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出宮

羅一急匆匆地離開。魚笙被安排在屋中,只要跨出屋門一步便會有人跟着,寸步不離。

待到天黑,因她整個人看來無精神,早早休息時,宮人也未多問。

她換上簡裝,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宮去。得先去悅然居,尹志平一直杳無音訊,作爲一個茶樓的掌櫃,王楠等人也一定在尋找着。

而西胡之行的相遇太過巧合,這之中一定有蹊蹺。

偷偷潛入茶樓,似官府那日封樓是突然之舉,桌上的茶具都未來得及收拾,茶盅內的茶葉緊貼盅壁,壺內的水也已渾濁。

她在二樓巡查一番,未有任何結果。下了樓,屋外有幾人說話聲音,不過在樓外停步未有多久便離去了。

魚笙又推開後院的門,藉着月色,可以看到院內一共有七間房,其中一間房門上了鎖,她雖帶着刀具,卻又隱隱覺得不安。

餘下的六間房裡,因都是男子居住,髒衣還未來得及收拾,屋內一股刺鼻的異味。魚笙捂着口鼻,不敢點燈,只能借光判斷,可卻一無所獲。

她又走到那間上鎖的屋外,拿着刀具將鎖給敲開,屋內乾乾淨淨卻也毫無收穫。

其站在院中,樹枝搖曳着,風聲夾着嗚咽,不知從何傳來的狗吠聲,不知疲倦。

無所收穫是她意料之中卻又心有不甘。她並不想在宮外逗留太久,可她太過想知道寧卿淵與這段陳年舊事有何聯繫,這些聯繫與他失憶又有何關係。

她心中清楚,羅一所言的只是想從她這裡得到某些信息,一旦他所想知曉的都得以清楚後,她想知的無人會再透露一句。

所以,她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與有限的消息中把握機會。並非僅僅希望他能夠恢復記憶,她不想留在宮裡。

她又重新折回房裡,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魚笙的認真並非毫無收穫,一間已空置許久的屋中,牀頭有個木櫃,她將木櫃打開,畢竟不會有人會藏在如此醒目的地方。

是的,木櫃之中並無人卻有一具白骨。一時之間並不能根據白骨判斷是誰,又因何死去且死去時間。

僅剩的時間只有在白骨週近尋找有如線索。可是,一隻手忽然伸來捂住她口鼻。

牀與地面的距離也就一尺多,更何況狹小的空間裡是躲着兩個人。

僅是剎那之間,她還未來得及看清是誰,有兩雙腳一前一後地踏入屋子。

入屋的兩人直奔牀頭,一聲尖叫打破寧靜。魚笙被鉗制住身子,被捂住口的她掙扎着,卻在一人連跪帶爬地跑出屋,卻有一人留下而不得脫身。

她呼吸急促,捂住口鼻的那人翻了個身子,將其半壓在身下,這時她纔看清,來人是寧卿淵。

魚笙驚訝地瞪大眼睛,他爲何會在這裡?

寧卿淵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別說話,待得到肯定後,其將捂住口的那隻手給拿開,指了指留在屋裡的那人,讓她莫要衝動。

魚笙連連點頭,卻在狹小的空間裡與他的親暱而顯得侷促。寧卿淵平坦着身子,一隻手很自然地勾住了她的腰。

不多久,跑出去的一人帶了一羣人過來,她試着查看來人卻被寧卿淵給攔住。

二人小心謹慎,來人說話。原來進屋的兩人與茶樓無一絲一毫關係,也非偷竊的賊兒。二人入屋,也是收了銀子辦事。

魚笙不知這兩人辦的事是否與她一樣,尋找尹志然。但是,他們既然找到人過來,只怕這具屍體留不住。

她側耳傾聽,從其角度只能看到來人穿的鞋,其他等只能單憑猜測。

而在旁的寧卿淵聽得卻不認真。他微閉着眼睛,令人誤以爲是睡着。

魚笙挪了挪身子,他也未有任何反應。她好奇他爲何會在此,可數日再見,想念遠比其他關心多餘許多。

她癡癡地看着他,臉上的笑意不覺越來越濃。癡癡情深,木櫃搬挪發出的聲音驚擾到了他,二人四目相對。

她羞的無地自容,紅脣微微張着,呼出的氣息欲拒還迎。

可是,二人卻誰都未言。木箱被搬走後,院中又恢復了寧靜。

他還是保持着原來的位置,可腰間的手卻無處安放。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先問道。

“看到你出宮了,”他道:“一個女孩子家深夜出門不安全。”

