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一枚普通玉璧,顏色爲青墨,璧上刻有一隻玄武。
“吳擒鬆。可是你將他殺了?”
“是我師父,謝隱。”
“謝隱早前就與他交過手,手下敗將,竟能將他殺了,想也不用想,定有蹊蹺,”楊耀皺眉道:“吳家先祖當年追隨霍陵,霍陵戰敗,兒子掉下山崖死了,可妻被救,將生子交給吳家人照顧,但在二十年前,不知是誰挑事,吳擒鬆被江湖追殺,守護霍陵後世之事發生變故,在半年多前找到更名改姓的陶漓。”
“二十年前?是舒玉,”寧卿淵無比肯定道:“這女人看來要將與當年奪帝有關聯人的後世都給殺了。”
知曉陶漓生世,他又將自己所知曉有關於舒玉還是睿安帝的三世之約告訴給楊耀,“舒玉想報仇,殺吳家後世,怕並不知曉陶漓身份,此刻他們都在遼沅,我怕這個被仇恨矇蔽的女人會對陶漓下殺心。”
“莫操這心,”時至如今,與當年奪帝有關係又或後世子孫都已被牽累,只怕歷史重演,這次死的可不僅僅是兩個霍姓後人,“你們要將皇上帶哪裡去?”
“回西臨,”帳篷外有些冷,可靠近火篝便不能肆無忌憚地說,想想矛盾,只能裹緊斗篷,“此時西臨寒冬,便是那邊來人也不用擔心。等來年初春,我們再回遼沅。”
“奪帝?”楊耀倒不認爲寧卿淵聰明,只不過這小子運氣好的緊,幾次三番惹怒龍顏,卻一而再三被放過,“現在遼沅城內都是太后的人,舉國上下皆是懸賞公告,你們去了就是找死。”
“死也得去,”他不能確信陶漓的身份是否被婥後知曉,如果知,就算爲了殺睿安帝,利用當年奪帝后人再添禍亂,睿安帝一死,下一個便輪到陶漓。況且,就算楊耀未與他說陶漓的身世,他也不會留他一人在遼沅,“遼沅還有一個人能幫我們。高猴知曉有人要謀害睿安帝,也知魚笙是你女兒。殺帝的事他寫密信讓我得知,魚笙的身世卻給瞞着,我相信他有逼不得已,也認爲他能幫我們奪得皇位。”
楊耀對寧卿淵天真想法嗤之以鼻。
他被關在牢中的日子,在陶漓見到他之前,並不知曉睿安帝被刺殺之事。不過,在被關不久後,每日都有獄卒過來審問,起初並未上刑,隨後開始嚴刑逼供,讓他承認參與賑災糧食貪污之事。
左眼被刺瞎,是在陶漓找他的前一日。他的上衣被扒下,雙足被鐵鏈緊鎖,左目的窟窿眼子,整張臉上都是污血。
陶漓買通獄卒,給他洗了傷口,談起了魚笙,也說到寧卿淵。
他說,他們三人的相識或者是有意安排又或許是命中註定。
他談起自己的身世,說這些都是吳擒鬆告訴他的,沒有懷疑,因爲那枚玉璧還有父親的親筆書信。
但楊耀聽到陶漓是霍陵後代,他首先想到的,是否霍陵後人想捲土重來。
可是,陶漓又說睿安帝被刺殺之事,寧卿淵和魚笙也已離城。
他被陶漓帶出了大牢,尋找自己想知的真相。
後來,他在路上遇到厲賀燃,跟着他們去了樑國,卻得知寧卿淵他們已經離開,於是一路尋着線索,追到了這裡。
熟肉的香味越來越濃烈。厲賀燃對他們高聲吼着,說過來吃肉。
他們緩緩走過,未曾說完的話被迫中止。
燙手的熟肉遞了過來,厲賀燃又送來小壺酒,一羣人等高談論闊。寧卿淵聞着酒香,又瞥了眼帳篷。
兒女情長。他舉起酒壺,對厲賀燃的兩次救命之恩感謝道:“兩次受你所救,這酒本該我請你喝,奈何逃命路上,受你恩只能借酒以謝。”
“也太見外,”厲賀燃笑道:“大家雖來自不同的地方,但目的相同。救你本是應該,只怪我們來晚了,讓寧公子受了傷。”
“厲大哥救我性命,不知是與百闋錢莊的哪位認識?那日晚上你與卿淵說的話,我還未能悟透。”
“你此行是要去西臨?”
