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之人

這下疑惑解開了,記得第一次見樓尺素,雖然相貌少女,可雙目卻渾濁,那時他便覺得奇怪。

“她去西胡做什麼?”

“我知道,”在旁一言不發的睿安帝道:“當初我去西胡也是去找樓尺素,我知她與當年霍陵一系有聯繫,但最終卻讓他們給逃了。不想我一直尋找的人竟然就在遼沅,並且還進了宮。”

寧卿淵一聽。睿安帝比他知曉的多呀,那三世之約他也肯定知曉。

“你將我們喊過去就是抓人?你也太看得起我們了,”寧卿淵覺得睿安帝有些不可理喻,是太過自信還是無腦,“我記得你當時說過,抓樓尺素回遼沅,寧家和魚府一世無憂,這是什麼意思?”

“霍陵餘黨雖過幾十年,但不可小覷,你們都抓人了,他們自然會找上你們,”睿安帝如此回道。

寧卿淵無言以對,還是等陸崢將話講完再和他談三世之約的事吧。

“樓府蛻下的人皮可是霍嫣的?那日我見到的女人戴着□□?”

“並非□□,”陸崢解釋道:“在我跟隨霍嫣的二十多年裡,每三年便會蛻一層皮,相貌越來越年輕。樓府所見,蛻下後的人皮,也就是現在的舒玉。”

寧卿淵打了個寒顫,這女人是屬蛇的呀,“你不是可以爲她死,爲何告訴我們這些?”

“小姐怕時日無多,”陸崢從懷中拿出個玉瓶扔給寧卿淵,“記得在密道里,她喝下的血嗎?舒玉就是霍嫣,雖然,這次的蛻皮讓她恢復容貌,但是,皮層卻越來越薄,也許是下個三年會再次蛻皮。可是,她的身子卻不可受一絲傷害,哪怕是一個針孔,也會一直流血。”

陸崢說的,在密道里,霍嫣受了傷,喝了他的血之後血才止住。

“不是喝血便能止嗎?”

“除不能止血外,小姐的身子也有衰老跡象,”陸崢說出,此刻旁人都已猜到,霍嫣的目的,“雖說都是一姓,但小姐要霍家人陪葬。”

寧卿淵讓陸崢先把刀放下,他還有話要問睿安帝。要是想殺人,等話問好了再殺。

守門的羅二聽到這番話,驚的下巴快掉下。

舒玉就是霍嫣,霍嫣是個活了近百年的老女人呀,難怪少爺怕和她鬥。

屋裡三人對峙,屋外傳來侍衛聲,羅二將耳朵貼在門縫上,彎着腿認真聽着。

“少爺,似乎有刺客進宮,你說會不會是舒玉派來的人呀?”

寧卿淵努嘴示意,陸崢在,睿安帝也在,一人手裡有匕首,剛從另一人脖子上離開呢。

“你出去看看,順便幫我們把風。”

“小的聽命,”羅二不想多聽,怕知道多了命就保不了。

他將門打開一條細縫,想看看屋外有沒有侍衛。結果一雙眼珠與其對上,受到驚嚇,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門大喊大叫。

寧卿淵將門給打開,謝隱進宮了。

“瞧你膽小的,”謝隱捂住了羅二的嘴,怕叫聲會引來侍衛。

“你怎麼進宮了?”寧卿淵問道。

“你們去了濟寧寺將我一個人留在客棧,店小二過來收銀子,我身無分文自然被趕了出來。我便到濟寧寺找你們,聽說寺裡有刺客,要殺皇后。我以爲是你們,再者又聞刺客被抓,於是就到獄中與你們匯合,不想,被關了半日,獄中就只有我一人,我便進宮來找你們了。”

“你倒是聰明的緊。”

“主要是擔心那兩個丫頭,”謝隱道:“怎就你們四人?魚笙和怡兒呢?”

“睡了,”羅二被嚇了半條命,說話也是惡聲惡氣,“你可真是笨。不過,你是用什麼法子被關且只有半日?”