“謝謝,謝謝......寧公子,”她生疏謝答,說的苦澀,“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我曾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他道:“羅二與我一起。”

“嗯......”她並不在乎這些,因爲這些都是她所知曉的。那些不知的,若問了他不相告,那又多傷人心呀。

“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

二人從牀底出來,他自然地撿去她落在頭上的灰塵,一番叮囑,“宮中也有禁時,若能不被發現最好,若被發現了不要硬闖。”

“嗯,”魚笙想詢問寧卿淵是否與她一同回宮,可想到前方的龍潭虎穴,還是一人上路較好,“今日謝謝寧公子。”

回宮前她先回了趟魚府,小魚依然睡在那張榻上,見到她回來,直撲了過來,口裡嗚嗚地叫着,訴思念想念。

魚笙拿了幾件衣裳以防萬一,隨後便直奔宮門。

宮裡守衛森嚴,巡邏的侍衛又多了幾批,韶芷宮的位置有些難記,雖然從宮外到宮內很是輕鬆,但找到那三個大字卻費了她些時辰。

宮人似乎已睡下,緊閉的屋門內安安靜靜,幾道夢囈聲隔着門窗傳出,卻都是些罵人的話。

回到臥房,走時匆忙未想帶個火摺子,若想點上紅燭就得先找到火摺子。

她將衣裳抱在懷中,想着可能找到火摺子的地方。

至始自終她都未察覺出任何不妥,直至找到火摺子後,要將桌上的紅燭點上,卻被一隻腳被絆倒。

衣裳掉落在地,紅燭被人給點亮,屋中的侍衛皆佩戴刀具。睿安帝扶着傾倒的人,面容帶着絲絲不悅,“你去哪裡?”

魚笙吃力地眨着眼,屋中侍衛的鞋覺得眼熟,“你怎麼會在這裡?”

“朕問你話!”

她將睿安帝給推開,將手放在桌上撐着身子道:“回府拿衣裳。”

睿安帝看着她並未說話,雙目落在軟榻上。盤中的首飾與衣裳,天子親自登門而來,卻人去屋空。

“這裡什麼都不缺。”

她開始頭重腳輕,手臂已不能將她支撐,只能緩緩坐下,試着令自己清醒,“魚笙累了,想早些休息。”

睿安帝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讓侍衛先行離開,“朕在保護你。”

她聽得模糊,不明白自己爲何會這樣。

“皇上,”她吃力地擡起頭,看到匆匆入門的寧卿淵,意識隨即被擊潰,後便什麼都記不清了。

醒來是第二日,陌生的屋子,大腦持久的空白,眼前是有帷屏遮擋所見皆是模糊。

她試着動了動身子,掙扎地坐起,屋裡坐着的人是羅二。

“你怎麼在這裡?這是哪裡?”

羅二跑過來,嘟囔道:“你總算是醒了。這當然是宮裡了。”

“宮裡?”她打量着屋內,並不能判斷何處,“你怎在這裡?”

“當然......”羅二轉過身子,小聲道:“你還是問我家少爺吧。”

“寧卿淵呢?”

“你去問昭若吧。”

魚笙下地,見手臂處有血跡,而昨日的事能記起的只有回宮後的一些片段。

“你去哪裡?”羅二道。

“找昭若,”她不知昨日發生了什麼,衣上的血又是從何處而來,爲何自己會在這裡,爲何會是羅二守在屋內,他又去了哪裡?

魚笙推開門,見到哭紅雙眼的昭若。“魚笙,你快陪我去求皇兄。”

“怎麼了?”她道:“發生了何事?”

