寧卿淵也差不多來了。

可其走到半路卻與他碰面,二人言談,說到宛如和陶漓之事。寧卿淵提議,說是先去探望陶漓,雖說自盡之事不可說,但感染風寒這等小病說出也無大礙。

二人一同前行陶漓所住偏苑,可卻未找到他,只有一年邁的宮人看守着暖爐,一問三不知地搖頭,不知那人下落。

宮人戰戰兢兢,將爐中填滿柴火。寧卿淵在桌案上發現還未乾硬的毛筆,還有喝了一半的酒。

“宮人衣上沒有酒味兒,偏苑中也就這兩人,莫不是陶漓飲酒出去兜風了吧?”寧卿淵搖晃着酒罈,猜測道。

“屋外天寒,他去哪裡?莫不是尋宛如去了吧?”

“若是尋人,估計早去了。雖說你我二人被軟禁,但怎麼也是以貴客之禮待之,可你再看看陶漓,到這宮裡來可真是受苦。當然!這與他那間小破屋可不能比。”

“若不然,你我二人去尋他?”魚笙建議道:“反正時辰還早的緊,再者,我還不願在屋中說話呢,隔牆有耳。”

“便依你意思。”

既然是住的偏苑,自然不僅僅只是便宜之說,除去大片的枯竹,偏苑中也無多少空房。

二人先去屋中尋找一番,並未發現陶漓。

“莫不是真去尋宛如了?”

寧卿淵搖頭,一邊走一邊嗅着鼻子,“你聞聞,這處酒味兒濃些,你跟着我,我定能找到陶漓。”

“你鼻子可真厲害,”魚笙笑道:“小魚也會這麼聞嗅。”

“我幼時頑皮,最多的便是被責罰不允食。不過,這到半夜卻是餓的緊,下人又不敢給我送食。覓食自然得靠自己,靠這隻鼻子,而父親希望我長教訓,每次都將食物藏的嚴密,我這本事便是再那時練成的。”

“那你還不知悔改。”

“若靠這隻鼻子找到陶漓,我哪裡得改。”

魚笙忍俊不禁,跟着寧卿淵來到湖邊。湖中漾起漣漪。

“這似乎有人來過,”她指着落在地上的酒壺道:“應該還未走遠。”

“等等,”寧卿淵撿起酒壺,放在鼻前聞嗅道:“這酒與陶漓屋裡的酒香味兒一樣,應是他落下的。”

魚笙聞不出個所以然,捧着酒壺發呆。

“出事了,”湖中漣漪成了水花,一串串氣泡從湖中升起。

寧卿淵跳入水中,瞬間不見蹤跡。

魚笙在岸上手足無措,待見她摟着不知生死的陶漓,岸上的人既緊張又欣喜。

“小心,”她先從他手上接過陶漓,然後再扶着他上岸。

寧卿淵扶着陶漓來到一塊大石上,將他倒掛大石上,拍打着背。

“還有氣兒,”他擰着衣上的水,寒風凜冽,衣裳溼透,卻未有矯作,“這地兒冷,我們先將他給扶進屋子,便是沒溺水而亡,只怕也被凍死。”

魚笙將斗篷脫下給陶漓披上,寧卿淵則將人給放到在地,剛剛初醒的人兒意識不清,烈酒入喉,刺痛的他連連咳嗽。

“大哥,”魚笙用衣袖擦拭陶漓發上的水,關心道:“你怎麼會喝那麼多酒,若不是二哥......你、你可真是糊塗。”

陶漓雙目無神地坐着,似被水鬼給吸了精氣,“你們走吧。”

“怎麼了?”陶漓反應古怪,結拜三人中也就他最穩重,怎會喝得大醉並落入湖中呢?

寧卿淵覺得事情有古怪,肯定與宮裡有關。本是想讓陶漓會屋中換衣裳的人,乾脆脫下長裳,將他臉上和身上的水給擦拭,“不是皇上找你了吧?”

陶漓看着寧卿淵,臉上表情十分複雜,“這事你們不要管。”

二人明白,陶漓飲酒落水是與睿安帝有關,“是他逼你的?”魚笙問道。

“我只是不想活了,”陶漓將斗篷給拿開,站起身子又不知要去哪裡,“累人!活着真累人!”

寧卿淵過去將他給攔住,“因爲宛如?”

聽到宛如的名字,陶漓難掩悲色,“不提她了!不提!”

“大哥是知曉樑國求親?皇上已經答應我,不讓宛如和親。”

陶漓搖着腦袋,摧心剖肝道:“宛如早就不在宮裡了,他答應你?那人的話怎可相信!”

“什麼?”二人異口同聲,天子一諾千金怎會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大哥,”魚笙只能將陶漓安撫,待找到睿安帝做了確定之後再做決定,“你先回屋,莫要着涼也別想不開。當日宛如找過我,魚笙也答應過她,且天子也曾向魚笙留有保證。無論如何,宛如不願嫁,這世上誰都逼不了她,便是皇上也是不成。他可言而無信,魚笙做不到,若宛如當真遠嫁,我定會將她給搶回,哪怕入了樑國。”

陶漓擦拭眼角,顫抖着雙手抓住魚笙手臂,“我怕宛如在外受欺負,若那樑國皇帝對她好也罷,便是我不甘心,也.......你替我去趟樑國,若、若.......”