“摸女人的屁股,”謝隱打了個機靈,抓起桌上的糕點就往嘴裡塞,“那女人又胖又醜,還說我非禮她,鬧着嚷着,整條街都被圍堵。後來衙門來了人,將我給帶走,否則還不知怎麼脫身。”

屋裡另外幾人被逗笑。

謝隱進了宮,也便是說寧卿淵身邊多了個幫手。剛纔陸崢將刀架在睿安帝脖子上時他還擔心,現在來了人,要真撕破臉動手,他這也不吃虧。

不過,陸崢的先下手爲強讓寧卿淵找了個機會,他不能當壞人,但得是個聰明人。

“既然陸崢說了,我們各自心裡所知的也別隱瞞了,都說出來吧。”

羅二在旁應和,這主僕二人想到一處去了。

“霍唁先說,”羅二直呼睿安帝名字,又對陸崢使眼色,讓他將刀繼續架着。

謝隱也是連連點頭。事情變得如此複雜,便是大家喜歡隱瞞造成的。

“你們想知道什麼?”睿安帝道。

“約定。”

“什麼約定?”

“那你有什麼說什麼,”羅二催促道:“再這麼拖下去,天都亮了。”

“你們不是想知道誰是背後主謀嗎?”

衆人連連點頭,謝隱更是伸長脖子,側着耳朵等着話。

“婥後。”

羅二的下巴這次真合不上了,寧卿淵呆住,其他二人也是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你母后要殺你?”這霍家是不是有何怪病。當年高祖和霍陵殘殺,睿安帝又差點被昭若給害死,現在回來的霍嫣要整個霍家陪葬。最後,所謂虎毒不食子,皇太后要殺親兒子。

“她非我生母,”睿安帝道:“母后在生下昭若不久後便病逝。因我爲太子,父皇便想從妃子之中選出一人照顧我們。而婥後當年有一子,卻毛遂自薦,望照顧我們兄妹二人,父皇爲試其真心,讓其殺子,她這才當上皇后,在父皇死後成了太后。”

“虎毒不食子,”寧卿淵不懂,是否皇室中人皆乃薄情,弒兄殺子,好似在尋常不過。

“可沒人逼她,”睿安帝與婥後關係只維繫表面,背地使的小手段,令他吃了不少暗虧,“父皇只是想試探她,不想卻死了個兒子。或許是心生愧疚,對她百般包容。但婥後卻將兒子的死怪罪於我,想殺我是早有的心,父皇在世未能得逞,這些年來,千方百計想之我於死地。”

“昭若不知?”寧卿淵不解。依照睿安帝的說法,昭若害他肯定是有誰吹耳旁風,挑撥這兄妹二人;如今交代出了個婥後,那八成就是那女人搗的鬼。

“婥後雖不待見我,但對昭若卻是真心實意。或許她是怕終究一日所作所爲會被父皇知曉,所以我們兄妹二人中,在事發後總得有人替她求情說話,只未料,父皇這麼快就去了,我也登基爲帝。”

“那你爲何不早說,”寧卿淵怪罪道。想不到這渾水這麼深,繞來繞去,不僅和當年爭帝的人有了牽連,幾十年後,又有了所謂的皇位之爭,“不用說,昭若是受她指示,你這兄長也夠失敗。”

“我不相信你們。可陸崢說的太過令人詫異,”睿安帝又看向寧卿淵,輪到他說了。

“我可沒什麼可隱瞞的秘密,”寧卿淵兩手攤開,以示自己光明磊落,“不就三世之約,找靈位。你如今落魄成這樣,我們也都打開天窗說亮話。”

“什麼三世之約?什麼靈位?”睿安帝問道,表情和語氣不像是裝作。

“你不懂?”他又看向謝隱,可他也對他連連搖頭。

都糊塗了。

“你父皇在世時就未和你說什麼?”

“沒有,”說到這,睿安帝又說起另外件事來,“你見到的女人畫像,是曾經伺候我的一位宮女。父皇不允我將她收了,並將其賜死。之後的兩年間,我也因此事怨恨,不與他見面,直至父皇死後出殯。”

寧卿淵聽了這話,一時之間竟難以接受。事實無錯,自他到達遼沅,尹志然就消失不見,先是昭若隨後又是睿安帝,這二人針對他也無假,可現在,睿安帝卻不知所謂的三世之約。

他不信,卻又找不到懷疑的理由。

當初悅然居是楊耀封的,還有......還有昭若,難道這事又與婥後有關聯?