“卿淵被皇兄給抓了,”昭若一邊哭一邊道:“我守了一宿,皇兄不願見我。如今只有你才能幫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昭若不願說,搖着頭道:“你還是問皇兄吧。”

屋內的羅二拿了件斗篷遞過道:“魚姑娘,還是披件衣裳,屋外風大。”

魚笙接過斗篷,入手的還有一把匕首。

她將匕首藏於袖子,對昭若道:“你在前帶路。”

昭若一陣小跑,一邊跑一邊喘着粗氣。魚笙緊跟其後,昨日忽然暈厥,現身子反應遲鈍許多,人也似飄飄然,竟有些吃力。

“皇兄此刻應在長德宮。”

長德宮乃睿安帝平日就寢之地,依陽判斷,現在應是巳時,昭若猜測不知是否能找到人。

因爲天子居宮,侍衛比別處多出許多,昭若急急忙忙,侍衛有上前阻攔的,卻被她不留情面地罵斥。

魚笙不敢耽擱,昭若直奔居處,直接衝入屋中,屋內無伺候宮人,只有高公公手裡託着衣裳,而睿安帝□□着上身,手中拿着剛脫下的衣裳。

“啊呦,”見龍體暴露,高公公放下衣裳,張開雙臂看在二人面前道:“我的小姑奶奶呦,你怎麼就這麼闖進來了呢?”

昭若將高公公給推開,無處可泄的脾氣正又紓解。睿安帝卻冷眼看着她,讓有事相求的人不敢放肆。

“高夫,”睿安帝喚着高公公的名字,讓其將他衣裳拿來。

高公公抱着衣裳,伺候睿安帝更衣,雙眼又偷偷地看着魚笙,表情甚是豐富。

“朕還未見過哪個姑娘家見到男人身子卻如此鎮定,”他對魚笙道:“何時醒的?”

屋中令兩人都看着魚笙。昭若心急解救寧卿淵,可不願浪費在皇兄與別的女人談情說愛上。高公公則好奇主子爲何未動怒,反是一臉和顏悅色。

“寧卿淵呢?”

睿安帝緩緩地穿着衣裳,不慌不亂道:“他一直居住在婉儀宮,你向朕要人?”

魚笙並未懷疑昭若所言有假。二人昨日在宮外巧遇,若不是昏迷前見到他,她應更多的認爲是入宮時被發現而被抓,“你若不願多費口舌,還是儘快說出來。”

睿安帝被人這麼威脅卻不怒反笑,“你可真是有趣,還未有人敢這麼對朕說話呢。你之前對朕客客氣氣,也是裝的吧?”

魚笙別過臉去,可昭若又面露懇求。以她的性子,若當真寧卿淵被抓了,她寧願將宮裡都翻找一遍也不願低頭。

“你若不願說便算了。”

“等等,”穿好衣裳,睿安帝一身着簡,“你又不知他在何處,若是想尋人,朕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得陪朕一日。”

魚笙冷冷一笑,轉身便走。睿安帝未能攔住,倒是高公公一直在後叫着,讓她回頭。

“怎麼辦?”昭若擔憂道:“我只知皇兄將他關在宮裡,可到底在哪裡還未知曉。”

“不急,”她道:“雖說得費些時間,但總是能找到人的。”

昭若一步三回頭,心中還是希望魚笙服軟,好快些找到寧卿淵。

“皇兄並無惡意,他......”

高公公追了上來,紅着臉道:“姑娘!魚姑娘呀!皇上說了帶你去尋人,你還是回去吧。”

“不用了,”此話非魚笙言而是宛如,“你與皇上說,我帶着魚笙尋人。”

高公公見是宛如公主,點頭哈腰道:“奴才依公主。”

高公公回去傳話,宛如在前帶路,昭若好奇追問,“你怎會知曉卿淵被關在何處?”

“今個兒大早恰巧撞見,”宛如道:“寧公子無礙,你別太過憂心。”

昭若懸心放下卻又心生後悔。早知就不去尋魚笙去了,也不知爲何,自從得知她是女兒身後,心中就有了塊疙瘩。

“公主既然知道寧公子被關的地方,那你可知他爲何會被關?”

“似乎是與宮中侍衛動手,”宛如道:“這些也是旁人的胡亂臆測,姑娘也知宮中這地方,有些話不管是真是假都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