“大哥放心,魚笙即刻趕去。不過,在此之前,大哥必須得照顧好自己,莫要讓我們擔憂。”

陶漓再三保證,催促魚笙趕去樑國。

二人將陶漓送回屋中。魚笙準備出宮,卻被寧卿淵給攔住。

“方纔找你時,我見到了楊將軍,你母親不是與他甚是熟悉,宛如和親,雖說我們只是是去了樑國,但若當真搶人,最好還是在刑國容易些。楊耀是刑國大將軍,護送的隊伍中自然有他的人,你若能從他口中問出個一二,我們可少走些彎路。”

“你說的有理。”

二人去了楽安殿等候,不多時,楊耀由高公公送出屋。

“楊將軍,”魚笙心急,未等高公公離開就出面,“魚笙有求將軍。”

“這......”在旁的高公公面露難色,支支吾吾道:“姑娘是想問公主的事吧?”

“既然高公公替我說了,魚笙也就不多言。”

“哎......”高公公用衣袖遮擋住半張臉,小聲道:“公主嫁了,姑娘還是回去吧。”

“我知道,”她道:“今日魚笙過來找將軍,就是想詢問公主遠嫁走的是哪條路。”

“你想劫人?”楊耀問道。

“將軍認爲呢?”

“啊呦,”高公公將魚笙拉離宮道,勸道:“姑娘呦,搶人這事可萬萬使不得,便是皇上寵你,你也不能如此呀!這刑樑兩國若是鬧僵了,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一直未言的寧卿淵開口道:“公公的意思,公主嫁便嫁了?”

“這是自然。宛如公主已上路了,除非樑國反悔,要麼這門親事誰都動不得。”

“公公可真愛說笑,”他道:“宛如可非昭若,只怕嫁過去可沒什麼好日子。皇上高瞻遠矚,得爲天下子民着想,卿淵乃市井小人,目光短淺,所以,救宛如的事就不勞煩他了,也請公公不必稟告。”

高公公攔住寧卿淵,以爲他是要走,“寧公子,奴才可是看在你曾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才與你說這些話,你莫要衝到呀,劫人可非小事。”

他又看向楊耀,看他又會說出什麼話來。

“宛如公主和親之事我倒是知曉,不過送親的乃軍中副將,走的哪條路可說不準。不過,既然是兩國聯姻,那定是喜事,何必遮遮掩掩呢?”楊耀撫着鬍鬚道:“對了,府上前兩日來了兩匹西域馬,聽說日行千里,我得趕回去。”

“啊呦!我的親孃哎!”高公公揮舞着手,尖叫道:“你們如此亂來,我可不管!不管了!”

寧卿淵先出了宮,魚笙則跟着楊耀離宮。所以,二人此次出宮並未驚擾宮中侍衛。

待出了宮,二人直奔將軍府,駕着西域馬,直奔樑國。

樑國與刑國相臨,若按照正常走法,因是先西后北,可就不知樑國使臣是否按照這法子走。

二人長途可謂馬不停蹄,一來是怕送親的隊裡真離開了刑國,到時去樑國搶人,只怕他們二人有本事將宛如帶出宮卻帶不出國。二來是怕睿安帝知曉此事追來,畢竟他對魚笙追的緊,而且高公公知曉此事,難免他會說出。

二人一路奔波,終於在一個叫做南徽的小鎮,距離邊境也不過百里的距離。

因是天黑,送親隊伍選擇歇息才讓追上。二人一番喬裝,找了送親隊伍投宿客棧較近的人家住下,只等深夜搶人。

不過,因爲連日趕路,二人都有好幾日未曾休息,手掌也被繮繩給磨出了血。

戶主送來熱水,魚笙給戶主銀子讓其去買金瘡藥,先是將手掌給洗乾淨,上好藥後對着盯着客棧的人道:“你先將手給洗淨,我給你上藥。”

寧卿淵走過去將手給洗淨,魚笙抓住他的手正欲上藥,卻被抓住。

“你放開我。”

“你可真好看,”他笑道:“可惜魚夫人在遼沅,否則當真不想讓你回去。”

魚笙紅着臉道:“不回遼沅去哪裡?羅二還在魚府呢。”

“西臨,帶你回去見祖母,至於羅二,我若久不歸來,他會自己回去的。”

魚笙害羞地垂着頭,寧卿淵趁機將她給抱住,心緊張地砰砰跳着,“你再亂說我可就不理你了。”

他未敢亂言,卻抓着她的手放在脣上輕輕一吻,“你休息會,到了時辰我將你喊醒。”

魚笙並未睡多久就被吵醒,客棧忽然燈火通明,從他們所居之處可以看到有人騎馬進了客棧,樑國使臣親自出門迎接。

“來人是誰,難道是發現我們了?還是宮裡來人了?”

“怕不是,”寧卿淵道:“樑國使臣穿着內裳出門迎接,應是並不知曉深夜有人來訪,可既然出門迎接,只怕來人的主子乃當朝權貴。不過,若是宮裡派的人,不會獨獨一人。”

“我知道你擔心宮裡派人通風報信,若救不出宛如,只怕大哥.......”魚笙說出擔憂。

寧卿淵將窗扇給闔上,一邊走一邊道:“他們動靜那麼大,怕是知曉我們要來搶人,估計要連夜趕回刑國。”

“現在搶人嗎?”

“恩,”他道:“知曉便知曉了吧。不過,對方人多,且我們也不知曉對方身手,所以只能智取。你莫要出面,我先將他們人給引開一部分,你到時候將宛如給救出,我會盡快趕回接應你,務必小心。”

魚笙不放心他一人獨闖險境,“我與你一起,兩人有個照應。”

“莫要擔心我,”他道:“事不遲疑,莫要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