“背後應該還有人,”謝隱道:“應該是當年逃走的那戶回來了。”

如果他將事情想得簡單些。睿安帝針對他,僅僅是爲了得到魚笙,那合情合理。

寧卿淵拿來筆墨,在一張紙上畫了個十字,代表方向。

“若以東西南北,婥後爲南,其目的是要殺帝□□;霍嫣爲東,是爲兄長報仇;當年逃走那戶人家爲西,目的不知;西臨爲北,爲拿回靈位。”

“現在需要知曉回來那戶人的目的,”陸崢用手沾着墨,在北方暗下指印道:“睿安帝與我們在一起,餘下的三方向,或許目的相同,爲剷除禍患。”

寧卿淵並不這麼認爲,如果不是接二連三的事情,或許他此刻已在慄康,就算陸崢和睿安帝的告知他仍不知曉,但得到的答案,至少能讓西臨置身事外。

“你們就未曾懷疑黃金是假的?”他說出心中猜測,“如果霍陵有那麼多黃金,怎會落的慘敗?若試想,當初有人以黃金爲酬,以重金換權,霍陵信之,並且當初與他造反的一干人等也知曉黃金的事,結果,當真造反時,卻無足金供予糧草。”

“霍嫣曾與我提過,霍陵是個心思縝密的人,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輕易動手。若黃金是假,怎能瞞得過他?”陸崢道。

“若是謀反,那便是以國爲敵。徵兵與糧草那是一筆龐大的開支,霍陵是皇子,也應有追隨的人,出錢出力的皆有。若想以錢財打動,那得是幾座金山?”

“叛亂是從遼沅始終。”

“遼沅有山但沒有金山。不過,在慄康我倒是見過,”當初蔡鈰鞠爲了讓他當上門女婿,也是拿錢財利誘,“你們可相信,作畫可栩栩如生,一幅畫一座金山?”

衆人搖頭。

寧卿淵則繼續道:“我曾想去慄康確認,不過未有機會。師父,你可還記得望江樓,我就是在那看到的;不過,我在一間屋子裡,中間隔着窗,另一間屋中都是珠寶。”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確認?”

“徒兒便是這意思,”寧卿淵還在懷疑一個人,也許是故技重施,睿安帝死裡逃生,那些人用錢財做引誘,婥後如果上當,以權換財,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成,我立刻出發。”

寧卿淵將謝隱拉到一旁,將所想所顧慮都告之,並吩咐,不管真假,他都不必再回樑國。

他得去找陶漓。

謝隱走了,屋裡只剩下四人。天也泛白,衆人一宿未眠,可皆無睡意。

陸崢想要回刑國,舒玉,也便是霍嫣應該有危險。

有人藉助睿安帝喜歡魚笙的心,對他們做着干擾,皆以爲睿安帝知曉三世之約。

如今,三人皆坦白,睿安帝被利用,那霍嫣也是一枚棋子,隨時隨地可以棄擲。

作爲棋子之一的寧卿淵僥倖逃脫,但其家人皆留在西臨。若婥後等一干人等不繼續遵守三世之約,那西臨不保,歷史或許會重演。

“少爺,我們也回去吧,羅一成親未多久,小的不能害了他,”羅二站起道:“我們將老夫人他們一起帶走吧?不管什麼靈位了,好不好?”

坦白的結果令衆人解了疑惑,卻使人心不齊。謝隱去了慄康,陸崢若回遼沅,便又少了一個幫他的人。

他們現在不能離開樑國,雖然周芋琪爲了自己才幫他們,但也確實只有樑國的皇宮是最安全。

“留下!”他道。讓羅二和睿安帝一個房間,他得看着陸崢。

茶水涼透,屋中的另三人都睜着眼睛心事重重。寧卿淵看來平靜許多,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他本不擔心楊耀,但如果是婥後,爲了逼他們回去,又或者遺棄睿安帝,只能拿楊耀做誘餌。

如果這時魚笙不知楊耀就是她生父,一個人的死只不過讓他在國與家之間做選擇,然後在以後的日子裡,一直將這件事隱瞞下去。

但是魚笙知曉,她不會逼睿安帝爲救楊耀而犧牲自己,但她一定會回去救他。

似乎得回刑國。他本想再拖延些日子,等到他的猜測被確定。如果謝隱去了慄康,猜測成真,那麼那戶人回遼沅的目的也不必在乎,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現在的拖延只是爲了可以儘快地解決這件事。

七月至九月,兩月的時間。西臨十月開始下雪。

他熟悉那裡的地形地勢,只要拖到九月,帶着睿安帝回西臨,等着來年初春,這麼長的時間......

是的,上輩的約定。現在的他和霍唁,這輩的他們也需定下約定。

保睿安帝回遼沅,西臨城的人重獲自由。

這是他所要的,不需要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