寧卿淵點頭道:“厲大哥怎知?”
“你是寧家後人,我們先祖也曾參與當年奪帝之爭。如今三世之約將至,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我們怎能坐之不理。”
他猜到厲賀燃是當年奪帝紛爭後世,可以他當初區分,四方勢力,如今又多了一撥人,似乎事情越來越複雜。
雖說厲賀燃救過他,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寧卿淵一時半刻還沒打算將知曉的事情全部告之。
“那厲大哥可知百闋錢莊的人都去哪裡了?他們的身份又是什麼?”
“你可記得幾月前,遼沅城有家客棧着火?百闋錢莊與那客棧的人皆是當年跟隨寧將軍部將。”
他們與尹志然皆是守護靈位從西臨到遼沅?
“客棧着火之事我知曉。”
“他們皆死了。”
寧卿淵聽後一愣,在他知曉三世之約前百闋錢莊的人被殺,睿安帝至始至終都不知曉三世之約。
他受傷,從西臨再回遼沅,錢莊便沒了人,而尹志然從他到遼沅的第二日便不見。如果他們是一起的,錢莊的人多多少少會透露些消息。
“怎麼了?”厲賀燃見他眉頭緊鎖,關心問道:“是不是想到什麼?”
如果按照時間推算,最先失蹤的尹志然,然後是百闋錢莊的人,而酒樓是謝芊怡找到線索帶他們過去的。
如果這三撥人皆爲守靈位,那不可能會繼續隱瞞。
“可惜,”他笑了笑,將剩下的酒飲下,“你們從遼沅過來,可知現在城中什麼情況了?”
“城中皆是侍衛,”厲賀燃讓人拿來一張刑國地圖,“皇上被人追殺,寧公子救他,想必心裡已有了打算。不過,就算你們去了西臨,躲得了一時,等來年入春,遼沅那一定會派人過來,若是逃,只能離開刑國。”
厲賀燃攤開圖紙,寧卿淵則接着他話繼續問道:“若不走呢?西臨城也近萬人,若一同離開刑國,怕不是件易事。況且,睿安帝豈會放棄皇位?”
“寧公子是想幫皇上奪回皇位了?”
“是這打算,”他將來年初春去遼沅的打算告訴了厲賀燃,至於怎麼去,又怎麼奪回皇位,因自己都沒想好,也無法告知。
“據我所知,當年□□與霍陵爭帝。雖有部將跟着寧將軍去了西臨,但也不是全部;後來,□□殺了霍陵,當年參與奪帝之爭的官臣不少被殺,其中僥倖逃命的紛紛隱居離開了遼沅。幾十年後,雖然參與者皆已不在人世,但其等子孫後代不甘□□當年絕情。若寧公子有心,我們可想辦法將這羣人召集,不論是爲報仇還是幫睿安帝,半壁江山可入囊中。”
“這天下不就亂了?□□和霍陵的事也就過了幾十年,若再重蹈覆轍,周而復始,國將不國。”
厲賀燃將圖紙給收起,喟嘆道:“寧公子俠者是也,爲國爲民爲君,厲某佩服!”
寧卿淵也不知厲賀燃打的什麼主意,雖然多個人便多個主意,但他一時半刻又不能相信。
“厲某不能幫上什麼忙,既然寧公子回西臨,我等便捨命陪君子,若婥後再派人追殺,我等以命搏之。”
“謝謝厲大哥。”
也不知魚笙是何時醒來的,他回頭看向帳篷,見她半個身子探外,一副睡眼朦朧。
“魚笙醒了,”他道。站起身來,想到她沒吃東西,又轉身回來,“我帶些肉過去,估計她是餓了。”
寧卿淵的半個手臂斷了,切割馬肉不便。
厲賀燃要過來幫忙,他不想麻煩他人,也就拒絕。
坐在他身後的男子起身幫忙,接過刀道:“寧公子的傷可不能多飲酒。”
“嗯,”男子向他這處靠攏,切肉的動作碰到受傷的手臂,讓他只能向邊挪位。男子則越靠越近,直至完全背對衆人,“我看寧公子也沒吃多少,我多切一些,你們到帳篷裡慢慢吃。”
男子一手抓着馬肉,一手握刀。他微微張着手臂,後背前傾。
兩塊馬肉也已足夠,男子擡頭瞥了一眼,見目光落在他手上動作。其停下切肉動作,拇指與食指抓着右手衣袖,露出的手臂上是兩片交匯的細葉紋身。
男子動作很快。將切下的肉和刀一同還給了他,面色不改,讓人難以猜測,他的動作是有意爲之還是無意。
“外面涼,寧公子還是早些回帳篷去吧。”
男子坐下與他人一同喝酒吃肉。
寧卿淵陷入沉思。回到帳篷裡,魚笙正理着頭髮,見到他進來,問道:“我爹呢?”
