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溫國公憤懣不虞地甩臉子回了溫國公府,那頭陳家幾位老爺也是緊繃着臉一言不發前腳挨後腳陸續回了陳府。
二老爺陳弘道面色平淡地下了馬車,揹着手挺直了脊背,站在陳家大門口處停留了片刻,擡頭望了眼陳家晃眼的門匾,身心疲憊地嗤笑一聲,收回視線,一步跨進陳家大門,頭也不回地朝後頭幾人說道:“都去祠堂。”
陳弘道的聲音不高,卻讓後頭跟着下車的幾人聽得很清楚。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反而透出些無形的威嚴和壓迫來,陳弘正幾人聽得一時皺起了眉,又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加緊腳步趕了上去,跟在陳弘道身後進了陳家祠堂。
“我年紀大了,做不了你們的主。這家裡,日後就由着你們折騰去。”陳弘道直直地進了祠堂,從小廝手裡接過香點上了,一邊慢慢朝祠堂裡的牌位上香行禮,一邊背對衆人,輕飄飄地甩下一句話。“陳家祠堂搬回老宅。”
陳弘正幾人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彼此沉默着交換了眼色,卻是誰也沒搭話,只安安靜靜地跟在陳弘道後頭都上了香。
陳弘晏聽着陳弘道聲音裡莫名的蒼涼和嘲諷,心裡一凌,瞄了眼陳弘道挺直的背影,眉頭也擰了起來——二哥這話,是說他不管陳家了?
幾人上了香,陳弘道癱坐在祖宗牌位前,背對着衆人搖了搖手,聲音裡透着疲倦。
“都出去吧,我跟列祖列宗說幾句話。”
陳弘寬瞅着陳弘道彷彿蒼老了好幾歲的身影。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這絲不忍不過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堅決。陳家不能一味守成!二哥太過小心謹慎!如今不管也好。
陳弘正和陳弘升眼神微沉,極其相似的面龐上,驚異一閃而過,彼此看了一眼,轉身出了祠堂。
陳弘寬見狀瞥了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陳弘道一眼,也跟了上去。
陳弘晏則是一臉爲難苦惱地看着頹然地靠在椅子上的陳弘道遲疑了片刻。上前咳道:“二哥還是回屋去歇息吧。”
話音剛落,陳弘晏身子猛地僵住了,被陳弘道一眼看過來的眼眸中那一瞬間的冰冷和失望擊得一時失了神。二哥這些年向來威嚴,說一不二,從未有此刻這般落寞又失望至極的神情……
“出去!”陳弘道掃了眼陳弘晏,聲音平靜地指着門口命令道,語調平和。卻透着股冷厲。
陳弘晏被陳弘道冷厲的語氣驚了片刻,張了張口。看着陳弘道臉上的疲憊,又將胸口的悶氣壓了下去,閉上嘴巴一甩袖子扭頭就出了屋。
院子裡,陳弘正和陳弘升並肩而行,陳弘寬跟在兩人身後擰着眉頭一言不發。
幾人快步進了書房,陳弘正揮退伺候的小廝,看了兩位兄弟一眼,冷哼道:“溫國公真是老不中用了!蠢成那樣。也虧得是溫家運氣好,否則指不定還落得跟馮家一個下場!他也不看看顧長文打的是什麼主意,就敢胡亂攙和,愚蠢至極!”
“溫家不是攀上大皇子了?”陳弘寬輕蔑地嗤笑道。“溫國公這麼一攪和,或許正和了那位的心意。至於顧家怎麼想,於溫家都無大礙。溫國公笨得倒真是地方!”
“算了算了,溫家不足爲慮。”陳弘升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眉毛上揚,眼裡藏着些深意,不緊不慢地朝陳弘正笑道,“顧家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袁叢山若真入了內閣,於顧家是大不利,顧家幾位大人不想明着違逆聖上的意思,暗地裡有什麼動作卻不得而知了……咱們也不犯不着沾染太多是非,且等等。既然有顧家頂着,端看顧家如何出手就是。”
陳弘正眼睛一亮,隨即拍着陳弘升的肩膀笑了起來。
“也好,顧家和魏家的事,咱們陳家確實犯不着攙和。”
顧大老爺顧長文此刻正在書房裡咬牙切齒地罵着溫國公蠢貨。
顧二老爺顧長起擰着眉冷哼道:“溫國公可真是急利,什麼規矩臉面都不要了!他還想攀着大皇子,呵!”