“楊將軍在外和他們喝酒呢,”他道,將肉放下,魚笙卻一把將其抱住。寧卿淵受寵若驚,什麼煩心事都給拋到九霄雲外,“怎、怎麼了?”
“抱你呀,”魚笙主動可是難得一見。
寧卿淵情竇初開,羞色更是紅到脖子根。
“你餓嗎?”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抓着魚笙的肩,隨後又摟着腰。
“我是被餓醒的。”
將她放開,二人坐下。他一隻手不方便,卻還是想辦法將馬肉給撕成小塊。
“快吃吧,”將撕好的馬肉遞了過去,魚笙湊過身子,卻在他脣上落下一吻,蜻蜓點水。
魚笙低頭吃着馬肉。寧卿淵心頭撞鹿,“等去了西臨,我就向你爹求親。”
“都聽你的。”
魚笙這麼一說,也便是答應了。他情難自抑,抓着手就將其壓在身下,“我們回西臨就成親。”
“嗯......嗯!”魚笙目光閃爍,害羞的緊。
寧卿淵乃血氣方剛男兒,伊人嬌羞模樣哪能讓人把持住,也顧不上受傷不受傷,彎下身子便將櫻脣給吻住。
帳篷外人聲鼎沸。
帳篷內擁抱在一起的癡情兒女,不紊的呼吸,吻啄之音,而大煞風景,楊耀竟在此刻進了帳篷。
魚笙躲在寧卿淵身後,揹着身子整理着衣裳,楊耀擰眉以示不悅,在帳篷外等二人整理好衣裳後又進來。
“天快亮了,你們一路逃亡,有時間還是多休息,”楊耀說的隱晦,魚笙面紅耳赤,將臉埋於雙掌之內。
“羅二他們醒了嗎?”
“醒了兩,皇上還睡着,芊怡的傷口給包紮了,但燒還未褪盡,這裡又沒藥,只能讓她喝了些酒,出了汗就能痊癒。謝隱人呢?”楊耀問道。
“酒是個好東西,”寧卿淵話中有話道:“師父去找個人。等霍唁醒了,我們就出發吧,也別耽擱路上。”
楊耀寶貝魚笙,怕二人獨處又做出格的事兒,也就留在了帳篷內。
等到天亮,所有人也都休息夠,睿安帝也醒了,便準備出發去了。
他們只有一輛馬車,謝芊怡受傷,與睿安帝坐在馬車裡,一路向北。
趕路不曾停歇,隨着路程的向北,草原上漸漸被雪給覆蓋,白茫茫的一片,不遠處可見山峰,卻不知邊際。
隨着積雪的深厚,所有人不得不棄馬步行。
寧卿淵與羅二走的不急不緩,其他人等都呼吸紊亂,走上些時候便要休息一陣子。
又過了三個日夜,積雪已沒過小腿腹,可到西臨不知還要走上多久。
整個隊伍都顯得疲乏,不過也無人表達不滿,只是時不時地過來詢問,何時能到西臨。
羅二關心謝芊怡,去西臨的路有兩條,一近一遠,可近路已過,遠的得過河,並且還需要兩三日的時間。
他也不知少爺什麼打算,只每每想詢問,可話到嘴邊,少爺似乎知曉他想要說什麼,總會瞪他一眼。
耐着性子,終於在兩日後到達山瑤河。
山瑤河源頭是西北的一座大山,因山勢陡峭,山內又有溫泉,使得雪融化成水,水下山後也未凝結成冰,一直向東而行。
他們所處的位置雖處上游,因河口寬,河水並不湍急,冰天雪地裡,想要過河得有船,若有人不小心落入水中,只怕一命嗚呼。
寧卿淵第一次來這是爲了抓一頭狼,後來得知山內有溫泉,每年寒冬都會偷偷溜來玩個幾日。
所以,河裡有條船也不足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