“聽說大皇子對溫家那個女兒倒是寵得很。”顧長洲一臉鄙夷和諷刺的笑意,搖着玉扇輕笑道,“大皇子,向來經不得人說……”聲音輕飄飄的,很低,語氣裡滲了些諷刺的笑意,聽得屋子裡的其他兩人都怔了怔神。
“這話不是你該說的。”顧長文面色嚴肅地盯着顧長洲訓斥了一句,聲音卻不怎麼嚴厲,末了自己倒擰着眉無奈地吁了口氣。
大皇子那個樣子,若是沒有魏家,於顧家是極爲有利。偏偏貴妃不在了,大皇子又是被魏賢妃養大的,對魏家……只怕也有幾分拉攏的意思。
顧長文壓下心裡的煩躁,朝顧長洲問道:“袁家那頭如何了?”
“袁老大和袁老四都是一身的把柄,一抓一大把。”顧長洲握着扇子的手頓了頓,收起扇子輕聲笑了起來,眼裡掠過一絲陰鷙。“還有件小事兒,興許能用用。袁老大先前有個通房丫頭,後來送到莊子上去,生了個兒子,快一歲了,卻無人問津,只是袁叢啓的夫人偶爾遣人去看看。聽說那孩子是袁老四的。”
顧長洲說到此頓住了話頭,眉毛上揚,瞥了眼顧長文眼裡的不以爲意,聲音輕飄飄地地繼續道:“袁家內宅不治,子孫不孝不悌,立身不正。正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不齊,何以治天下?”
顧長起擰起的眉頭漸漸鬆了下來,笑着點了點頭。
顧長文沉吟片刻,沉聲道:“這內宅子孫之事不算大事,不過在這節骨眼上鬧大,袁叢山想進內閣就不那麼容易了。把這事兒透給御史臺的那幫老滑頭。”
與此同時,袁叢啓和袁叢山倒是一身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緊不慢地回了袁家。
進了袁府大門,袁叢啓臉上的表情慢慢擰了起來,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朝袁叢山問了一句:“內閣人選,只怕顧家和陳家都盯着,即便聖上有意……”
袁叢山面容平和地打斷了袁叢啓的話:“這事兒聖上自有明斷,大哥不必過多操心。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袁叢啓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長嘆一聲進了院子。
袁叢山看着袁叢啓的背影,在院子裡轉了半圈,扭頭喊了小廝備馬,匆匆往魏相府去了。
從魏府出來,袁叢山一臉平靜地上了馬車,吩咐車伕趕車,自己放下簾子坐到車廂中,目光一點一點沉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平靜中蘊着一股迫人的沉悶壓抑。
聖上的身子有些不好,如今入閣,是非太多。幾位皇子……袁叢山慢慢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眼色凝重地盯着搖曳的車簾子。
聖上早年登基,西寧王出了力,後頭卻鬧得西寧王退居二線,北邊兵力渙散,養了北燕這匹狼,如今又不得不依仗盧家!徐家當年支持大皇子,一步走錯,徐成林費了大半輩子的勁兒還是沒能讓聖上回心轉意,如今索性回了北邊……
聖上終究少了幾分爲人君主的氣度,行事也有些咄咄逼人。當年東南地動和時疫也是,死的人太多……袁叢山慢慢閉上了眼睛,腦子裡閃過當年東南一帶橫屍遍野的慘狀,手指漸漸握了起來,他這尚書的位置是踩着東南一衆官員的屍體爬上去的!
如今這局勢,盧家在北邊擁兵自重,北燕仍舊俯視耽耽,還有南疆一帶……幾位皇子,都難成大器!
皇室子弟之間的廝殺向來以天下江山做賭注,聖上又在兵權上縱容幾位皇子肆意妄爲,日後動則屍橫遍野,民不聊生。
不到萬不得已,袁家不能再攙和了,他得爲子孫積些福氣。
第二天一早,御史臺突然上了摺子,隱隱指責某些朝官治家不嚴,教子無方。接下來兩天,御史臺的幾位老大人接二連三又上了摺子,這回就是指名道姓,直接指責袁家兩位大人治家不嚴,修身不正。後頭又有人將袁大郎和袁四郎的種種劣跡給一條一條羅列了出來,還指責袁家內宅淫|亂,子孫不堪,連內宅陰私都挖了出來,還說得有理有據。
袁叢啓當場被說得面色鐵青,卻瞪着眼睛無可辯駁,只在心裡吸氣苦笑。子不教父之過,是他沒教好兒子……
袁叢山臉色泰然不變,面色平靜地聽着,最後在衆人的注視中緩步上前,朝成明帝長揖着躬身行了禮,聲音平穩得讓人聽不出情緒:“子不教父之過。臣身爲叔父,亦是過。臣,無話可說,還請聖上明斷。”
朝廷衆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任誰也沒想到袁叢山就這麼直截了當地承認了子孫不孝,一句辯駁都沒有,就這麼坦坦蕩蕩地站在大殿裡,反倒讓幾位上書的御史變了臉色。
成明帝面色陰冷地盯着袁叢山看了片刻,突然擺着手笑道:“子悟也太老實了!”
此話一出,羣臣的臉色都變換了一便,聖上這意思……再明顯不過!聖上要維護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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